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出来,冷冰冰,“干什么的?”
我对着门缝一鞠到底,“少爷,可怜可怜我吧,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你上别家去吧,我家不方便待你。”
打发我走?不行,这是我的彩头,关系着我后面的运气。我使出杀手锏,一边抹着泪一边说:“少爷,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是从登州来的,真的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我,我给您跪下了”。说完,我“砰”的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其实我也确实没有骗他,刚进湖州,上一顿饭和上上一顿饭都是只吃了几口以前讨的窝窝头,这么热的天,窝头早就有些馊了,我还是吃的很香,但是,窝头已经没有了,无论如何,今天要讨到吃的。
又是半晌。太阳毒辣的晒在我身上,我又饿又渴,只觉得眼前有无数金星在飞。妈的,这家人家的心是铁做的?我心里暗骂着,一边犹豫着该不该换一家。
门后又有了声音,咦?我来了精神,继续咬着牙跪着。
门后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那个男孩子的声音,“我家确实不方便待你,存粮也不多,这样吧,给你一碗饭,你到别家儿去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小缝,一只穿着普通布衣的手递出一碗白灿灿的米饭,又“吱呀”一声关了。
哇!米饭!我两眼发直,一碗米饭!这么一大碗米饭!
门后似乎在隔着门缝打量我,“你都拿走吧,但碗要给我留下”。
“是是是”我一边忙不迭的答应着,一边赶紧收拾着把那碗饭倒下,心想,这下子好了,两顿饭有着落了。
“少爷,碗给您放台阶上了,小的给您磕头了”。我对着门磕了个头准备离开。
“哎……,你等等”,还是那男孩子的声音。
啊?要反悔了?
“我看你嘴上泛皮,是不是渴了?这样吧,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打碗水来”。
门又“吱呀”开了个小缝,还是那只穿着布衣的手,飞快的拿走了碗,拴上了门,只听到院子里有“咚咚”的脚步声。
水?他?我心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我被前世抛弃,这一世,一个叫花子,居然还有人关心我渴不渴?
过一会儿,脚步声回来了,门又开了,递出大半碗清水。水!水!我不顾斯文的端起碗牛饮似的一饮而尽,门后传出一丝笑声。
“喂,你再把碗递过来,我再给你倒点儿”。
那只手又伸了出来,我把碗递了过去。门这次没有关,我就着小缝儿偷偷的往里看,院子不大,收拾的还算干净,只是四处光秃秃的,有一种萧瑟之气,房子很旧了,屋檐上的瓦也有些破,有几处也是该换了,墙头上还长着草,看样子,人气也不是很盛。
房内有人影儿出来了,一个少年神心专注的盯着碗,小心翼翼的端着往这边走,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长瘦脸,穿着普通的灰衣褂,有些瘦弱,一双不算大的眼睛,不好看也不难看,样子倒不凶,只是,眉宇之间似乎有一种委屈。委屈?不知,他委屈什么?
他慢慢的走了过来,阳光照着他,我低下头,装出一幅虔诚的样子,一碗清水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喝光,磕个头道声谢准备走。那个少年却又隔着门说了话:“嗯——,”他迟疑了一下,“要是你没有地方住的话,一直往前走再向右拐,走到头的西头,有一家庙,叫做方广寺,庙里的方丈还算仁慈,你可以试试去那儿住一宿。湖州城的小偷不少,你要小心”。我心里一动。这一年多来,我饱受冷遇,即便是给我饭吃的人家,也多数对我掩面不迭,不肯多说一句,今儿这少年,萍水相逢的……。我一笑,“多谢少爷!”
顺着他说的路,我还真找到了那家方广寺,敲开门,好说歹说的要借宿。起初那方丈嫌我是个女童不方便,经不住我的再三恳求,总算同意我在山门过道住一宿。我吃了饭,枕着阶石,望着月光如泻般的洒在大地上,想起前世和今生,不觉悲从心来。老天,前世你让我受的苦还不够,这一世,你还要折腾我,我怎么着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你要折腾我到什么时候?我倦着身子,拿外衣蒙了头,咬着衣角,呜呜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一修于20080329,第二次小修于20080330。第三次修于20080505,第四次修于20080602,第五次修于20080605——基本已经修烂了!
第二章 遇到他
半夜,我被一阵疼痛搅醒,就像有人在使劲揉我的肠子,疼的我直冒冷汗。我支撑着坐起来,头晕眼花,从腹部反上一阵更大的疼痛,我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支撑到厕所狂泻了一通。
好冷啊,怎么这么冷?这地怎么这么凉?我蜷起来,咬紧牙关,忍着一阵阵的疼痛。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我,我勉强把眼睛睁了个缝儿,看见一个小和尚正一只手捂着鼻子,隔着老远拿着扫把捅我。
“快起来快起来,你这个泼赖女童,怎么把这里弄成这样?回头师父看见又要说了。”
我努了努力,声音微弱的道“小师父,对不起,你别着急,我这就起来”。
我摸索着使劲,只听到那小和尚一直在噜苏个不停,怪我不该睡在这里,更不应该吐在这里等等。我扶着墙站了起来,刚想和他陪个不是,只觉得腹内疼痛袭来,一阵眩晕,我又倒在了地上。
待我再次醒来时,周围已经站了几个和尚,除了叫我起来的小和尚外,还有方丈和几个看似年龄大点的和尚。
方丈一合掌,“小施主,贫僧问讯。”
我努力的坐了起来,挤了点笑容,“有劳方丈问讯,小女无家可归,脏了宝寺的净土,实是罪过。”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泪如雨下。
方丈看了看我,点了点头。“小施主,贫僧刚为你号过脉,你吃了不洁净的口食,又受了夜冷,着了伤寒”。
不洁净的口食?什么?我回想了这几天所吃的那么一点点东西。哦,馊了的窝头。唉,我也不想吃,可是,饿,不吃有什么办法?应该是肠炎或者痢疾吧?他说是伤寒?我听说过,好像可以死人的,不知这宋代可有消炎药?应该没有抗生素吧?那怎么对付炎症呢?
“小施主”,那方丈见我一脸的木相,便又唤了我一声“不知小施主有何打算?”
打算?打算?我有什么打算?正不知说什么,又一阵难忍的腹痛上来,我捂着嘴,奔向厕所,连呕带泻的又闹腾了一通。
待我晃晃悠悠的回来,见方丈仍在原地。我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求方丈发慈悲,收留小女几天。小女现在身上不好,若是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方丈一脸的不忍,沉吟了片刻道:“小小年纪的女童儿,即便是穷人家的孩儿,也该在父母膝下蹦跳玩闹。似你现在这样的,想必也有你的苦处。见难救难,是我佛之义。小施主,你若实在无处可去,可去寻一旅伴儿,在我这寺里安歇几天。只是,你必得有个伴儿,若是无伴儿,我这儿可不收单个的女童儿。”
这方丈虽然迂腐,说的倒也有道理,我一个女娃儿,住在这男人寺里似乎也确有问题。出去,以我现在的身体条件,我也断断走不了几步,在这儿住几天是上上策,我已经很久没在有屋檐的地方住了。可是,我上哪里找个伴儿去呢?
“谢方丈好意。只是实不相瞒,若我有伴儿,也不会一个人出来讨饭了。”
“小施主,尽力吧。或遇着个善心有缘的,也未为可知。这寺虽不大,却也立了几百年,贫僧也破不了这寺里的规矩。小施主,贫僧许你,只觅得一伴儿即可,年龄、男女皆无大碍,即便似你……这般,贫僧亦允你们暂住些时日。”
我懂这方丈的意思,冲他磕了头,晃晃悠悠的出去了。我知道,我必须要找到一个伴儿,无论是谁,否则,我只有横尸街头了。上哪里去找个伴儿呢?想来想去,也只有找我的同类——小叫花子了。小叫花子都愁晚上住的地方,我拉上个小叫花子,他肯定愿意。我想到这儿,精神抖的涨了起来,扶着墙一步三挪的蹭到一个看似热闹的街口,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等待着我的同伴出现。
太阳由东而南,越来越小,却越来越热的灼在大地上。昨晚吃的那点东西早就连吐带泻的折腾的精光,早上起来,水也没有喝一口,我觉得自己好像要虚脱了,脑袋越来越重,眼皮越来越沉,我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打起精神,不能放过一个小叫花子,因为这是我的唯一生机。我看啊看,等啊等,半晌没有一个叫花子路过。
“妈妈的,湖州这么富,一个叫花子都没有?让我自己垄断了?”我忿忿的想,真是天要绝我,难道,我命苦到连个叫花子都找不到?我走了这么多地方,哪个地方没几个叫花子?有时为了竞争点儿吃的,我甚至还要和他们打上一架。天啊,你快让个叫花子出现吧,我是要拉着他去享福啊,有免费的房子住啊,快出来吧,快出来吧。我睁着小眼等着,却始终不见一个叫花子经过。又一阵腹痛上来,像一只手抓住我的肠子猛拽,因为没有吃过东西,我干呕起来。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一个略带诧异的少年声音自上面飘来。
我捂着嘴抬头一看,谁?哦,是昨天那少年——无论过了多少年,他总是要那个样子,瘦瘦的,白脸,眼睛不大,不好看,却很温和。
我松开手,挣扎着想起身对他行个礼,又一阵恶心,我只得又用手捂着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