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冷笑:“好一个所得非愿,你是想告诉我,今日之宠不过是他强人所难么?”
杨柳风垂眸轻叹:“教主心高气傲,只怕从来都是求必得之,夺必予之,若有不利,难免误惹心魔,眼下之事不过是他争强好胜一念执着罢了,无关情意并非本心,”她忽然抬首认真地望向白夜道:“白护法若为此伤神失意,未免徒耗泪水虚费悲戚。”
白夜迟疑着道:“你是说,他是因为赌气才对你那么好的?”后山地牢中的那个魁伟身影倏然在脑海中一闪,她试探着问道:“他和谁赌气啊?”
“白护法已有端倪,何必屈尊再问?”
杨柳风的语声依旧是温淡无波,却说得白夜心儿扑通一跳,她微微慌乱地撇开目光低声道:“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事危从权,属下就不讳直言,”杨柳风看着白夜一字一顿地道:“白护法所知之人乃破迷开雾的关键所在,若得实情相谋,必可各得其所,何乐不为?”
白夜看着那温温春水暗自惊疑不决:她怎么能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来到灵教?难道是姬伐月告诉她的?不,不可能,如果那个刘如磬真的是她丈夫,而姬伐月又真的是强迫她进的灵教,那他决不会将这样的讯息透露分毫。
踌躇半晌,白夜终究是冷冷一笑,道:“什么实情虚情?圣女既然入我灵教侍奉教主,就该老老实实安守本分,违命叛教可是要丢入蛇窟饲蛇的,”她伸手用冰凉的刀身掂起杨柳风的下颌,俯身讥诮道:“若让教主知道你仍有不忠之心,恐怕远非饲蛇那么简单了。”言罢,她冷哼一声,并不去理会对方的反应,转身掠出窗棂。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我们会觉得无路可走,是不是因为总不肯回头?也许,前方,不一定都是正确的方向……
☆、第六十一章 此世何人不多情(下)
灵教后山地牢的第二层,刘珩的目光毫无焦点地飘浮在半空。
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他完全不能知道,只有通过送饭的次数来判断大概是又过了几天。
因纯阳内力反噬而布满全身的燎泡已经渐渐干瘪,同时把一阵阵磨人的刺痒传遍全身。
然而,这却不是最催人心志的:从那一次施蛊之后,姬伐月就没有再来过,可饭食虽然每日都按时送到,但却是馊臭不堪形同泔水,教人难以下咽,这还不是最恶劣的,因为,人除了吃之外还有另一样重要的也是必须的事情……
以往,白夜囚禁他的时候,每隔两个时辰就会有人来服侍他解决这些问题,但是,姬伐月却没有安排任何人来做这样的事情。因此,这短短的,也是漫长的几天,刘珩就在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屈辱中度过。
本是鼠虫活跃的时气,况且满室恶臭如同无声的召唤,将无数飞的、爬的、跑的、蠕动的东西汇集过来。
“生不如死”远不足以形容心灵上的摧折,比禽畜都不如地苟活,这才是那人要给他的报复。唯一能支持刘珩没有崩溃的,就只有心头那汪温温的春水——风儿,若你知道我此刻的处境,是否会失望所托非人?
炬火再一次亮起的时候,刘珩涣散的目光并没有任何变化。
扑面而来的恶臭令白夜不禁皱眉掩唇,隐忍了半晌才没有作呕,抬眸触及到牢中的人,她不禁失声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刘珩听到语声,方才凝聚起视线,见是她,憔悴的面容漾起一丝笑意,嗓音沙哑地问道:“风儿还好吗?”
白夜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答话:经受着如此非人的摧折凌虐,在这样的痛苦和绝望中,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女人!世上真的可以有如此痴浓的情意,能够让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爱到忘我的地步么?
“她穿着干净的绫罗绸缎,住在富丽堂皇的东偏殿,每天玉馔珍馐,闲来调雀解闷,这样,算不算很好?”本想说两句让他安心的话,可是出口便又成了这般尖酸刻薄,白夜不禁悄悄懊悔——他身在囹圄,自然是想听到那女人仍然牵挂着他的消息才对,如今她说得那女人这般快活自在,岂非要把他最后的一点意志都摧毁粉碎?
出乎意料,并没有怨恨失望,刘珩反是欣慰地一笑:“那就好。”
白夜不安地轻嗽了一声,终究忍不住低声道:“我看见她在没人的时候拿着一支金钗哼曲子,好像就是你经常吹的那一首。”
“原来她还记得。”刘珩柔声低喃着。
“她还说……所得非愿。”白夜不受控制地搜索枯肠,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安慰。
刘珩却忽然阖拢双眸,半晌,才哑声道:“这个傻丫头。”
白夜听出他竭力掩饰着的哽咽,心头也不觉一酸,想要出言相劝,却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唯有沉默咬唇。
良久,刘珩才启眸重新望向白夜道:“她身子弱,事事又爱存在心里头,白姑娘若得方便,还请烦劳多劝她宽心,刘某感恩不尽。”
想起昨夜所为,白夜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道:“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么?”
等了一晌都没有听见答复,她不解地抬首,却看见深邃锐眸中满是复杂难辨的情绪。
缄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刘珩才沉声道:“可否委屈白姑娘将在下怀中的香囊带给她?”
只是一瞬的迟疑,白夜就举步走近他,一干老鼠见有人靠近未免吱吱地跑散开去。
白夜努力地令自己忽略那难闻的气味,探手在微微残破的衣襟里摸到那个香囊。
金燕剪柳,早已失却了当年的光彩,沾满了不知道是血还是汗的各种污渍,然而刘珩看着它的目光却温柔到令人羡妒。
“就不要再说些什么?”白夜忍不住又一次轻问。
“不必了,她会明白的。”刘珩含笑凝睇着香囊,仿佛是看着他魂牵梦萦的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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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缘殿。
月色阴沉,映衬着端坐桌旁的灰暗人影,倍觉森冷。
“本座听说近日你侍奉圣女殷勤劳苦,以致月事不调饮食不畅,”姬伐月笑意幽寒地勾唇道:“难为你一片痴心,本座特地命人熬了一碗益气通血的良药,喝下去保管你血气畅通肠胃舒爽。”
原本忐忑垂首的舞姈大惊失色,骇然下跪道:“教主饶命,孩子是无辜的,求教主高抬贵手放过他,奴婢承蒙恩泽,不敢心存妄想,只求能生下这个孩子,哪怕让奴婢立刻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
“把药喝了。”姬伐月一字一顿地冷声道——他才不要这样的女人给他生孩子!以往,无论是其他圣女还是阿尼、白夜,每次云雨过后都要刺穴以避孕,他从不给她们机会怀有他的子嗣,因为这世上还没有女人配拥有他的孩子。
可是,船上的那一晚酒醉乱性,醒来后又是失落烦乱,以致于他竟然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措施,原以为舞姈常常侍蛊,体内阴寒必盛,偶然一次也未必会受孕,没想到,昨天卫翔悄然来报:确认她已经有孕在身!
这让姬伐月十分慌乱懊恼:当初是因为不想总看见这个人而忆起船上的事情,又知她素来稳妥,所以才派去侍候杨柳风,此时出了这样的意外,想要即刻调离难免会令那个人儿有所觉察,唯有先悄悄毁赃灭证再寻机将她支开。
“教主……”舞姈含泪膝行上前哀求道:“奴婢虽然微贱,但那也是教主的骨肉,你怎么忍心……”
“那不是我的孩子!”姬伐月狠声截口道。
舞姈一惊,连忙慌乱应声道:“对对对,那不是教主的孩子,求教主放过他吧。”
姬伐月偏过脸去向着桌上的药碗冷冷地道:“还不把药喝了,难道要本座亲自动手?”
舞姈却不起身,只是不住顿首恸泣大声哀求:“教主,求求您,奴婢只要能够生下这个孩子,情愿当牛做马报答教主,绝不敢心存一丝奢望。”
寂夜哀声远远传开,姬伐月不觉色变,正待喝止,已听得盈盈步声急促近前。
“你不要自寻死路!”他沉声戾色威胁道。
舞姈吓得一个冷战,跪在地上骇然噤声。
两声轻轻的叩门。
“教主。”温温语声在外响起。
警告地瞪了舞姈一眼,姬伐月才故作慵懒地扬声道:“谁啊。”
“属下有事禀告。”杨柳风的语声平稳无波。
刚才的哭闹她究竟听见没有?
“我已经睡下了,有事明天再说吧。”姬伐月依旧懒声道。
沉默片刻,杨柳风才接着道:“舞姈不见了。”
姬伐月瞥了一眼垂首膝地的人,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一定是又偷懒躲到哪里去玩了,明儿我打发了她,再给你换个勤快的侍婢。”
门外的人没有再答话,但是,也没有走开。
姬伐月紧张地盯着殿门:舞姈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闩门,因此,只要杨柳风不顾礼数推门而入,一切谎言即刻便被戳穿了。
她会吗?
外面仍旧是一片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有人说,除了对风儿,阿月对谁都很寡情,窃问,多情者之情可贵,还是无情者之情难得?
☆、第六十二章 贞心不改意相明(上)
姬伐月努力地试图镇静下来去感受门外人儿的情绪,却不料,舞姈骤然起身扬声哭喊道:“圣女救命!”奋尽全力向门口逃去。
姬伐月本能地箭步上前,下一刻,已出手向舞姈的咽喉抓去。
这一抓风声凌厉后发先至,眼看便要有人血溅三尺,但是,他却在指尖将将触及领口的瞬间又迅速收了回去——就算灭口又如何?他能瞒得过那个灵透无比的人儿么?或许,她早就洞悉一切只是袖手静观罢了,他的手如果染了舞姈的血,恐怕惟有更加深她的冷漠与隔阂。
只是片刻的退缩,房门已被推开,舞姈飞身上前仆跪在地道:“求圣女请教主放过我的孩子吧。”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