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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后一个人带下车顶时，青枝浑身软得几乎立身不稳。整个过程，从跃上车顶，到把所有人带下来，前后不过十五分钟的时间。高度绷紧的神经消耗了青枝过多的体力。人群里暴发出欢呼和掌声。云初站在青枝身边，伸手欲扶住她。她却摆手，扯了下嘴角，轻声道，“我没事！”慢慢走到医护车旁边坐下。
有医生递过来烫伤膏，青枝接过道谢，慢慢抹在灼痛的地方。云初看到青枝的样子，想过问两句，却抽不开身，这个时候，到达现场的也不过是离得最近的医院。救护人员人手短缺，伤者众多，不少轻伤的都在帮着救助其他人。
坐在众人特意让出的位子上，青枝慢慢平复内息。虽然累极，但是心里却很平静。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有人死在面前而不出手。这般行事，所求不过问心无愧。
忽听得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循声看去，先是疑惑，接着有些惊喜，然而等不到惊喜染上眼底，看清来人，只觉得一阵空茫的绝望。已经不用再纠结了，事实就摆在眼前。
“青枝……”楚湛湘越过人群，急步走近，再唤了一声。
青枝微笑，“楚哥哥！”
面前的人，一身整洁利落的休闲西服，脚上的鞋光可鉴人。在他身边，一名身着湖蓝连身裙装的美丽女子悄然而立。青枝不可能天真地以为，她只是普通的路人。
“你们认识？”女子开口问道。
“这是青枝，”边说着转向青枝，“这是余琼，你可以叫余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刚才听他们说有人飞上车顶救了被困在车里的人，是不是你？”
青枝点了下头，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和湛湘在这附近吃饭，听到发生了车祸，湛湘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我们过来就听大家都说有个身手不凡的小姑娘救了不少人，没想到竟然是湛湘的小妹妹！”
青枝礼貌地笑了下，慢慢站起身来，“方凌他们也在这儿，这会伤者应该转移得差不多了，我去找他们。”
楚湛湘下意识伸手想拉住青枝的手臂，不想正好碰到青枝伤处，累得她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了，伤哪儿了，我看看！”边说着，伸手想拉开青枝身上披着的男式外套。
“湛湘！”余琼出声阻止，“还是我来吧，你不方便！”青枝的衣着，外套里面怕是不太齐整。
楚湛湘回过神来，脸色变得有些尴尬。青枝摇头，“麻烦余姐姐了，不过没关系，只是刚才被烫到了。医生已经帮我抹了药。”一边说着，青枝避开两人，走向了正帮着护送伤者的方凌那边。
“青枝，正好，你也一起去医院看看吧！”方凌抬头看到青枝，忙抢上几步，伸手小心地护着她，却不敢接触过多。青枝身上很多地方都被火焰的高温灼伤了，虽然不重，便一碰起来就会很疼。
“楚哥哥也来了！”
“啊？”方凌闻声抬头，看到了紧步跟在青枝身后的楚湛湘，当然也看到了余琼，“楚大哥。”打了个招呼，方凌垂下了脸，对青枝道，“走吧，慢点！”
接着转向楚湛湘，“楚大哥，我先送青枝上救护车。”
楚湛湘看着方凌将青枝小心翼翼地扶上车，面无表情，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却是一点都动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青枝似乎不一样了！
小姑娘见到自己时，眼底不再有纯然的喜悦，水漾的杏眼像是蒙了一层灰色的薄雾，淡淡的，叫人触之心伤。
楚湛湘知道，自己最怕最盼的事终究发生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楚湛湘和余琼随后也跟着到了医院，青枝身上大部份都是灼烧，算不得十分严重，不过半个月内都要忌口，这几天多半会觉得火烧火燎地疼。医生开了药，方凌一路陪着，从诊室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后面跟过来的楚湛湘。
方凌感觉到青枝搭在自己臂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掐得自己生疼。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过，方凌眼带复杂，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楚哥哥，有时间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楚湛湘眼色深沉，看着青枝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人没有走远，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寻了个僻静的位置。余琼和方凌就站在不远处。
相对无言半晌，青枝开口道，“云老师说，你说会再见我，是真的吗？”此话一出口，青枝清晰地看到楚湛湘僵了一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垂着眼站在自己三步之外。答案已经显而易见。青枝想笑一笑，可惜不太成功，鼻端一酸，眼泪便滑出了眼眶。
轻轻别过头去，青枝轻声问道，“那么，楚哥哥定也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孩子吧？”
“你还小……”
“就算我长大了，你定也是不愿的。”青枝语气落寞，看向不远处的余琼，“那位姐姐，你们要成亲吗？”
楚湛湘不错眼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依旧沉默以对。
“我知道了。”
话落，青枝不再多说什么，转身时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朝着方凌所在的方向行去。方凌注意到青枝的动作，跟余琼告罪一声，举步朝着青枝走过来。看到青枝腮边的湿意，他下意识皱眉看向楚湛湘。
开口想说什么，却被青枝拉了拉，“我们回去吧！”
察觉到青枝语气里的低落，方凌也忍再多作纠缠，点头，跟楚湛湘和余琼告别，扶着青枝转身离开。
楚湛湘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半晌一动不动。这一整天楚湛湘的失常余琼都看在眼里，那个小姑娘是他什么人？
“怎么了？”
“没什么。”楚湛湘不想多说，转头微笑，“我们也回去吧，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带累你跟着我跑了这大半天！”
余琼笑着摇头，“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再冷静考虑考虑。咱们现在都没有反复的时间，如果有什么，希望你尽快解决。不用送我了，半个月后再给我答案吧！”
作为女人，哪怕出身军营，该有的直觉不会差。那个小姑娘跟楚湛湘的关系必然不简单，而且最主要的，楚湛湘对对方并非无意。即使面对面的时候掩饰得很好，可是他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的眼神作不了假。
楚湛湘没有假意推辞，默默点了点头。
余琼眼底滑过一抹失望，下一刻，自顾转身离开。
楚湛湘静半片刻，方才举步朝医院外走。行至门口，恰看到不远处，急步走来的云初刚好遇到方凌和青枝。
“我和安越忙得着帮忙救助伤员，一转身就不见了你们俩，倒是害我们一顿好找。……”
“云大哥操心了。我怎么着也不会放青枝落单的。”方凌笑应。
青枝一直沉默着，云初看向青枝的眼神里带着不掩饰的担心，还有几分落寞，“是啊，青枝对你一直都很信任。”话里的叹息让方凌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青枝抬眼看向云初，为对方眼底的关心怔愣了片刻，然而不待云初再开口说什么，青枝垂下了眼帘。
云初苦笑着不再开口，转向方凌，“我送你们回去？”
“没关系，我带青枝回去就行了。”方凌婉拒道，青枝现在的心情怕是没有精力再应付云初的心意，哪怕对方真的关心她。
“那好，有事就打电话！”云初也没有多说，刚才在花园里，他看到了青枝和楚湛湘的对话，虽然这时候正是自己的机会，但他不忍把青枝逼得太紧。
楚湛湘看着三人告别，方凌带着青枝上了出租车，云初目送车子远去，回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恰好对上。一语不发地相互点了点头算作招呼，接着各朝着不同地方向离开。
坐在出租车后排，方凌看着青枝偏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物，小小的脸上怔怔地，一片空白，像是把灵魂都弄丢了。忍不住伸手握住了青枝放在膝上的手，入手是异样的低温，微用了力，看到青枝转过头来，深深地望进青枝眼底，“别想太多，等身体养好了再打算好吗？”
有别于常的低沉安抚让青枝眼眶发红，慢慢放松身体，青枝靠向方凌肩头，“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方凌，我该怎么办？”
方凌轻拍着青枝瘦弱的背脊，并不回答，他知道青枝问的也不是一个答案，她只是迷茫。
一路回到方凌的学校，青枝拒绝回招待所休息，方凌也不多劝，只安静地带着青枝在操场上闲逛。
“我的家族只剩下我一个人，祖父和娘亲在之前的地动中都去世了。出来之前，我把楚哥哥当成惟一的亲人。娘告诉我，他会是我最亲的人。努力地学习很多东西，努力地去融入，可是越是学得多，越是恐惧，这里，我和楚哥哥之间的关系好脆弱。之前，他的疏离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不敢去想，如果他不要我，我该怎么？……”
“可是，现在，他真的不要我了，方凌，楚哥哥不要我了！”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配不上他，所以，之前想过，哪怕是下药，只要能有一个孩子也好。但是面对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下不去手。我不想他讨厌我。”
“娘亲教过，女子当从一而终。可是她没有教过，如果对方不喜欢我，不要我的从一而终，我该如何？”
“方凌，我想回家了！……”
方凌皱眉听着青枝絮絮地念叨着自己的过去和打算，想劝，却又无从劝起。青枝的来历，从老头子那里，他也多少能知道他们的怀疑。她不是苗族，但是确是长于深山，不知世事。她坚持着在现在人看来近乎可笑的原则，一心认准了楚大哥。这样的坚持，他们无从置喙。
但是，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回到与世隔绝的深山，守着这段短短的记忆，孤独终老？
“你决定了？真的要回去？”
青枝点点头，“家族的传承不能断。可是现在我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向其他人借种。我想回家了，回家呆一段时间，等我把楚哥哥忘了，再重新找个人借种，然后把孩子养大，失节之罪，等孩子长大之后，再自裁向青氏先祖告罪！”
这番话，换个人怕得听得失笑。可是方凌却知道青枝没有开玩笑。楚大哥到底没有真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