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你恨方瑾以势相凌,我便赞他不忘义气,你夸刘珩豪情傲骨,我便叹他自种苦果。不为和各位抬杠,只为大家能换个位置打量对方。所谓的成熟,就是“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尊重你的对手,理解你的敌人,心宽了,窘难便少了。
☆、第二十七章 风鸢未旧箫声改(上)
听见开门声,水眸一闪,杨柳风已是起身相迎。
刘珩仍旧扶她坐下,瞥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丫鬟,蹙眉道:“这是什么药?”
那红裙丫鬟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忙接口答道:“我家少爷特地命人请洪大夫将早上的方子又写了一份,遵着医嘱熬了药出来,说务必请姑娘按时服用。”言罢,她悄觑了一眼沉默垂首的杨柳风,微微将捧着药碗的手向上抬了抬。
刘珩了然一笑,放下竹箫接过药碗,简短地道:“都下去。”
那红裙丫鬟略一踌躇,遂恭敬应声,带着其余三人退出门去。
拽过锦墩坐到杨柳风面前,刘珩执匙舀了一勺汤药送至她唇畔。
“别……”杨柳风忙抬手按住。
刘珩由她接过药碗乖顺地喝下药汁道:“苦不苦?”他含笑接过空碗放到桌上,体贴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
“不苦。”杨柳风双手接过,垂眸捧盏,却并不喝。
刘珩心疼地抚着云鬓道:“以后不可以拿自己和孩子的身体治气,听见没?”
“是。”羽睫微微一颤,杨柳风低低应声。
宠溺地凝注片刻,刘珩才再度扶起她走向床边,柔声道:“这回可真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许是累狠了,杨柳风在他的温柔相拥下沉沉地直睡到申时一刻方醒。
晚饭方瑾倒是并未再相邀,只命人送了精美肴馔过来,两个人自在解铃轩内吃了。
饭罢,略略歇息了一晌,便见一干丫鬟捧着沐浴的器用进来,客客气气地恭请刘珩出屋回避,他只报以一个安稳的微笑,欣然起身走了出去。
月华初现,秋意微寒,负手于雕栏玉砌之间,刘珩却忽然怀念起冯家村那简朴的柴篱瓦房:自幼在琼楼玉宇中长大,而今回首,竟然只有那屋、那院才给过他温暖放松的感觉。
足有大半个时辰,里面的丫鬟们才又陆续捧了东西出来。
刘珩踏进屋子,只见伊人沐浴一新端坐镜前,长发微润丝衣素雅,执箫凝神幽思杳远。此情此景如诗若画,仿佛又回到了郁怀乡的小楼之上,那样宁静悠远的岁月,那样闲适惬意的时光,无数细碎的片段自心头掠过:从筹谋利用,到倾心相付,似是历历清晰,又仿佛懵然依稀。
镜中的人影惊醒了沉思的佳人,杨柳风蓦然转首回望。
“又在想什么了?”刘珩上前几步疼惜轻叹道:“风儿就是心太重了,事事都多忧多虑,什么时候肯认真地遵奉医嘱呢?”
“是,”杨柳风站起身,轻轻咬着粉唇,垂睫道:“风儿知错了。”
心底一痛,刘珩又无奈又歉然地搂她入怀道:“傻丫头,我不是责怪你,只是不希望你忧劳自损。”他眷宠地捧起玉颊深深凝睇道:“你再不是孤独一人了,无论什么样的艰难,我们都应该一起去面对,因为我们是夫妻。”刘珩执起她的一只柔荑按到自己心口,道:“在这个世上,我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倾诉真心的人就是风儿,我希望风儿也把我当作这样的唯一,无论高兴还是担忧都能告诉我,一起分享,一起分担,好不好?”
水眸静静相望,半晌,杨柳风才缓缓抬起手中的竹箫,很轻很轻地道:“这支箫是……”
“他给我的。”刘珩对着她眸中的疑讶缓缓一笑道:“当年是我错待了钟以卿,今日吹奏一曲聊表歉意也是情理之中。”
“官人……”杨柳风轻唤一声,却是半晌无言,只有双眸中的疚然疼惜盈盈切切。
“不过是吹支曲子罢了,风儿何必介怀?”不愿她再多想,刘珩接过竹箫微笑着扬了扬道:“很久没吹都生疏了,不过,还是想为风儿和孩子吹奏一曲,好不好?”
提到孩子,杨柳风眸中又恢复了温温甜暖,轻轻点了点头。
刘珩扶她去榻上坐好,体贴地拉过被子、枕头让她垫靠舒服,才坐上床沿,将竹箫放到唇畔悠悠吹响。
这一次的箫声与前番迥异,轻快欢畅跳跃顽皮,令人恍见一个小小的孩童在乡间小路玩耍嬉戏,一忽儿追逐翩飞的蝴蝶,一忽儿扑捉草间的蚱蜢,一忽儿又向小水塘里丢石子打水漂……
刘珩运指轻盈吐气流畅,看着杨柳风的双眸中渐渐涌起的幸福憧憬和醉人母爱,一双坚毅的锐眸也不觉温柔深邃地噙满笑意。
骤然,烟眉微蹙,杨柳风的身子轻轻一颤,不禁低吟出声。
“孩子又动了?”刘珩忙住了箫声去抚她的腹,却不意正碰触到那小小生命另一波的涌动,强烈的存在感怦然撞击了心灵:以往的胎动总是很短暂,每每待到刘珩伸手替她揉抚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归于平静了,所以他从没有过如此直接的感受。
但是这一刻,手上触碰到的轻微蠕动,却在他的心中起伏成滔天澎湃,一种异样的滚烫倏然经过手掌灼痛心灵。
“孩子……喜欢听爹爹给他吹曲子呢。”杨柳风努力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低声说道,眼中是满满的欢愉期待。
“爹以后每天都吹给你和娘听,好不好?”刘珩的语声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这一晚,并没有丫鬟仆婢来伺候刘珩沐浴,他却毫不介意地自行出去提水梳洗,仿佛平日在家的时候一样。
如此的安之若素也令杨柳风稍稍地放开歉疚。
这一夜,比月光还温柔的箫声在锦帐中缠绵低诉。
次日晨起,梳洗饭罢,刘珩陪着杨柳风在院中散步,四个丫鬟寸步不离地跟前跟后。
杨柳风素来矜重内敛,虽只是当着下人,亦不愿昵态过甚,因此一路倒是拘谨沉默的多。
刘珩心知肚明,故而也不过略走走,仍旧扶她回到房中。
屏退鬟婢,二人才相拥而坐,静静地享受这样甜蜜宁和的时光。
“若是在村子里,这会佟大娘恐怕是要来叫门了。”一晌,刘珩忽然轻轻地开口。
“嗯,”杨柳风低低地应着,声音里也充满了醉人的缱绻:“宝儿和瑞娃也该闹起来了。”——冯宝儿慧黠乖巧,冯瑞娃热诚开朗,两个孩子各有千秋,可都是最爱和杨柳风亲近,因此,常常是早上起了床就抢着跑来看那未出世的“小弟弟”,各自絮絮一番才跑开去玩耍。
想着往日里那和乐融融的景象,刘珩的心越发温软,忽然从怀里摸出金燕剪柳香囊,笑着递到她眼前道:“猜猜我在里面装了什么?”
“嗯……”杨柳风凝眸想着,一双素手已不觉要去接那香囊。
“别耍赖,猜对了才能看。”刘珩轻笑一声,一只手揽着佳人,另一只握香囊的手却是藏到身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倚风寄语:从体贴递过的茶盏,到随手垫好的被、枕,爱不光是动动嘴皮子的,要学会如何去爱。
☆、第二十七章 风鸢未旧箫声改(中)
香囊骤然远离,杨柳风微微不甘地抬睫道:“便是要猜里面的事物,也该给风儿仔细看看才是,难不成谁还有隔空猜物的本事不成?”
难得一见的俏然娇嗔已令刘珩爱意轻扬,他笑道:“别人自然没有,风儿却未必不能。”
杨柳风略略黯然地一叹道:“从前所谓料事如神不过是严氏暗递消息、风儿故弄玄虚罢了,说到审时度势料事于先,风儿终究不及官人远矣。”
“好好的又提这些做什么?”刘珩无奈地低喟。
“风儿只是怕官人会越来越失望。”玉颈微垂,她轻轻地道。
“傻丫头。”刘珩递过香囊柔声道:“看看里面放了什么。”
柔荑盈盈接过,打开,只见一对黝红的并蒂枣儿静静地相偎一处,虽已是晒干了,但也隐约能够看出其中一只的一侧有些微微突起。
“呀,原来在这里。”杨柳风不觉欢然轻呼,抬眸中满是惊喜。
“我看见风儿放在厨房的篮里,怕鼠虫咬了,就装起来了。”刘珩笑笑道。
“风儿是怕放在橱柜中不透气,反而会发霉,就装在篮子里挂起来,没想到竟不见了,还以为是被老鼠叼去的,难过了好几天呢。”杨柳风小心地捧着细细端详,珍爱之情溢于言表。
刘珩情不自禁地轻吻螓首道:“怎么会呢?有我一口气在,就要周全这个家,无论是蛇虫鼠蚁还是人鬼妖魔,都不能动这个家的一分一毫,尤其是风儿和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从不轻易许诺,但是这一句却已在心头盘桓了良久,今日终于说出口来,竟无端地有了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相遇相知,到相爱相伴,所有的承诺他都在心中默默暗许,从未对她明言,而她倾心相守苦心相付也从不曾要求过他的只字片语。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承诺了吧?
细究起来,从前不说,是因刘珩总认为言如覆水,说出口就一定要做到,而彼时彼刻,一切的筹谋都是未知之数,他没有任何兑现的把握,故而只能暗诺于心,可时至今日,她不仅痴情倾付,还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无论说与不说,爱她、保护她、给她幸福便已经成了他必须要做到的事情,也因此,他才决意言明,是对她的承诺,也是自己的命令,更是不留任何余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杨柳风怔了半晌,缓缓抬眸,春水滢然已有了泪光,粉唇微微动了动,却并未说出一个字。
良久,她才慢慢垂下羽睫,低声道:“风儿……知道了。”幽微的语声中带着颤颤的沙哑。
刘珩将她深拥入怀,心头仿佛仍有千言万语,却偏又说不出一个字,惟有静默地埋首在润滑的青丝间,深深汲取那微温的熟稔气息。
静谧的房间仿佛被无数甜美的情话充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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