管陶稳了稳情绪,强自压下心口的刺痛,低头迎上孩子疑惑的眼神,淡淡笑开:“怎么会?你是妈妈爸爸最爱的宝贝,谁说你是私生子?”
嘉嘉小嘴一扁,黑眸中立刻蒙上一层水雾,显然是委屈极了的模样:“可他们,都说,爸爸,不,要,妈妈,和我了……他们乱,说……爸爸,明明不是,一直,跟我们,一起……”
管陶张张嘴,失声般难以开口。
在那双灵动清透的眸子的注视下,她忽然觉得自己那些早已准备好的谎言无耻到极点。
此刻再让她倚仗着孩子的年幼无知去进行欺骗,她做不到。
她俯下身去,额头轻轻抵在儿子的额头上,一遍遍低喃,“宝贝,妈妈永远不会离开嘉嘉,妈妈会一直陪你着,守着你……”
原来一直以来,她不惜一切辛苦构建起的合家美满,不过是一场建立在自欺欺人之上的荒唐。
如今只是被人抽去一砖一瓦,徒有其表的城堡便轰然倒坍,不复完身……
******
季钦静静坐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表情难得的失神。
嘉嘉……好像真的很依赖她。
她对嘉嘉又何尝不是一种依赖?
母子连心,相依为命。
这八个字忽然就毫无预兆从脑中跳出来。
他猛地身形一动,几乎要被自己惊到。
下意识回神,才发现管陶正有些迷惑地望着自己,不知已经多久。
季钦有些窘迫,掩饰性地咳了两下,调正坐姿,目视前方。
“总经理刚刚淋雨时着凉了吧,要不要去药店买些感冒药?”岑优不失时机插*进来一句关心。
季钦嘴角不动声色抽动两下,凉凉开口:“多嘴多舌,开你的车。这周末来公司加班。”
岑优苦了半张脸,心底喊冤,实在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又得罪了这个喜怒无常的上司,只得定下心去专心开车。
“那间幼儿园……先别去了,我会给嘉嘉重新联系一所更好的学校。”季钦略一沉吟,心里下了决定。
“不用了。”管陶头也没抬,一口拒绝。
“为什么?”季钦搭在车窗上敲击的手指蓦地停下。
“去到哪还不是一样的被人说,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管陶微微抬眼,扫过来的目光一反常态的冷清。
季钦还要说些什么,对上那样的眼神,心神一窒。
电话响了。
“阿钦,你到哪里了,公映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肖颜。
季钦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望了一眼身边的女人。
管陶一手搂着儿子,淡淡别过脸去。
“抱歉,我……忽然有些重要的事处理,今晚不能过去陪你了。”
“哦,没关系……公事要紧,改天有机会吧。”明显有些失望的口气。
“嗯。改天一定遵守诺言,陪你看完这部电影。”
“好,我等你哦。”
“嗯。那我先挂了。”
“等等……你人不能来,给我一个赔罪kiss总行吧。”
“……”
“算了,小气……不为难你了,你去忙吧。”
那边“嘟”地一声挂断电话。
季钦微怔,随即无奈笑了一下。
笑意很轻,还是不可避免地落进管陶眼里。
带了几许宠溺意味的笑容,提醒着一个她差点忘记的事实。
这个男人,并非给不起温柔。
只可惜他愿意给自己的,只有绝对的……
冷酷,冷酷,冷酷。
方才稍缓的气氛瞬间消失殆尽。
又是一场不欢的僵局。
【2】
这次季钦仍然顺理成章地跟进屋中。
管陶见他一身狼狈,想着今晚的事,不好说出什么推拒的话。
何况彼此都心知肚明,他肯踏入这地方,怕也只是为了孩子。
管陶拿来一套解千阳未穿过的衣物,两人身材相当,季钦皱眉接过去,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对面房间。
换好衣服走出客厅时,管陶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便装,在厨房忙碌。
听见外面的声音,匆匆擦干手走出来,见他身着休闲服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微微显出些拘谨的模样,
“嘉嘉有些饿了,吵着要吃面条,我多下了一些,你如果不嫌弃……”
“没关系,我跟孩子一起。”忙了一整个晚上,季钦倒真觉出有几分饿了。
他原本便不是挑剔的人,随便应了声。
管陶似乎是松了口气,冲他笑笑,转身回到厨房。
季钦在原地站了片刻,犹豫着走进管陶的房间。
嘉嘉正在里面做作业,看见他,抬头软腻腻地叫了声:“叔叔!”眉开眼笑。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心不在焉。走过去坐在床边,口气轻柔:“乖,专心做作业。”
嘉嘉应了一声,果然乖乖低下头去,认真写起来。
季钦目光随着屋子绕了一圈。房间不大,却很整洁。
她其实算得上是贤惠能干,只不过难抵他事事诸多苛求。
视线不经意间一转,落到枕边一摞相册上。
他下意识伸手捧过来,放在膝上。
翻开第一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如出一辙的笑容,看在某人眼中分外刺眼。
“啪”地合上。相册被扔到一边。
第二本是嘉嘉的个人秀,从呱呱落地至现在,一路的成长历程都可看到的清清楚楚。
照片上的嘉嘉乌眸灵动,双颊光洁,讨喜极了。
季钦一张张仔细看过来,觉得这孩子鼻子以下的部分同自己最相像,至于眉眼间,隐隐约约有那女人的影子……
抬头看向台灯底下,男孩儿正专心致志埋首学习,时不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挠挠头发和脖颈……
心底有某一处柔软,正不自觉地一点点塌陷下去……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缺席了这个孩子生命中最重要的六年,其实是件很遗憾的事。
最后一本影集是空的。
季钦随手翻了两下,刚要放回原处,一张照片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在看清照片的瞬间,愣住。
******
准确说来,那应该是半张照片。
青涩的少女一手挽着西装男子的臂弯,笑得含蓄腼腆。
少女是管陶,男子是他自己。
被剪掉的部分是……肖颜。
那次他记得还算清楚,是她的生日。
肖颜非拉上自己陪她一起庆祝。
他一向不喜凑这些小女生的热闹,只是那日恰巧没有工作在身,竟破天荒答应了。
于是便有了一个还算愉快的小型party,和这张作为纪念拍下的合影。
现在对着只剩下两个人的照片,那些不能说破的心思一下就被推到他面前……
他觉得胸口处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似乎要冲破层层的压抑倾泻出来。
翻过照片,背面,一行娟体小字,深深浅浅,明显是擦去过很多次又写上的:
“我已不能回头……”
“叔叔,叔叔,妈妈,在,叫,我们,出去,吃饭呢!”
有人在推自己的手臂。
季钦一惊,抬头看去,嘉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来了。
“嗯,走吧。”
他站起来,摸摸孩子的头顶,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那张照片,有意无意地,就被揣入上衣口袋里……
焚烧(小修)
【1】
肖颜走进总裁办公室,环视一周。
果然是空的。
岑优急匆匆跟了进来,悄悄抹去头上的汗:“肖小姐,我说过季总不在,他真的出去办事了。”
“哦?”肖颜微微挑眉,转身冲他款款的笑,“有什么事一定要赶在中午办,怎么没带上你?”
“这……”岑优一时语塞,“季总他办的事比较重要,具有一定的私密性质,不能透露给我们这些做下属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肖颜转过脸去不再看他,随意挥了挥手。
“肖小姐,这不好吧……”岑优又一次汗如雨下。
这两日时而见到总经理坐在位置上发呆,甚至有次还被自己撞见那人千年不遇的傻笑情形,谁知道他在办公室里搞什么名堂,千万别是跟管小姐有关啊……
“有什么不好的,我跟他是订了婚的关系,难道说他还有什么东西是我看不得的?”声音一寸寸冷下去。
“既然这样,我就先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情您打给总机,我会过来。”岑优悬着一颗心推门走了出去。
肖颜绕着房间踱步走了一圈,最终坐到办公桌前。
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倦意袭来。
起身刚要走,心念一动,想给季钦留张字条,证明自己来过。
他那个人,掌控欲太强。若知道自己不经批准便悄无声息来了又去,必然会心生不快。
桌上没有可以写字的白纸,她下意识打开抽屉,愣住。
一张被剪过的照片静静躺在最上面一层。
照片上挽在一起的两个人,虽不尽般配,仍是笑得令人艳羡。
肖颜拿起照片,不说话,眼色流光诡谲。
隔一会,顺起桌边的打火机,走到窗前,推开。
zippo的银色机身在阳光的映射下聚焦出一点极为刺眼的光。
她微微眯起些眼,手指稍稍使力。
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脱出手中,照片被触碰到的一角,瞬间燃为灰烬。
肖颜一直站在那,任由风将披散的长发吹到脸上,盖住自己此刻的表情……
直至两手空空。
折身去了酒柜,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一手端起,慢慢地品。
窗未关,吹进来的风有些大。
她畏冷似地一手搓了搓胳膊,走到桌前,放下酒杯,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
、奇、照片里满满都是那两个人。
、书、或是男子抱着女子,更多却是女子偷偷痴望男子。
、网、一抹冷笑攀上轻勾的唇角。
她拿起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喂,宁律师么?我是肖颜,我手中有些东西也许会对你的case有些帮助……有没有兴趣出来见个面?”
******
季钦陪着嘉嘉吃午餐时接到了岑优的电话。
“嗯,我知道了……不需要管,你去做我交代你的事,记得尽快。”
挂掉电话,嘉嘉在对面眨巴着晶亮的眼,怯生生地问:“叔叔,是妈,妈,打来,的么?”
季钦笑着摇头去拍他的小脑袋:“好吃么?”
“嗯,比,妈妈,做,的,还,好吃。”小孩子童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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