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彻静静看着她,道:“皇后有没有罪朕不清楚,不过是你宫里人做的事,论起干系来,你也脱不开去。”
宣皇后点点头,将耳朵上的悬翠耳环、发髻之上的凤钗一股脑儿地取将下来,伏在地上,恳切道:“臣妾恳请圣上赐罚。”
少彻轻笑:“皇后乃六宫之主,你说该罚些什么。”话音未落,那乔淑妃已然跪下来,蘀皇后求情道:“圣上明鉴,皇后娘娘一向待人宽厚,从不招惹事端,此次贵妃小产,乃是皇后身边婢子所为,皇后娘娘也已严罚了她,还请圣上不要降罪与娘娘。”
乔淑妃一跪,许贤妃也是接连跪下,灵儿见状,也只能做个样子。
少彻不动声色:“都起来吧。听说母后已经责罚了你,朕也不罚了。”他站起身,又道,“明晚是中秋,劳烦皇后操持家宴。”
宣皇后面露微笑,徐徐起身道:“谢圣上,臣妾定当办的妥妥当当。”少彻点点头说,“昭仪随朕走走。”
灵儿心下忐忑,向皇后和二妃行了道别礼,便匆匆跟在少彻出了殿。
少彻身后跟了一行侍卫,此时让他们远远跟着,见灵儿跟在他身后不敢上前,亦步亦趋的,少彻轻轻一笑,将灵儿之手一抓,攥在手心,也不回身,低低说:“灵儿有没有想我。”
灵儿听他唤她灵儿,心中一阵柔情泛起,轻声说着:“那六郎呢,有没有想我?”
少彻笑了笑,环视了下四周,回身将她揽在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昭仪好不知羞?”
灵儿耳边被他的气息吹的痒痒的,大胆回嘴道:“圣上难道就知羞了?”少彻笑出声:“几日不见,昭仪的嘴巴变厉害了。”
灵儿得意地笑了笑,刚想回嘴,少彻的唇就凑了上来,狠狠地吻了一通,笑着说:“只是还不如我厉害。”
灵儿慌的去看四周,怕有人瞧见,少彻将她的脸扭正,笑着说:“这会就知羞了?”见灵儿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少彻轻声道:“这几天受了委屈吧。”
灵儿摇摇头:“委屈倒不至于,只要六郎相信灵儿便是。”少彻揽她在怀中,低低道:“我自是信你”
灵儿心下一阵感动,抱紧了少彻,轻声说着:“灵儿绝不会做对不起自己心的事。”少彻点点头,安慰道:“这几日太忙,都顾不上你的册封礼,不过朕瞧着也不必了,过几日就封你为妃……”
他话音未落,灵儿忙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少彻,良久,跪了下来,恳切说:“恳请圣上收回成命。”
少彻眼中满是疑惑,将灵儿扶了起来,疑惑道:“为何?”
“灵儿只想和六郎厮守,最好是做一个御前奉茶的小丫鬟,天天看着六郎批折子。”灵儿想到如果真能做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丫鬟倒还真不错,“其实若能变成一个小小的人儿,钻进六郎的口袋,天天随着六郎,那也是开心的。”
少彻听她说的可爱,也是一笑:“你说的,倒让朕想起几句话来。”
灵儿歪着头瞧他:“什么话。”
“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少彻神情忽然严肃了,揽着灵儿道,“我这几日在外头,常常在想,若你能长随身边就好了。”
灵儿伏在少彻怀中,心中一阵柔情:“所以六郎万万不可再晋升灵儿,最好再降一降,还做我的才人才好呢。”
少彻捏捏她的脸:“那就缓一阵子。不过你这昭仪的册封礼还是该办的,让礼部的择个日子吧。”
灵儿见他执着,只得点了点头。
一路便回了南徵宫,当夜少彻便宿在了宫里。
到了第二日晨起,便听说皇后从昨夜便开始拟宴请名单,忙碌了一天。灵儿想着家宴左右不过是宫里的一些妃嫔、长一辈的太后太嫔,左不过再请些公主王爷罢了。
于是白日里闲着无事,便携着雪竹到昆明湖闲逛,刚行过了几条宫墙,便看见那秋日里的梨园子里硕果累累,秋阳照的一树一树的梨子发着金黄色的光。灵儿瞧得欢喜,便和雪竹走近了些。
只是还未行近,便看见有一群侍从簇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向那梨园子走去,灵儿心中忽的一震,却见那人目光回转向灵儿看来,灵儿心中似惊雷阵阵,脚步便踉跄了几下停住了。
不是七王又是谁?
他停在梨园子外,背着秋阳的光,看上去像是沐浴在一片光晕之下,看到灵儿他忽的笑了,就好像灵儿初见他时一般模样。
我多想于梨花深处,握你灿若春阳的笑。
如今又想起这疯话做什么呢?
元修静默上前,面色却不复方才的笑容,只是带了一丝的问询的意味:“谢昭仪好闲情。”
灵儿手心握紧,极力忍住心中想哭的情绪和万般疑问,还礼道:“七殿下有礼了。”
只是说完这句话,他们似乎都发现,气氛是如此的冷,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昭仪过的可好。”
“圣上待我很好”
“恭喜”
他的恭喜是真心的么?灵儿只觉酸楚无比,抬眼去看元修的眉眼,仍旧俊逸清朗,只是比半年前消瘦多了。
如若她不是这什么昭仪娘娘,她便想仔仔细细地上去问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真如他人所言,他只是个浪荡公子,四处结识良家女子。
只是她不敢也不能。
但他不说些什么么?他没有,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微笑着说:“本王要去慈元殿了,昭仪保重。”
说罢,眼睛一低,身后的侍从们已是将他簇拥着走了。
只余灵儿怔怔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91中秋家宴(中)
到了晚间;灵儿便乘了车到了宫后苑。
宫后苑便是这宫廷内的皇家花园,花园大而华美;东西南北四路亭台楼阁将它环绕在中间;其中有御景亭、四神祠、井亭、鹿台等等美轮美奂的建筑、还有专供皇帝读书用的璃藻阁;这些建筑多依苑墙而建,只有各色亭台在园中分布;园内遍植古柏老槐,罗列奇石玉座、金麟铜像、盆花桩景,美不胜收。而宫后苑的地面则用各色卵石铺设;踩在脚下颇有闲趣。
今日这宫后苑里;点了数白盏宫灯;映的如白昼一般通透,在宫后苑的花圃旁设宴摆酒,赏月闲谈,再好不过了。
后宫里先到的自然是些位分低的宫嫔,如今正三三两两地或闲坐在桌边闲谈,或在花圃旁赏那开的正好的金菊,也有一个遗世独立地站在小小荷花池的拱桥上。
那女子却是待灵儿与别人不同的祝选侍。
灵儿对她印象极好,便轻步上前,口中轻轻唤了一声:“祝姐姐。”
祝选侍微微转身,见是灵儿,忙行了个礼,微笑道:“昭仪娘娘折煞臣妾了。”
灵儿忙扶起她,口中忙道:“祝姐姐再这么说,灵儿真是要伤心了。”她握着祝选侍的手,坐在拱桥沿边上,诚恳道,“姐姐一向待我很好,万万不能这么唤我。”
祝选侍定定地看着灵儿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感慨道:“你果然与旁人不同。”
灵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望着近处三三两两的妃嫔,闲话道:“祝姐姐一向身体不好,今日来的倒很早。”
祝选侍微微一笑:“在宫里虚耗着也没事,还不如出来见见人。”说着往那园子里看去,似乎很随意地说道,“前几日的事我也听说了。”
灵儿哦了一声,说道:“闹得这么大想来宫里都是知道的。”
祝选侍看着灵儿的眼光略有深意,轻轻道:“宫里的一些陈年旧事我是知晓一些的,晚间若无事,灵儿可与我一叙。”
灵儿看着她的眼睛,看她似有相邀之意,忙微微点了点头,拉过祝选侍之手,在她手心比划了一个三字。
又过了许久,妃嫔们陆陆续续地都来,而那些公主、郡主、封了爵的王爷也来的差不多了。
整个宫后苑的花圃旁,自南北、东西都摆了宴席、以供妃嫔、尚了驸马的公主、皇族亲贵们吃酒,而帝后之位则设在众席之上。
拉了祝选侍入席,灵儿默不作声地瞧着这众多皇亲。
长公主昌邑三年前下嫁尚书郎葛叙,只是葛叙想来是没有那个福气的,娶妻三月便暴毙身亡,昌邑公主倒也不慌,奏请了圣上,一人独处公主府,倒也逍遥快乐,其实人人皆知她在她的公主府里养了许多面首、舞女,日子过的让人艳羡。
此时她面色倨傲地和另一位长公主,尚未出阁的柔仪公主在一处说话,到底是做了妇人,昌邑公主笑起来神采飞扬,而柔仪公主虽神色欢喜,却不如她的豪迈洒脱。
而今日鄱阳王云泽也已在席,正与那和州王云丰畅谈,神色一如既往的闲适。
灵儿乍见鄱阳王,心中倒有些感触,一时间思绪万千,想到初进宫来的那番窘迫状况。
而与昌邑公主、柔仪公主一起的宴桌上此时却只坐了她二人,不知还有谁未来。
此时那空中满月如饼,瞧着很喜人,丝竹声响起,乐坊的舞伎正随乐起舞,衣袖翩跹,很是美观。
过不了一时,却有通传:九殿下到。
九殿下宗武大步走来,身后跟了一群侍从,今日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灵儿向着娆娆与她说的话,心中只是觉得九殿下着实情痴,默默叹了一番。
昌邑公主笑声清脆:“九郎来的好晚,来让姐姐瞧瞧。”她啧啧赞叹了一番,又皱着眉头问九殿下,“九郎怎么这么憔悴,你七哥不爱说话也便罢了,你倒好,平日里活泼的跟头狮子一般,今日怎么了?”
九殿下摇摇头,将两只手臂往桌上一放,托着腮道:“姐姐就别问了,我烦着呢。”昌邑公主好笑地和柔仪小声嘟囔了一番。过不了多时,便有内侍高声通传:圣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听了这番话,众人皆起立恭候,只见少彻着了一阵常服,身边则是宣太后、宣皇后。
众人齐齐行礼,少彻说了起身,便和太后、皇后入了主位。
环视了一周,少彻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