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蓉疾步走上前去,从鸽子腿上绑的信筒里抽出信纸来,折身返回屋里,一路嚷嚷着:“公主,来信了,老爷子来信了!”
苍梨正喝了药坐在床上,转过脸去疑惑地看着莲蓉,心想:老爷子怎么会无缘无故来信呢?是不是药铺出什么事了?可是若真有什么事,老爷子也未必会来打扰她。苍梨立马回过神来,把药碗递给芸芳,正好把她支出去。莲蓉将信交到苍梨手中,脸上红扑扑的。
苍梨打开信看后,微微蹙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老爷子怎么会知道我受伤?”她马上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莲蓉。“是你告诉老爷子的?”
莲蓉理直气壮地说:“公主你最近身体那么差,奴婢看着担心啊,所以才写给老爷子,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他也是看着您长大的,对您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了。”
“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苍梨嗔怪说。“我说过多少遍了,咱们现在在北朝的后宫,如果老是和南朝通信,容易落人口实。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
莲蓉嘟着嘴,委屈地说:“奴婢只是太担心您,所以才失了分寸,以后不敢了。”
苍梨见她这个模样,又不忍心再责怪,只好说道:“你要是什么时候能拿捏好分寸,那我才是真的放心了,不然真得趁早找个人家把你嫁出去,免得老给我添麻烦。”
“啊?公主你也不至于这么狠心吧?”莲蓉不满地嚷嚷起来,“要不是奴婢写信给老爷子,他怎么会托人给你送药过来?老爷子的药可是天下无双的灵丹妙药,对公主你的身体是最好不过了!”
“呐,这次可是你自己承认偷看我的信了!”苍梨揪住把柄说道。
莲蓉一窒,赶紧闭上了嘴,免得多说多错。
屋外正要踏进来的一双脚,却在这个时候停住了步伐,然后迅速地折身离开。这时,芸芳从走廊转角处探出头来,看着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掉头和紫苏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四月春光正好,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御花园中也有好些妃嫔出来走动。
丽昭仪和僮昭仪结伴而行,在湖畔柳树下漫步,远远瞧见徐嫔在花园中赏花儿,摘来鲜艳的迎春戴在发髻上。丽昭仪不由冷哼一声,道:“这老女人,真以为自己配得上这花儿呢!”
“妹妹说话可小心着点儿。这徐嫔当年可是和皇后、兰妃一同进宫,又最年长,算得上是有资历的了,得罪了她可没什么好处。”僮昭仪劝说。
“这么多年才熬到个嫔位,就知道她有多无能了。姐姐怕什么?”丽昭仪挑起柳眉不以为然地说,接着又嘲弄地笑了起来,低声说,“毕竟是生不了孩子的人,这辈子也就算是毁了。”
“嘘——”僮昭仪做了个嘘声,“这件事可别挂在嘴上,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她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后宫这么多新人,她也一点不着急,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装得洒脱。”
“咱们在这里瞎猜也没用,不如去试探试探,权当是无聊打发时间了。”丽昭仪抿唇一笑,移步走向徐嫔那边,老远就亲热地招呼起来。“哟,我说这身影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徐嫔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徐嫔站直了身子,仿佛是被打扰了独自享受时光的好兴致,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是很久不见了。本宫最近学礼佛,好些时日没有出门,趁着今儿个天气好,出来转转。”
“徐嫔娘娘如此诚心,佛祖一定会明白娘娘您的心意。若后宫里的各位妃嫔都能像徐嫔娘娘一样虚心淡薄,也就没有那劳什子的风波了。”丽昭仪叹气说。
“哦?最近宫里可有发生什么事?”徐嫔挑眉问道。
“徐嫔娘娘还不知道吗?”丽昭仪故弄玄虚地说,“那个怜贵人,据说是用媚药迷了皇上博取盛宠,被太后好一顿教训呢。可也不知道她到底对皇上施了什么妖法,这些日子皇上还是天天往玉茗轩跑,这媚药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徐嫔蹙起眉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半晌之后她的神情才恢复平静,淡然地说道:“皇上的喜好,谁能说得清楚呢?也许压根儿就没有媚药这回事,你们就别在背后嚼舌根,坏了宫里的风气。”
丽昭仪见自己费了一番力添油加醋徐嫔却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有些尴尬,只能应声附和:“姐姐说得是。嫔妾哪敢去多嘴多舌,只是姐姐助皇后娘娘协理后宫,不能不知道一些,所以嫔妾才告知姐姐一声,让姐姐有个应对。”
“本不干本宫的事,又何须自找烦恼?后宫里少一些磨嘴皮子的,也能安稳许多,皇后娘娘管理六宫也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所以,与其谈论别人的不是,不如先把自己管好。丽昭仪觉得本宫可说得在理?”徐嫔挑眉问道。
“是,徐嫔娘娘教训得是。”丽昭仪没料到徐嫔会是如此通透的一个人,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顿觉窘迫,刚才在僮昭仪面前那点使小聪明的劲儿也都消失殆尽,白白的让她在一边笑话。
“今儿个天气不错,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大好的青春若是辜负了,着实可惜。本宫还得去佛堂,就不陪你们了。”徐嫔说罢,就领着丫环奴仆们转身离去。
僮昭仪这才“噗哧”一声笑出来,羞得丽昭仪面红耳赤,跺脚嗔道:“她是个什么东西!摆出这样的姿态来教训人,还不知背后遭皇后和兰妃怎么打压呢!”
“妹妹莫气,气坏了身子也不值。说到底,还是那个南朝丫头惹的祸。如果不是她不安分,又怎会闹得后宫不安宁,我们也就没好日子过。”僮昭仪刻薄地说。
丽昭仪想起来也满腹怨气,本来就与玉茗轩不和,若是那丫头得宠,自己岂不是没有出头之日?她咬咬牙说:“早就看那死丫头不顺眼了。一副狐媚样儿,倒是真能把男人迷得团团转。”
“这也是本事呀!”僮昭仪酸溜溜地说。“从前皇上来后宫可没见得这么频繁。这四月天儿的,真是梨花要开了。这几天还老是看见有喜鹊往玉茗轩飞呢!”
“姐姐这恐怕是妄自猜测吧?那女人可是南朝的人,太后岂能容得下她独享盛宠?”丽昭仪咬牙切齿地说。
“是啊,说不准她真是南朝的细作。那飞来飞去的也不是什么喜鹊,奴婢听玉茗轩的人说,那是信鸽呢,也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和南朝通风报信的!”僮昭仪的婢女附和着说道。
“千喜,你闭嘴!”僮昭仪立马喝道,“这种事情岂能胡说?要是被人听到,可要割了你的舌头!”
千喜脸色煞白地捂住嘴,不敢再多话。皇后娘娘宫中的大丫鬟,好歹也算是前车之鉴,让宫女们好长一段时间不敢私下议论主子的事情。不过这宫里的事情就是这样,镇得住一时,早晚也还是会有风言风语,谁让这是天底下是非最多的地方呢?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千喜看似多嘴的几句话,丽昭仪却起了心思,眼珠转了两圈,问道:“那南宫苍梨当真在与南朝通信?”
千喜低着头,嗫嚅着说:“奴婢不知道,奴婢也是听人说的,并不知道真假……”
“这宫里的事,真真假假谁能说得清楚呢?妹妹又不是不知道,这后宫流传的东西纷繁复杂,也是不能全信的。”僮昭仪笑着说。
“但也不会空穴来风啊。”丽昭仪不由喃喃说道。她抿唇一笑,抬眸对僮昭仪说:“好姐姐,快到午膳时间了,妹妹就先告退,不耽误您回宫用膳了。”
僮昭仪点点头,眼底划过一丝精明的光亮,将丽昭仪的小心思全都收在眼底,便笑着说:“行了,你也回去好好歇歇吧。”
丽昭仪眼看着丽昭仪走远,见没了旁人,立刻转身对碧云吩咐说:“你去给我查查,飞进玉茗轩的究竟是不是鸽子。如果那狐狸精真是与南朝通信,我看皇上还会不会宠幸她!”
“主子真要收拾玉茗轩那位吗?”碧云似乎还有担忧。宫里都知道,怜贵人如今是初露风头,与她作对,日后的走向还不知会如何。
“她现在正在努力往上爬,我若是不发点力将她打下来,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趁着现在,估摸她和永福宫的关系也不好,若是能让我搜到她的把柄,不但可以除去一个劲敌,还能顺便在皇后面前邀个功。后宫虽大,日后的一切还是得皇后说了算?贴上这个主儿准没错。”丽昭仪说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劲儿。她心里也清楚,经过湖边的大闹和小五那事儿,她和玉茗轩的关系是彻底闹僵了,索性就做得更绝一些。
这后宫里的生存法则,就是不能给你的敌人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在对方彻底占上风以前,就得给她迎头痛击!这是每一个女人进宫之后,都应该懂得的道理。丽昭仪以为自己学得很精,却不知在远处,僮昭仪正默然地看着她,嘴角浮现出笑意。
☆、第051章 梨园旧梦
陈旧的大门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光亮如新,甚至能投映出前面的人影儿;一群人忙碌着。
“左边,往左边一点儿……诶,不行,往回走一点。对、对,差不多了!”
小胖一脸庄重地指挥着踩在木梯上的小太监调整匾额的位置,接着转过头一脸谄媚的对北野觅禀告说:“八公主,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北野觅抬起头来,看着牌匾上光鲜亮丽的题字,满意地念道:“梨——园——”
“主子,我们这次做得这么认真,安王爷就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吧?”丫鬟冰梅说。
北野觅狡黠地笑了笑说:“只要能让四哥满意,想求他办什么事都容易了。”
“真是难为公主这么早就开始为祺王爷的生辰做准备了。”冰梅拍马屁说。
“说起来还是小时候好呢,想跟瀚书哥哥一起过生辰之日,也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自从他封王搬出皇宫以后,我真是连见他一面都难了。”北野觅嘟着嘴抱怨说。
“那主子也得往好的方面想啊。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