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皇上那么英明,有他在,谁敢欺负臣妾呢?”兰妃帮腔说。
“皇上?皇上的心,已经被别人给迷了,连哀家这个母亲都退居第二位了,哪还顾得上你?哀家听说,皇上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踏足过康定宫了,可是当真?”太后挑眉问道。
兰妃闻言面色一变,低下头,喃喃地说:“这些日子怜贵人旧病缠身,皇上他也是……”
“哀家卧病许久,可也不见皇上这么勤快啊!身为君王,不思进取,流连女色,真不知是当皇帝把持不当的错,还是那狐狸精狐媚惑主的错。总之,国之不幸,往往始于此。”太后连声哀叹说。
“太后……”兰妃不由急了,想为皇帝分辨什么,可看着太后有些渗人的眼神,竟也不敢再说话了。
太后就是故意这么说,她想要的,是皇帝的反应与回答。
“看来太后卧病数月,对康宁宫外的事情可是丝毫没有落下。”湛溪用不高不低的声调说道,听来却让人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哀家也只是听说。这怜贵人盛宠的风头,可是都溢到哀家这康宁宫来了。哀家再不过问,怕是这后宫都要易主了吧?”太后冷笑着说。
湛溪全然可以确定,这次太后确是又冲着苍梨而来。刚经历了璎珞阁的虾饼事件,湛溪心内原本就烦躁不堪,对苍梨的保护态度更为强硬。太后偏偏在这个时候插上一脚,让他原来对太后的警惕又提升到极致,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他记得他很早以前就对太后说过,这辈子他对她唯一真诚的恳求,就是容许他保护他心爱的女子——南宫苍梨。但如今看来,太后似乎已快要忘记他们之间的这个约定了。
“那太后是否还听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比如……祺王妃,也就是北夷的公主尉迟潍雅,中毒之事?”湛溪抬起眼眸来,幽幽地看着太后。那双冰冷的眼眸里的光,就好像烛台上的蜡烛一样,灼了一下太后的心,让她感到一丝疼痛。
“皇上提起这件事,难道是要责怪哀家这个做母亲的失职?”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湛溪,声音也有些颤抖。“觅儿做出这种事,的确是让我皇室颜面尽失。可是,从你们出生,到将你送上皇位,以至如今一个个都长大成人,哀家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的为你们打点一切。当你们还小的时候,哀家可以为你们周全一切,可如今,哀家是老了,管不住你们了。皇上难道还要求哀家这一副苍老的病躯,去做更多的事情吗?别忘了,她不仅是哀家的女儿,也是你的妹妹。你若要追究哀家的责任,何不先问问你自己又做了些什么?”
是啊,他这个做哥哥的,明知道觅儿对瀚书怀着怎样的心思,却还是同意了瀚书和尉迟潍雅的婚事,说到底,这件事他脱不了干系。
可是湛溪并不想跟太后讨论孰是孰非的问题。他只是摇了摇头,平静地说:“母后似乎太过激动了。不过你说得没错,若要论责任,你与儿臣都不清白。可儿臣想说的是,这件事情并不需要追究谁的责任,包括觅儿。若是母后对外面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想必也一定知道儿臣为何这样说。祺王妃清醒过后,主动请求赦免了觅儿的罪责,才让事情不被扩大化,没有引起两国争端。”
“那又如何?或许哀家的确应该感谢祺王妃的宽宏大量,保住了两国和平和我北朝皇室的最后一点尊严。”太后并不知道湛溪想要表达什么,便也就顺着说。
“太后你错了。你首先应该感谢的人,是南宫苍梨。”湛溪淡淡说道。
太后似乎一下子愣住了。她以为事情尽在她的掌控之内,可皇帝的答话,却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感谢……南宫苍梨?
☆、第166章 表态
“皇帝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后将信将疑地问道。湛溪既然敢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主意。至于太后能不能接受,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殿上的气氛有点闷,太后和皇帝之间的眼神,就好像横穿宫殿的利刃,将这种沉闷切割成几块碎片,每一块都覆盖着一种挣扎和寂寞。
“祺王妃身中之毒,乃是南疆特有的蛊毒,儿臣在北朝遍寻名医也不可救。若非梨儿求来药方,如今北朝和北夷恐怕已是战火连天。至于祺王妃是何等角色,相信太后也有耳闻。你以为,她当真会心甘情愿的饶过一个一心想要她命的人?只是梨儿救她一命,恳求她一命换一命,她才肯答应饶恕觅儿的过错。所以,是梨儿救了儿臣的妹妹,母后你的女儿。”湛溪波澜不惊地说。这些事情他似乎原本不打算用来宣扬,毕竟尉迟潍雅中毒之事必须保密。但既然太后如今要对苍梨兴师问罪,那他只好“以功抵过”了。可是,苍梨到底有什么错呢?她只是来到了一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地方,爱上了一个原本不该爱的人。要说错,是错在世人都太自私。他自私的想要拥有她的爱,而太后自私地想要保住权力,整个后宫都自私地抢夺着各自需要的东西。或许苍梨也是,对于别的嫔妃来说,她自私地占有了皇帝全部的爱,并不想放手。
沉默仿佛让人感觉到窒息。
太后也蓦地语塞,好像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这的确是她料想不到的事情。而湛溪说的若是属实,自己再刁难苍梨,似乎就会显得理亏。哪怕别人不会知道,但面对皇帝的时候,自己也就不再那么理直气壮。
不过太后的心思,绝没有这么简单。她沉思片刻,便说道:“皇帝如此说来,那南疆蛊毒尤为独特,觅儿她身在深宫,又如何能得到?这宫里与南疆有关系之人,恐怕……”
也只有南宫苍梨了吧?
湛溪早料到太后会这样说,不紧不慢地答道:“太后所问,正是朕在追查之事。在婚礼前夕见过觅儿,并且能够取得觅儿的信任,教她毒害之术的人,就算觅儿不肯说,儿臣也会一个一个地排查出来。”
太后深吸一口气,看来湛溪来见她,便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应对之策,再对这个问题争论下去自己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了。
“皇上深谋远虑,哀家果然是没有白教你。想来,皇上对于前朝后宫之事,也有自己的决断,无须哀家多嘴了。”
太后冷冷说道。
湛溪听得这酸溜溜的话,心里有种烦闷的感觉。明明是两母子,一言一词却都是在勾心斗角,难道太后就不会觉得累吗?他拱手说道:“儿臣还年轻,许多事还需母后关照。只是对于梨儿,希望母后记得曾答应儿臣的话。儿臣妥协得已经太多,这个女人,儿臣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她。”
幽暗的烛光照在了兰妃的脸上。她垂下眼眸,轻轻地叹了口气。
太后瞥了她一眼,继而深吸了一口气,对皇帝说道:“皇帝有心护她,哀家也不能多说什么。但还请皇上不要忘记分寸。你既然决意给她恩宠,那么有些东西,她就必须舍弃。恩宠与地位,永远不能得兼,皇上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后想要什么,朕比谁都清楚,所以你大可放心。”湛溪忽然用了生疏的口吻,他眼里的太后,一如很多年以来,太后的名号已然盖过了母亲的身份。或许他和她,都已经迷失在深宫的游戏规则里面。
太后沉默许久,有些落寞地说道:“退下吧。”
湛溪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退出了康宁宫。
屋子里刹那间落满了寂寞。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抬起手来握住兰妃的手掌,慢慢地说:“哀家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如今皇上已不是当年的幼帝,哀家的许多话也不管用了。你应该知道,哀家原本让你留下来又叫来皇上的意图,可是看来,强扭的瓜非但不甜,反而还会让皇上反感。哀家既然不能帮你争来恩宠,那就只能保住最关键的东西了。”
“姑妈……”兰妃张张嘴,喃喃地说,眼眸里黯淡的神采几乎被黑夜所淹没。“这么多年来,你做的一切都足够了,是臣妾自己不努力。可是,皇上他有自己的想法,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臣妾也从来没有想过强求什么。如今皇上若能寻得一个他真心相爱之人,臣妾反而替他高兴。所以恳请姑妈不要再为难皇上和怜贵人。至于别的,臣妾也并无多想。臣妾知道姑妈的心思,可是臣妾认为,能在这后宫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臣妾就很满足了。”
“不行!”太后一下子激动起来。“皇上任性也就罢了,哀家可以随他去。他愿意爱谁、宠谁,只要把握好分寸,哀家不再阻拦。可是这么多年来,哀家所计划好的一切,不能因为任何事情受到阻挠。玉莲你就是太软弱。你可知道这后宫的残酷?没有恩宠的女人,若是连地位也失去,这辈子就真是全毁了。何况,你要清楚,你面对的并不是你自己的荣耀,而是我们整个杜家的荣耀。哀家好不容易博得的一切,绝不能就这样拱手让人。你若真是我杜家的子孙,就给哀家打起精神来,别说些丧气话!后宫的女人,就算没有恩宠,也要懂得将大权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兰妃低下头,勉强地说:“臣妾明白了。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说:“很晚了,去休息吧。”
黑夜,很快就只剩下落雪的声音。
湛溪带着一身雪气,推开寝殿的门。
木门发出“吱呀”声,像一道风吹过。
“莲蓉?”苍梨试探性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
湛溪知道她睡得浅,又常常做恶梦,已经放轻了手脚,尽量不吵到她,可她还是醒了。或者,从他离开,她也许根本就没有睡着。
“又睡不着吗?”湛溪走到床边坐下来,轻轻拨弄她的头发。
苍梨仿佛受了惊一般,一下子翻过身坐起来看着湛溪,惊讶地问:“皇上?你怎么……”
“看见朕有那么奇怪吗?”湛溪问道。
“不是。只是方才太后召见皇上,臣妾以为,皇上不会回来了……”苍梨说着,声音低下去。她知道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