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抗旨吗?”湛溪径直切断了他们继续周旋的余地,转身便走。
众大臣无奈,只好跟着小顺子。
在暗处的心蓝立马快步走回了康定宫。她将门关上,走到床边,附在兰妃耳边轻声说:“娘娘,那几位大臣已经按照吩咐,煽动朝中文武百官前来请命了。”
兰妃捂着腰间的伤口,从床上坐起来,脸上浮现出诡谲的微笑。
“皇上想立南宫苍梨为后,比得先堵住悠悠众口。如今又有了众大臣施加压力,本宫看他如何应付。”
“这后位,怕是非娘娘莫属了。”心蓝笑道。
正当这时,一阵风吹进来,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不等兰妃和心蓝有所反应,屋外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哇——”撕心裂肺,声声泣血。
“什么东西?!”兰妃心中一紧。
“奴婢出去看看。”心蓝赶紧应道,硬着头皮往外走。
院子里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也灭了,整个院子黑漆漆的,漆黑一片。
心蓝小心地探着头,忽然一道黑影蹿到她面前,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惊恐地抬起头来,看见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门口,月光笼罩着她的背影,说不出的冰冷渗人。
白衣无声地走进殿来,向着兰妃的床走去,口中喃喃说道:“孩子……我的孩子……”
兰妃背靠住墙,一脸惊慌地盯着越来越近的人影,大叫道:“来人,快点蜡烛,来人啊!你们这群废物!”
心蓝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点上蜡烛。幽暗的烛光蓦地照亮了白影,在地上投下一道拉长的影子。不过这点微弱的烛光也足够照亮白衣的脸。
“怜、怜贵人……”
兰妃睁大了眼睛,背上沁出的细密的冷汗。
苍梨的眼神空洞而麻木,借着烛光一下子死死地盯着兰妃,大声说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叫着,她就扑了上去,紧紧抓住兰妃的脖子。
兰妃伤病未愈,挣扎不过苍梨,脸上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放、放开我……疯子……”
心蓝尖叫着扑上来,拉开了苍梨。
“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你害死了我的孩子!”苍梨跌坐在地上,满面苍白地大喊。
兰妃摸着自己的脖子,瞪着苍梨,急促地呼吸着,指着她说道:“是本宫害死了你的孩子又怎样?谁让你那个不长眼的丫头要将安胎药洒在本宫的衣服上,让本宫确定了你的身子?你能怪谁——你这个蠢女人!你当真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着,像你这种连自己的身孕都保不住的女人,早就该去死了!当初在凤凰山将你推向刀口,你却命大活了下来,这就是你的错!你不该想跟本宫抢皇上,抢后位!你该死!你的孩子也该死!哈哈、哈哈哈哈!”
“娘娘……”心蓝满脸惊惧地站起身来。因为她看见门外正站着以皇帝为首的文武百官。
☆、第195章 美人江山(终章下)
方才还振振有词要立兰妃为后的众臣,如今全都低着头缄默不语。
兰妃的狂笑戛然而止,发愣地看着这让她猝不及防的一切。
苍梨从地上站起来,一滴泪划过苍白的脸颊。
“我曾经一度相信过你,可最后发现我真是错得太离谱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让。”
当胜利冲昏了人的头脑,总会让人变得狂妄,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其实到最后,不过妄作小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将兰妃这样的人一举击溃。
“你、你们……”兰妃屏住呼吸看向苍梨。
“兰妃娘娘机关算尽,却没料到这个结果吧?”苍梨淡淡地问。
“各位大臣还觉得,这个女人适合成为我北朝的皇后吗?”湛溪讽刺地问。
众臣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半句话都不敢说。
“如果这还不够,大家可以再见见这个人。”苍梨提高了些声调。
众人回过头,看见敬嬷嬷将一名女子押了上来,正是八公主身边的冰梅,都有些疑惑不解。
“祺王妃和祺王爷大婚之日,却被八公主下了蛊毒,昏迷不醒,好在诊治及时,才没有铸成大错。如今本宫已经查出,是八公主身边有人和南北朝两边勾结,想要挑起北朝和北夷的争端,坐收渔翁之利。”苍梨平静叙述。
冰梅“噗通”跪了下去,流着泪说道:“奴婢只是想替八公主出一口气,并不知道兰妃的野心!可如今……公主她……她神志模糊,变得、变得疯疯癫癫,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甘愿受死……请皇上赐死奴婢!”
“北朝和北夷交战,杜希将军便能领兵出战,这杜家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对兰妃娘娘在后宫的地位如同锦上添花吧?”苍梨一边说着疑问句子,一边用笃定的眼神看着兰妃。
幽暗之中,兰妃嫣然一笑,语无波澜地说道:“你还些知道什么?”
“诸位大臣认为,这次庞征作乱,兰妃护驾有功,并以此为凭,力谏皇上立你为后,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吧?蒋大人、胡大人,本宫说得对吗?”苍梨转过去看着那几位煽动众臣的官员。
“杜家作乱,动摇朝纲,朕正着手清理朝中朋党,你们还敢顶风作案,真是好大的胆子!”湛溪厉声喝道。
蒋氏和胡氏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连声说道:“臣等不敢!臣等只是受了兰妃……不、不,是杜氏这女人的蒙蔽,才会一时糊涂。臣等绝无结党营私之心,还请皇上明察啊!”
“呵,说到蒙蔽,那我可真要替两位大人说句公道话了。”苍梨淡淡一笑。“兰妃娘娘自己刺这一刀的力度,比起当初推我那一次,可毫不逊色。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一定要再增添无谓的杀戮,让原本已经破碎的家庭再一次承受痛苦,也让你自己背负痛苦?!”
说到这些,苍梨便想起营帐中那满地的鲜血,还有隆铮太子久久凝望的双眼,连红鸾的哀嚎都仿佛还在耳边回旋……
“我替皇上斩草除根有什么错?!皇上的妇人之仁,只会一错再错,放虎归山,我决不允许有人动摇皇上的江山!”兰妃嘶吼着答道,那样义正词严的口气,就好像她认定了自己是为皇上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朕答应过放他们走,你这样做,只会让天下人笑话朕言而无信。”湛溪摇摇头。
“所以臣妾甘愿挨这一刀,替皇上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兰妃的双眼微微泛红,紧盯着湛溪。
“你是为了皇上的江山,还是为了你的后位?”苍梨反问。
“后位?”兰妃抬头看着她,冷冷一笑。“没错,我是想要后位,我这么多年的心愿就是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可那都是我应得的!这么多年来,我付出了一切,凭什么皇后的位置却被一个庸人占据?!为了安皇上的心,我甚至要每日强颜欢笑地喝下那些明知被掺了麝香的茶,我舍弃了所有的东西,不过就是想让皇上的身边永远留下我的位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她这样说着,泪水已经布满了脸颊。
烛火的光晕在湛溪的侧脸忽明忽暗地闪烁。他沉默了许久,才对兰妃说道:“这么多年来,朕最感到愧疚的人就是你,但现在,朕只会觉得你恶心。”
兰妃一愣,脸上的泪痕顿时僵住了。
湛溪转过身,轻轻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康定宫。
“皇上……皇上!”兰妃扑上去,想要抓住什么,可是腰上的疼痛却让她瘫倒在地。
苍梨垂下眼眸,慢慢退出了寝殿。这一刻,所有的恨与怨,仿佛都变得那么轻,那么透明。这一切的处心积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人活在世上,永远都不懂得满足,其实自己与别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梨儿。”后面一个嘶哑的女声叫住她。
苍梨回过头,看见玉璧静静地站着,喃喃叫了一声:“……姐姐。”她立马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抱住玉璧,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你……你不怪我吗?”玉璧愣了愣。
“我知道你和墨将军串通逼我离开皇上,是觉得这样对我好,我又怎会怪你?只是墨将军他……他……”苍梨不停地抽泣。想到城隍庙中的一切,心就痛得快要停止跳动。
“原来你早知道……”
“我再也不要你们任何人离开我了!姐姐,我们以后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苍梨颤抖着说。
玉璧轻轻抚摸她的头,轻声说:“傻丫头,你马上就是北朝的皇后了,可不能再这么软弱。相信墨将军在天之灵,也不想看见你伤心。何况这一次,是我们自作主张,反倒害你被牵连进去。其实在你走的那天,北皇跟我说,那座溯月阁原本是为救他的女子留下,可是他从未想过要让你住进去。我才知道,他爱你,不是因为把你当成玉像的主人。他爱的就是你,是我错了,我和墨将军都错了。”
“姐姐你别这么说……”苍梨摇摇头。
玉璧的眼睛却猛地睁大,一把将苍梨推开,紧接着从她嘴里发出了吃痛的抽气声。
“啊——!”苍梨跌倒在地上,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将匕首插进玉璧的胸口,发狂地尖叫起来。匆匆赶来的侍卫们,很快便将女刺客制服。闻讯赶来的湛溪,只看见这狼藉的一幕。
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在凤凰山上逃走的章灵玉,也没人会想到她会拿着凶器再一次出现……
至少苍梨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她只知道,这地上流淌着的血,来自她最后的亲人的胸膛。“姐姐!”她扑上去,紧紧搂住玉璧,鲜血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想用手堵住,却染得满手都是滚烫的血液。“不要!不要啊!”
湛溪蹲下身来,轻轻有些颤抖。“快传御医!”
玉璧艰难地摇摇头,声音嘶哑地说:“不……不要了,让我最后……再和梨儿说说话。梨儿,你别难过,我早就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