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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素蓉也有些举棋不定,最终还是道:“只告诉爹爹罢,大哥那里,且压着莫说。倒是吕良走后,谢宛娘要好生安置了才是,免得小姑娘年轻不知事,一个不慎走漏了消息反为不美。”
顾运则叹道:“这女人家的事,你瞧着安置就好。也莫要太过忧心,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切切顾着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儿。”
说到腹中胎儿,孟素蓉就忍不住微微带上了笑意,低头轻抚自己小腹:“这孩子闹人,都出了三个月了,还是时时的想吐,比怀嫣儿的时候难过多了。”
顾运则笑道:“这样说来,多半是个男孩儿才这样顽皮呢。”他也是盼着孟素蓉能生个儿子的,儿子么,哪里有嫌多的呢?何况顾浩然毕竟是庶出,家里没个嫡子,在外头也不好看相。
夫妻两人歪在榻上说了几句话,就听外头有些乱,似乎是看门的小丫鬟在拦着谁,接着便听白姨娘软绵绵的声音道:“太太,外头戏唱完了,老太太去歇着了,戏班子那边,老太太问太太怎么安排?”一径说着话,一径居然自己打帘子就进来了。
锦眉去小院里替吕良二人收拾,锦心去厨房瞧着准备晚宴,只叫小丫鬟守了门。白姨娘打着顾老太太的旗号过来,不等小丫鬟通报就往里走,小丫鬟年纪小,拦都拦不住,又顾虑着老爷在屋里,不敢放开高声,竟就让白姨娘这么直通通地闯了进来。
做姨娘的,到了主母屋里不等丫鬟通报就往里硬闯,这哪里是把主母放在眼中的样子?孟素蓉心里着恼,脸上虽不显,却坐直了身体。
白姨娘一头扎进来,见顾运则果然在房里,顿时心里就酸溜溜的,面上却堆起笑容,盈盈地福身下去:“老爷,老太太正问着您呢,原当您还在书房,原来是在太太这里。”
顾运则微微皱了皱眉:“太太房里,你怎么也不等丫鬟通报一声就进来?”
白姨娘心想若是通报了,只怕孟素蓉一句歇下了就将她打发了出去,哪里还得进来呢?她是瞅着顾运则进了孟素蓉房里才忙忙过来的,自打孟素蓉有了身孕,顾运则到她房里倒更勤了,这可算什么呢?
“妾方才来了一回,大姑娘说太太歇下了。”白姨娘眼睛若有所指地往孟素蓉身上一转,脸上微微露出点委屈的神色,“妾也是怕戏班子的人放在那里有什么不规矩的事,所以急着来问问太太,太太早示下了,妾也好早些回去跟老太太回话。”
她把顾老太太搬出来,顾运则也不好再说什么,看了一眼孟素蓉道:“老太太若还想再听戏,就让他们多留一日,若不想听了,让管家给了银子送出去就是。老太太听了半日戏也累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着,晚上还要赏月呢。”
白姨娘拿帕子掩了嘴,软绵绵地笑着道:“老爷说的是,老太太方才也说累呢,又说老爷孝顺,还特地叫了戏班子来,正在翻箱倒柜,要找点好东西出来赏给老爷呢。”
孟素蓉听她的意思,无非是要借着话头把顾运则拉到顾老太太处去,便淡淡一笑:“白姨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爷为的是孝顺,哪里是为了老太太的东西?老太太看了半日戏也累了,你该劝着歇一会儿晚上好赏月,怎么还看着老太太翻箱倒柜的劳累呢?”
顾运则也觉得不该让顾老太太这么折腾,何况顾老太太能有什么东西,白姨娘这样的嚷嚷,到时候顾老太太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没的叫家里下人们偷笑,当下便微微沉了脸道:“太太说的是,你多劝着老太太些,别让她劳累了。”
白姨娘不防顾运则也这么说,不由得怔了一怔。锦心恰好从前头回来,进门就听见白姨娘在里头,忙借着顾运则的话头上来道:“太太,厨房都备好了,一掌灯就能开席。”
孟素蓉顺势瞄了一眼沙漏:“也不早了,白姨娘回去伺候老太太歇一会儿罢。”
锦心忙接口道:“奴婢送姨娘出去。”
白姨娘看顾运则坐得稳稳的,手下不由得把条帕子扭了又扭,只得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皮笑肉不笑地向锦心道:“怎么敢劳烦锦心姑娘,如今太太身子贵重,锦心姑娘也该好生守着太太才是。还有锦眉,都去了哪里,怎么屋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爷太太在那里,若是要茶要水的,难道还让老爷自己劳动不成?”
锦心也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多谢姨娘教诲,奴婢们都是遵照老爷太太的吩咐做事,就不劳姨娘操心了。”
白姨娘撇了撇嘴:“有什么事还大过太太的身孕了?锦眉是太太身边最得用的,难道不知道这个理儿?”她打发小丫鬟去问了班主,才知道吕良和谢宛娘已经离了戏班,要在顾府里先落下脚来,顿时就觉得心里仿佛有猫抓一般不自在。
她倒不是柳姨娘,只会往那风花雪月的地方去想,却是觉得这事儿并不像班主说的那般简单。若说是来喊冤递状子的,为何不到衙门里去?顾运则不是那等“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昏官,治下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算得上清明,何至于要两个戏子混到家里来喊冤?只可恨顾运则外头的事儿从来不与她和顾老太太说,倒是总会与孟素蓉商议。
“姨娘——”跟着她的丫鬟藤黄窥着她的神色,“太太如今有身孕,老爷也要格外看重些,姨娘何必去碰钉子呢?”她虽是孟素蓉买来的,但毕竟是分在顾浩然名下的丫鬟,将来前程也少不了在白姨娘这一支上,若是白姨娘跟孟素蓉真闹得水火不容,只苦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你懂什么。”白姨娘呵斥了一句,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孟素蓉论容貌身段远不如她,又不得顾老太太欢心,可仍能在这院子里坐得稳稳的,若是将来再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她的位置?若是她也能多知道些顾运则在外头的事,也能像孟素蓉一般与他商议这些事儿,出出主意,那该多好?只是这些话可不能与藤黄说,毕竟这些丫头们的身契都捏在孟素蓉手上,哪里会真心向着她呢?什么时候,她手里也能捏几个丫头的身契,那时才算是自己的心腹呢……
第13章 庸人偏多事(上)
“母亲要见那兄妹两个?”孟素蓉有些惊讶地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正端着盅子喝红枣茶,闻言点了点头:“听说也是两个苦命的,又是福州人,既是乡里乡亲的,叫来我瞧瞧,难道还有什么不行的?”
孟素蓉有些无话可说。说起来这并没有什么不行的,反倒是老太太慈悲才会如此,若吕良和谢宛娘不是有那样的身世内情,见也就见了。
“这都是老爷在外头的事……”
“既是老爷外头的事,怎么太太倒把人留在家里住呢?”白姨娘替顾老太太捶着肩,笑盈盈地接口道,“太太能把人留在家里,怎么老太太倒不能见了呢?”
“是啊。”顾老太太从茶盅上头瞥了孟素蓉一眼,“莫非我这老婆子还见不得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孟素蓉还能说什么,只得叫锦眉去带两人过来,给顾老太太见礼。吕良是老实头,知道是来见顾大人的母亲,当下跪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个头,倒惹得顾老太太连忙叫拉起来,又把谢宛娘叫过来仔细看了看,问了身世。
谢宛娘自然照着从前的话说了几句,顾老太太便叹道:“怎的这样命苦?这些仗势欺人的恶霸真是到处都有。”想当年她带着儿子守寡时也没少受人欺负,还是顾运则争气,考中了秀才之后才无人再敢生事,此时倒不由得有些真同情起来,拉了谢宛娘的手道,“生得这样好模样,水灵灵的小姑娘家,倒吃了这些苦头。如今父母都没了,你们兄妹两个,回了乡可还有亲戚投奔?”
谢宛娘心里一动,顺着顾老太太的腿就跪了下去,垂泪道:“父母都过世了,只我跟哥哥相依为命,纵然家乡还有几个远亲,也是指望不上的……”
白姨娘在旁边用帕子按了按眼睛,唏嘘道:“真是可怜,这千里迢迢的回了乡却无亲无故,叫你们兄妹如何过活?”
顾老太太素不过问顾运则外头的事,今日却忽然要见吕良二人,孟素蓉便知道十之八…九是白姨娘撺掇的,只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便道:“老爷自然也会送他们些安家银子,买几亩田地,日子也可过得。”
白姨娘将嘴一撇:“太太是没种过田的,不晓得种田的辛苦,单靠他们兄妹两个能种得几亩田?何况无依无靠的,即使买了田地,能不能守得住也未必哩。”
一席话说得顾老太太连连点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种田不知农事苦啊。”觑着眼看谢宛娘,“这样水灵的小丫头,哪里做得来田里的活计。”
白姨娘在旁笑道:“瞧着这丫头是个伶俐的,嗓子又好,老太太不如把人留下来,陪您说话解闷也好,闲来唱个曲儿听听也好。”
顾老太太欣然,拉了谢宛娘的手笑道:“你可愿意?”
孟素蓉不由得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白氏不要胡乱说话,宛娘是良家子,如何能卖身?”
白姨娘却笑道:“太太怎的也糊涂了?就是庄子上也有佃户,有雇工,又不是个个都是咱们顾家的奴才。就说府里头的丫鬟们,也有签了活契的,三年五年也就出去了。譬如老太太身边那个山楂,不就是契满了出去的?何况老太太不过是留宛娘说说话儿,又不是当真要做奴婢,也是看着他们兄妹无依的意思。两人都留下来,到年纪长些各自成家的时候再出去,也积攒些身家,岂不是好呢?”
孟素蓉沉着脸道:“胡闹!他们兄妹是要回家乡去的。”
白姨娘一步不让:“方才宛娘自己都说了,家里也无甚能投靠的亲人,既然离了家乡都两三年了,又何必非回去不可呢?”说着笑向谢宛娘道,“宛娘,你自己说,愿不愿留下来陪着我们老太太?说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