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是我?”舒夜语气落寞,从她不回答的态度里,明白了那是一种默认。他是一个张扬枭傲的人,这样问已经是难受到了极尽,他原本心中空荡荡的,一直在追寻些什么,好不容易被一个有趣的小姑娘引起兴趣,他志在必得。
他也许不是爱,也不是喜欢,只是想填补内心的空洞,只是想强留某个人在身边,只是太孤独太落寞了……
“舒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林若映在这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事,但面对舒夜,她还是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惊心和逃避来自哪里,所以选择了装傻。
舒夜冷嘲般的笑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我真是……居然跑来跟你告白。”
“你……”
她是想不到的,一直以来,她是一个情商很低的家伙,直到今天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然后,直到此刻才明白了舒夜的话,他的意思是说?他喜欢我?在跟我表白?林若映一时间难以置信。他在她心中,是那个神一样的存在,冷言冷语,倾城的美貌,孤傲的脾气,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必然会喜欢自己的理由吧?
“我有什么可值得你喜欢的?”她问,几乎脱口而出。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宋玉?你知道他是谁吗?”舒夜唇齿相激。
“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他了?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说,你什么时候能顾及别人的感受?”林姑娘情绪有些失控,舒夜他总是这样,说话行事都不顾及别人。
她心里隐隐觉得宋玉是谁都没有关系,很早很早的时候,她就发觉了,她会留意其他人的美丑,有时候会被苏安沅、舒夜、青圭他们惊艳到,觉得他们真的很好看,隐隐会觉得不管秦宋玉他是什么样子,什么出身都没有关系,她之前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
因为她喜欢他……好像是在遵循身体本能,似乎这具身体还保留着记忆,无条件地喜欢那个人。只因为在那段没有视觉、没有任何感官的日子里,那个人一直陪着自己,她不知道他的样子,甚至直到死亡之后才真正看到了他。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我没有想过。”林若映低着头,觉得自己很作,有些不忍看舒夜受伤的眼神,他是那样骄傲的人,她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能这样折辱于他?
“舒夜……感情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她说话很轻,深思熟虑之后,叹气地说着。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承受不起。”
然后她就看见他笑了,那种笑,她永生难忘。像是极其惨烈的,又极尽优雅,痛苦和美丽全都凝结在一个瞬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觉得那样的惊心动魄。
她将所有都推给了“不知道”这三个字。
“你最好记得你今晚说过的话。”他话落转身,转身就消失了行迹。
不是警告,也不是叹息,说不出那是什么,林若映回想的时候,只觉得这句话太苦。
那个夜晚,林若映明白了自己的心事,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怕舒夜,可能是因为她和他是一类人,因为太明白对方,因为害怕那种不能掌控的心悸。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少,为着一些感情争执或则神伤。林若映懂得很少,有一句话却是对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
同年,终南新过试炼的众人进京述职。舒夜为羽林卫新卫首领,秦宋为副领。
☆、四十六章 痞子齐王
这场景过于梦幻,他们穿着翠色的衣服,他们站在高处,很多百姓把鲜花洒到他们头顶,以最盛大的、最热烈而又质朴的仪式欢迎他们,像是迎接凯旋的英雄。
街道两边站在维持治安的侍卫,却不能隔绝他们身后百姓的热情。
林若映他们原本穿着白衣,如今披着翠色的外袍,她觉得自己像一颗白菜!看着周围的几个师兄,觉得他们像一群白菜!
从进入明都开始,他们就受到了空前欢迎的对待,这个……他们不是暗卫么?这样高调真的不要紧么?还是……他们已经成为废棋了?
他们从外城门口下马,一路走到皇城门口。两边的百姓夹道欢迎。
可以想象这样的场景吗?十七颗白菜牵着马,向皇城走去,两边的人撒着花,像漫天飘雨一样落下来……这是闹哪样啊!在施肥吗?在洒水吗?
林若映觉得自己的耐心快用完了,这条路怎么跟走不完了一样。她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怎么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里就是明都了,她最初到达的地方,苏安沅说了,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她最初的地方,她的家人,她的伙伴,她的死敌,她的童年,包括她想不起来却又真实存在的属于死去的林若映的记忆……陆离光怪的、时空流转的。
她有些恍惚,她习惯了恍惚,很多时候觉得这些事情不真切,像是一笼轻纱,把她和外界隔离开来了,她总是要过一会儿,才能接受。她会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这个时空那么久了,她还是觉得疏离。
她回来了。
是的,她回来了。
曾经为了保护自己委屈的母亲,为了见识高墙之外的风景,跟随一个并不认识的人背井离乡,如今回到这里,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有激动吗?有喜悦吗?还是……觉得不真切呢?
有人推了推她,她便清醒过来,朝着右边看去,是宋玉。
是了,起码还有这个让自己心跳漏了一拍的男子,这个人会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挡剑,这种事情听上去矫情,但是真的当一个男人用身体为你挡下危险时,那份感动是从心底润泽到全身。
这个人此刻发间有花瓣夹杂,一双眼睛比终南的桃花还灿烂。她想起他们初见的时候,他在那个水榭亭子里,他那时候一身靛蓝刻丝暗金松纹的长袍,肩上落着几片绿梅花瓣,愈发衬的人品俊逸,缓步慢行间一派优雅贵气。记忆清晰地连他肩头的花瓣都记得,是他们林家后院的墨绿色梅花瓣,这种墨绿的梅花似乎母亲说过叫做“绿萼”…… 他那时候不曾及冠,发丝拂过肩头,肩头的绿梅便顺之飘落,她记得那么清楚……
很多时候她连上一顿吃了什么都不记得,青圭嘱咐她的话她转个身都会忘记……可是有些记忆却那么清晰,像深入骨髓。
这个人,对自己来说,是很特别的。她才想明白,这份特别她想抱着不撒手。可能是她明白太晚,可能是好事注定多磨,可能是,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足够幸运的人,她想要的东西,总是得不到。
她那时候不知道,原来生活这么难,这么苦。那么多事情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有的人明明不努力,却可以轻易地超过你,将你拥有的、或则渴望拥有的,毫不留情地剥夺。
他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走神。
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皇城门口,欢迎的人们突然安静下来,皇城里有人影走出来。林若映想当然地以为是皇帝。
等他真的出现了,她才看清原来是宦官头子王振。她对他向来没有好感,很次碰到这个人也总是没有好事。她脸上带着易容的面具,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眼睛也早已低垂,收敛了所有情绪。
她不会看见,那宦官环顾了一圈之后,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时露出了怎样的笑意。
他已经不是当日的王振,如今他只手遮天,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过日子,他甚至出席英宗才能出现的场合,比如接见英宗最出色的暗卫们。
并且他搞的锣鼓喧天,唯恐天下不知一样。这一批苏安沅呕心沥血教出来的影卫,还没有真正派上用处,就被曝光在明都最耀眼的中心,他们就像受潮了一样,失去了功效。
暗卫,尤其是羽林,是不能见光的,还是说,这样做是为了更加的掩护他们?林若映不是不知道,羽林是何等光荣的卫所,不是不知道他们惯常用华丽来掩盖自己的作用。
也许是她多想了,王振并不是一个喜欢折腾这个国家精英们的人。
他在那里宣读着圣旨,她很想知道英宗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他们没有那种让皇帝来迎接的尊贵,但还是想见到英宗,想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宫面圣。她很想知道这份圣旨到底有多少是英宗的本意?
圣旨一字一句的念着,是太监独有的尖利声音。
她很担心英宗,她曾经答应过苏安沅。
圣旨很快念完了,众人跪下谢恩。她听不清王振的声音,不知道她念了些什么,她明明在这里,却又像不在这里。木然地随着众人的动作跪下。
“为我效忠,灵……”王振面目狰狞。他像是猛兽一般呼啸而至,林若映耳边嗡嗡作响,头晕目眩,平身之后有些站不稳。
在她踏入这片都城的时候,在她开始回想起之前的记忆的时候,她就已经身陷在一个针对她一个人的阴谋里。
宋玉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轻声问她怎么了。
王振就站在那里笑,那样幽幽地笑:“日头太毒,莫不是中了暑气?”
“谢大人关心。”林若映低着头。她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不是幻觉。
他就那样幽幽地笑着,他就笃定别人是看不见、听不到的。那种笑阴森可怖,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那蛇的双目就是那样幽幽的,教人遍体生寒。
他在打什么主意?林若映思量着,不动声色,好像真的中了暑气一样,整个人装作萎蔫的样子。
这样的场合,说不出的诡异,好像行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她握住宋玉的手,心底突然柔软起来,有了勇气。
“好热闹啊!本王也来凑个热闹!”
突兀声音,好像哗众取宠一样,这样一来,局面又发生了变化。僵局已经打破。
他自称本王,皇家的人又岂会是省油的灯?
林若映抬眼向他看去,那个自称本王的人穿的花花绿绿,几乎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