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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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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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欢心头一阵紧缩,萧南风的话不紧不慢地袭上耳边,他对你的好并不一定来自真心,而我待你也并非全然假意……
  顺着严观白的目光,他看的正是萧南风离开的方向。
  这,是巧合吗?
  言欢丢下铜板换了木簪,笑嘻嘻地竖起在严观白的眼前,“好看么,我觉得像是一朵云,老板说应是纠缠不清的藤蔓,所以叫做情惑。”
  “好看。”情惑么?
  …_______
  一路走,一路说,已行至方圆百里内最热闹的酒楼——大龙门客栈,纵然雨帘重重也挡不住一拨拨来往宾客,楼前湖面画舫几艘,歌姬轻歌曼舞犹有余音荡漾在水色间,门庭处两株瘦骨嶙峋的梅也在一夜竞相开放,煞是迷人眼。
  店内小二忙得像个陀螺,擦净了桌案,迭声道,“客官请坐。需要什么叫我声就成。”说罢,又跑个不停,周旋在各个角落。
  “这两日出了皇榜,就为的是找出言家人。”旁边那桌不小的声音传来,听清了内容,言欢面色一凛,更是全神贯注地听下去——
  “言家人不是很多年前就被杀了干净?就算没杀光,又何必赶尽杀绝?”书生模样的悲天悯人地叹息。
  “听说,言家人手中握有铸造兵器的密书。”那人压低了声音,却是越说越起劲,“北面离国一打过来,我们这就损失惨重,皇上似乎把这责任全归咎到兵器上头去。我说啊,就算是一等一的刀剑,咱们也打不过人家离国,谁不晓得啊,皇上砍了一个又一个好官,朝堂之上还剩几个能人?”
  书生按住他,“嘘……别说了。”
  “没事没事,这山野地方无人听得。梁兄,还有个消息更可气,我们这几个村的药铺都是县老爷的儿子开的,药材出售价钱更是贵得惊人,可生了病又不能耽搁,总是咬着牙买了药。不过呐。”男人握住酒杯的手一松,幸灾乐祸地大笑道,“近一个月听说都是生意惨淡,无人上门。县老爷恐怕气得胡子都掉了。”
  “这事我晓得的。我府中的好几个下人也回来与我说了,好像是在破庙里遇到一个神医,医术一流,还分文不收。这事有什么可气的,大快人心了!”书生摇摇扇子,饮了杯酒。
  他们口中的神医应是严观白,言欢竖起耳朵——
  “哎哎,你有所不知,那大夫被盯上了,县官那老混球正派人抓他。”

  第九章 正邪难融

  骤然天色又变,傍晚时分已似深夜,如织密雨落在梅枝之上,徒生残红一地。邻桌的谈论主题一改再改,从星月沉浮言及诗词歌赋,尔后说到丈母娘的父亲大人身体状况好转了大半等等。
  言欢听得无趣,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她抿了口茶,不咸不淡地道,“小白神医,你听到别人的话没有?”
  严观白笑容恬淡,“略听得一二。”
  “凭你的能耐就听到这么些?”言欢挑眉,“我可不信唉。”
  “我不爱管别人的事。”指尖在杯沿轻点,他又说,“更何况,言姑娘不正听着么。我又何须多此一举。”
  话中隐有笑意,言欢直觉得那目光压得自己快抬不起脸来,她逃开得太快,以至于都未曾见到一汪深潭中的起伏。
  “行走江湖,没什么小道消息可不行。”她理直气壮地回了句,说完也无意再续之前的话题,言欢扬手一挥,“小二哥。”
  小二身如疾风,嗖地窜到桌前,“两位客官,要些什么?”
  “你先把你家的名菜一一说来听听?”
  “成叻。”小二哥训练有素,一张嘴就巴拉巴拉个停不下来,“松鼠桂鱼,熏干丝,雪菜肉丝,烧鸭,地三鲜……”
  言欢听得云里雾里,她忙叫打住,“小二哥,我就要你最后说的那十个菜。”
  店小二连连点头,来个冤大头没道理不欢迎不是?
  “等一等。小二哥。”一直不发一言的严观白出声,小二与言欢齐齐朝他看过去,他说,“只需两菜一汤便够。”
  言欢听罢,爽朗一笑,“你别这样虐待自己,虐待他人啊。小白神医,我们一天下来也该犒劳自己不是?”
  小二也是跟着点头,吹嘘道,“我们这的菜肴可是名声在外。客官要是不尝尝可要后悔了。”
  言欢一向阔绰惯了,她虽爱财,却也爱花钱,不花出去的钱,与废铜烂铁无异。她颇不认同严观白的节俭精神,一掌轻拍在他的肩上,豪气干云道,“今个儿就我请。你放心大胆的吃。”
  严观白含笑,微凑近了些,以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道,“言姑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钱囊里最后七文钱已经买了木簪。”他顿了顿,望见她飞快红起来的耳根,又道,“那家黑店里劫来的银子应该已是花得分文不剩了吧?”
  言欢一怔,茶水呛着了,她眸色一红,“你……你都知道?”
  “略知一二。”他冲她友好微笑,她却深觉落入深渊中的惊惧,“取之不义,用之仁义,方为正道。”
  言欢郁结了,且不说他一直“算计”着自己,就凭口口声声的正道就够她上肝火,“别跟我提什么正道歪道的。我不爱听这个。”
  严观白低首抿了口茶,并不辩驳。
  他们之间难得的陷入了沉默,小二一看情况有异,识时务地先跑去别桌。
  她望住他的侧脸,突生了距离感,即便他英俊非常,却也令她察觉到那里头似是暗藏一种凌厉,仿佛稍不留神,就会被刺伤。不,严观白是枚璞玉,温润无比,怎会突然变成棱角分明的石头了?
  自己定是被萧南风的话所影响了,言欢有了结论,不禁松了口气,“小白神医,你别忘了,我是圣教言欢唉,别人眼里的妖女,你跟我谈什么正道,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循循善诱道,“我倒是希望言姑娘能过正常人的日子,重回正道。”严观白全然出自真心,没料到她会反弹这样厉害。
  “正道?”言欢的眉头越皱越紧,“杀人者不偿命,言氏三百口无辜枉死却没个说法,害人者不制裁,钱如山一家压榨穷人强掳少女却依旧逍遥快活,这世间有什么正义公理存在?说起来,最清楚的不应该是你么,明明是救死扶伤,却还被利欲熏心的县老爷追着跑。”
  言欢身侧的拳头牢牢攥紧,似是奋力抓住内心那头咆哮的巨兽,一个不小心,它便会倾轧而出,一发不可收拾。而此刻,她显然是脑袋瓜子一热,竟全部脱口而出。
  一说完,她似是撒了气的圆球,这才轻飘飘地落坐下来,耳边仍在不明其意地嗡嗡作响。静了半晌,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言欢甚至不敢去看严观白,害怕从他眼底见得鄙夷之色,他连驳斥她一句也不愿,应是认为已与她这类烂泥无话可说了?
  这张没关闸的嘴,什么时候才能收得住?
  她懊恼不已,只差没捶胸顿足了。
  良久,严观白不发一言,眼神深沉似海,他抬手,对着招来的店小二道,“小二哥,你先上菜吧。就按着这位姑娘之前说的办。”
  两人之间依旧静得可怕,她提心吊胆地闷头吃饭,偶尔觑看他,每每写满了冀望的眸子都会在见到他沉默的模样暗了下去,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瞧上去鲜嫩无比的鱼肉,嚼在嘴里却全无味道。
  严观白轻叹了口气,忽然道,“言姑娘是个性情中人。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不该一味想让你回到正道,是我一意孤行了。”明明是喧哗吵闹的酒楼,却似在他与她说话的瞬间安静了下来。
  言欢停筷,“我也有错,不该说话那样冲。”
  她这样直率,他唇边的笑意更盛,“我再多说一句,言姑娘不爱听就当没听见也行。”四目相对,言欢看得清他眼中的认真,“所谓的正道,应该有能力的人,以自身的力量去保护弱小的人,尔非拘泥于形式。言姑娘劫了钱如山家虽手段过激了些,但也是出于善心,我知道你那天还把那些禁锢在钱府的那些姑娘小厮都放走了。”
  严观白一席话,应算是变相认可了她的所作所为?比起这般含蓄,她更喜欢直白一点,不如坦言说,言姑娘,你做的真好。明知不可能,言欢还是偷乐了一会。
  言欢抿唇,努力矜持道,“恩,是的。”
  “吃菜吧,都快凉了。”严观白体贴地提议,“今晚恐怕赶不回寨子了,我们在这住下,言姑娘,你看如何?”
  言欢想也不想地道,“好啊。”
  “那我去问问掌柜还有房间没有。”说着,就要起身。
  她忙按下严观白,马屁道,“吃饭住店都得你请,这跑腿的事就交给小的我去办。”
  言欢放下筷子,几步上前,喊了声埋头算账的掌柜。
  掌柜堆笑,“客官,啥事?”
  “两间上房。”到底是朴素的严观白请客,她一开口就是上房,会不会显得她太为奢侈浪费,思忖间,掌柜正神秘兮兮探出身来,肥硕的身子压在柜台之上,他极力倾向言欢,道,“客官,我看与你同行的少年很美呐,有福哦。”
  “啊?”
  “这样吧,一间上房二两银子。两间上房一两银子。”
  言欢拧眉,“那就两间。天底下还有一间比两间贵的,奇了怪了。”
  “客官你有所不知,一间的话……指不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嘿嘿嘿。”掌柜笑得狡狯而又……淫邪,“小姑娘你不知道了吧?江湖上一对男女夜深求宿往往只得一间房,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呐规矩。”
  言欢眉头皱得更深,这江湖黑水可真深,她已迷茫得快被灭顶,“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根本不是只剩一间房?”
  “你好,我好,大家好嘛。每回只要有男客官来问住店的事,大多最后都会选了一间房哦。”掌柜像条蛇,吐信勾引着言欢的心。
  她呐然,“可我是女的哎。”
  “可那男客官不是生得比你还美吗?”
  言欢白眼一翻,不得不承认掌柜说的是真心实话,正犹豫间,一阵药香飘至鼻间,严观白问她,“怎么说了那么久,没有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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