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馈赠都是有偿的,所有的好也必然都事出有因。
上庭的日子一天天逼近,犹如芒刺在背不断警醒着她,那个男人接近孩子的真正目的。
她当然希望他能作为父亲一直陪伴在嘉嘉身边,但如果代价是自己的放手远离,她绝不接受!
他拥有一切,为何一定要来争她的唯一?难道他就真的一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么?
管陶颓然地扶住额角,慢慢靠倒在床头。
嘉嘉从凳子上跳下来,走到床前踮起脚尖,贴心地去伸出手试她额头的温度,“妈妈,你,生,病了么?”
管陶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来去拉他的手。
不是病,只是累,深入骨髓的疲惫。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嘉嘉轻轻拉扯着她。
管陶一愣,心里虚的紧,“嘉嘉想爸爸了么?”
解斯嘉小鸡啄米般点头:“季叔,叔,说,要,带我们,去海边,露营,我好想,爸爸,也,一起……”
“不许去!”管陶猛地坐起身子,声音骤然拔高。
话一出口,她几乎是立刻被自己吓到。
自己怎的……忽然就生这么大的气,居然不由自主地就冲孩子吼了出来?
嘉嘉显然是被她凶狠的口气和表情震慑到了,脸色发白,抖着唇不说话。
她稍稍仰起些头去看房顶的灯饰,不动神色地逼回眼眶的潮湿,拉过嘉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轻轻包裹住。
“嘉嘉乖,你答应妈妈,不要离开妈妈好不好,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宝贝……”声音在竭力伪装的平静下仍是止不住微微发颤。
“妈妈,你,别,伤心,我不要,别人,的东西……也,不去,露营,了……”
管陶望着儿子懂事乖巧的模样,想笑,最终却只是慢慢闭上眼睛,心底一片茫然。
******
律师模样的干练男子坐在客厅方桌的对面。
一份文件方方正正摆在桌子正中央。
“妈妈,谁,来了?是,爸爸,回来了,么?”嘉嘉从房间里弹出头来。
“没你的事,回房间去写作业,门关好。”管陶平静地发号施令。
房门果然被轻轻掩上。
“管小姐,我是受解先生委托而来,麻烦您在这份离婚协议书上签一下字。”年轻男子态度谦和地开口。
“解千阳呢?他人在哪里?我想见他。”管陶并不去看那份协议书,目光直接投向对面的男子。
“解先生目前有一些事需要处理,暂时不方便跟您见面,协议书上已经署好他的名字,您只需……”
“叫他亲自来找我,我有话必须要当面跟他谈。否则我不会在上面签字。这个,我先收起来代为保管。”
管陶忽然伸手拿过协议书,细细地叠了两折,转身推门走进房间。
一言不发,逐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男子呆怔片刻,苦笑着起身,提着公文包走出门去。
人到楼下,一辆红色跑车慢慢开了过来。
“怎么样,那丫头没跟你趁机拿乔吧?”解伍月探出头来,一副超大墨镜几乎掩住了半张脸。
“她……不肯签字。”男子犹豫着一顿,随即一脚踏入车内,调整姿态稳稳坐下。
“哼,意料之内……想玩放长线钓大鱼那一手,她还差得远,不自量力。”解伍月冷笑一声,打着方向盘慢慢挑头。
“看起来她倒不像是另有图谋,只提出跟你弟弟当面协商这一件要求。”男子若有所思。
“没可能!”解伍月回绝地斩钉截铁,毫无余地,“千阳那人一根筋,死心眼。好说歹说才哄得他松口,现在正被我锁在家里面壁思过呢,哪能再叫那死丫头勾去?这婚,她愿不愿意都得给我离!”
“那……等他们真正脱离夫妻关系,你会按照跟千阳的承诺帮她打这场官司么?”
“那是当然!只要她愿意跟千阳断得干干净净,我也懒得再为难她。到时候就得劳烦你,我们刚刚赴美归来的岳大律师友情出场了,你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吧……”
一男一女的谈话声伴着车行渐渐远去……
*******
季钦刚刚结束一个会议,独自留在圆桌前思考事情。
透过玻璃门,岑优看见他正用屈起的食指轻轻敲击光可鉴人的桌面,难得心情不错的模样。
后天是嘉嘉生日。
之前问他有什么很想实现的愿望,小家伙说想去海边露营。
露营?也好,他也已经很久没抽出过时间去看日出了……
心思一转,拿起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想着跟儿子联系更方便些,昨天他刚给嘉嘉配了一部手机。
“喂?您好?”
“……”
“你是……季钦?”
“电话怎么没在嘉嘉那里?”语气低沉,带着微微不快。
“他年纪才这么小,不适合配手机。我想先帮他收着……你找他有事么?”声音很公式化,听不出任何波澜。
“哦,没什么……,”季钦深吸口气,将情绪往下压了压,“他回去有跟你提过吧,后天我打算带他去海边。这两天你把需要的东西简单准备一下。”
“对不起,他恐怕去不了。”
“为什么?”季钦屈指成拳,下意识落在桌面,发出轰然的敲击声。
“每年到他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带他去拜祭父母。所以……”拒绝,不言自明。
季钦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这女人什么逻辑?一定要在孩子生日时去搞拜祭?
“后天我会提早开车过去,先载你们去墓园拜祭你的父母,再过去海边。”他手掌慢慢摊开,已经有了决定。
“那样不太好吧……我看还是……”
“没什么不好。”有限的耐性已被耗光,季钦这次直接拿出不容拒绝的口气。
“如果你不愿意陪同,我不勉强。做好准备工作,后天一早,我去的时候要见到嘉嘉和整理好的背包。”
不等对方作答,他已经利落地挂断电话,两手向前交握,眼中暗涌如潮,
“怎么,要带嘉嘉去海边露营?”肖颜从身后款款走来,两手搭在他肩上,轻轻地揉按。
“什么时候来的?”季钦不答反问,轻轻皱眉。
“刚来没一会儿,看你在讲电话,就没打扰。”肖颜撑着他的一边肩膀,缓缓靠着他坐下。“不打算让我见见嘉嘉么?”
“以后吧,以后找个恰当的时机,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季钦的语气和缓下来,带着无形的诱哄。
“为什么非要等以后呢,其实……你不觉得这次露营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怎么,介不介意我跟去?”肖颜撒娇似的将两条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头轻轻靠过来。
季钦稍稍侧身,避过她过于亲昵的动作,伸手扳正她的身子,缓缓端详了她片刻,蓦地起身。
“不行,现在见面不合适。他好容易才刚刚有些接纳我,我不想逼迫得太紧。”
季钦一边低头整理着袖口,一边大步往外走。
“有些事要循序渐进的来,这一点你应该搞明白。嘉嘉是我唯一的儿子,有可能伤害到他的事,我不会去冒险。”话音未落,人已推门而出。
肖颜静静坐在原处,不知正想些什么。
许久,她伸出手去,想端起桌上那杯咖啡。
抖得厉害的指尖刚碰到杯身,白瓷的盖子晃了两晃,摔到光滑的桌面上,旋了一圈,又从边缘掉落下去。
“砰”地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顷刻间,四分五裂,不复完身。
逝者
深夜,季钦手持遥控器坐在季宅灯火通明的客厅沙发上。
一只银色的电子狗随着他手指的灵活运作在地毯上作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旋梯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来到他面前,停住。
“少爷,这么晚还去不睡啊?”
“李叔,真抱歉,吵到你了……我还不困。”季钦起身挪出一个空位,示意来人坐在他身边。
年长的男人也并不推辞,笑眯眯坐下,视线从他手中的遥感器转移到地上的电子狗。
“这是……少爷买来送给小少爷的?”
“不,”季钦稍感困窘地开口,“他的,我已经给他了,这个是……”
“我懂,少爷您小时候过得苦……”老管家心领神会,叹了口气,笑容一点点收拢。“太太过世得早,老爷又是个不通人情的……”
“李叔,您说的那些,我根本不在乎……”季钦有些责怪地打断他。
“少爷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怎么会真的不在乎呢?自己曾缺失过,才不想让小少爷留下任何遗憾吧。”
老管家侧过头,对着那张俊朗的面容细细端详片刻,忽然问道,“那孩子,是像你多些,还是像管小姐多些?”
季钦微微锁眉,迟疑着开口:“鼻子和嘴巴比较像我,眉眼……还是像她多些……”
想到嘉嘉童真无邪的模样,唇角还是忍不住挂了笑意。
“呵呵,那就是了,哪有孩子不像亲父母的呢。”
“……”
“少爷真的打算跟管小姐将官司一路打到底?”
“不是我想跟她打官司,”季钦不由自主涌上一阵烦躁,“我找过她,她怎么也不肯让步!”
“少爷应该体会管小姐的心情,做母亲的有哪个会甘心自己的小孩从自己身边被夺走。”老管家无奈地摇头。
“可那是我的儿子,”季钦的眼色低沉下去,“我容忍不了在我明明知道他存在的情况下,还要任由他管别的男人叫爸爸。”
“其实折中的办法也不是真的没有,”老人深深向他望过去,“您就没想过,跟管小姐成为一家人么?”
季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不能撇下肖颜。拿到抚养权,我会立刻跟她操办婚礼。”
“从前的事,我多少知道些,少爷您对肖小姐有愧……但,将小少爷交付给她抚养,您真能放下心么?”
“……”
“有些事本不该我多嘴,但毕竟是过来人,自认要看得通透些……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实在不愿看您做出什么令自己后悔的选择来。”
李管家慢慢起身,离开沙发,向着楼梯缓缓走去。
“我想,给小少爷一个真正完整的家,才是对他最好的爱护吧……”
季钦怔怔望着仍在地上趾高气昂来回走动的电子模型。
不同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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