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一商量,几个人就溜了出去。林若映自然也在其中,哪里又少的了青圭和北辰,这两个人唯恐天下不乱,宋玉一笑了之,也跟着一起去,舒夜毫无兴趣,但是看到某人兴致盎然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去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几个恶少、阔少组成的一行人说行动马上就行动,李大拦都拦不住。李大这人忠厚有余,智慧不足,一看这个情形,就打算汇报给苏安沅,结果被他们几个捆起来,关到柴房里去了。这样一来,其他人纵然有不去的,也不敢跑去跟苏安沅泄密了。加上这几个人都是苏安沅的爱徒,何必多事呢,其余人心想。
到了山下市集的时候,夜市已经开始了,年轻的男男女女相伴而行,欢歌笑语,街市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两边挂着各色的花灯,有的是悬挂装饰用的,有的是放入水中许愿用的,各式各样,瞧得眼花缭乱。
他们一行人走着走着就走散了,林若映挑着花灯,觉得这个好看,等看下一个,又觉得下一个也好看,真真是选的眼睛都花了,等挑中意了一个以后,已经找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夜空里,大朵大朵的焰火绽放,灿烂夺目,林若映抬头看着焰花表演,手中抱着刚买的花灯,深沉的黑瞳里也映照着绽放的焰火。
她抱着花灯走到河边桥下,绚烂的焰花在头顶绽放。就想到了现代的时候,灿烂的焰花,现代古代纷纷扰扰,不管在哪里,自己都是影单影只。
她把莲花灯放到水中,闭着眼睛,说了一个愿望。河面上已经漂浮着许多花灯,自己小小的灯汇入之后,就分不清是哪一个了。她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惋惜。转过身就想走了。
身后,秦宋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比桃花还要烂漫,他的眸色带着一些茶色,淡笑着看着她,他笑得时候,好像拂面的清风。他就站在那里,一袭白衣,隔绝在热闹之外,好像她不转身的话,他会一直这样看着她。
见她转身,他靠在桥边淡笑着,问了句:“许了什么心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若映有些诧异。
后来,秦宋跟他说:不要怕,他不会跟丢她。只要她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可是后来,他们还是走丢了。
五十四章 谁怕?
一切来得有点突然,明正统十三年夏,六月十四,当羽林军哗变的时候,蒙古瓦剌的军队已经盘踞在玉门关外。
六月十六,王振操控英宗御驾亲征,军队浩浩荡荡地进军,明黄的帷帐在军队中央,傀儡做的英宗就在镶金朱红色的马车里。齐王朱祁钰监国。
这个时候,内部的矛盾被放到一边。
军队之中,并不起眼的林若映骑在马上,回望着气势磅礴的明都紫禁。
轻羽剑发出赤红的幽光,剑身啸着剑气,像是嗜血一样,隐隐兴奋。林若映手里抱着轻羽,像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低声问:“轻羽,你是怎么了?在向往吗?”
轻羽铮铮地作响。
透白的手指抚过剑身,突然用力的握住,手上可以看到清晰的血液脉络突然加快了流速,筋脉突起,她压制住剑身:“还不到时候,所以……请你,也不要急。”
轻羽剑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安静下来,隐去了幽光。
“哇靠,这么赤红赤红的,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把正义的剑啊?不会是什么妖刀吧?”林若映暗自想着。
怀中的轻羽剑隐去的幽光又跳了出来。林若映安抚着它:“好好,我说错了,不是妖刀,是妖剑。”轻羽又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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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在明都的时候,林若映就已经发现了,轻羽好像醒过来了。
林若映困居深宫的时候,宫外早已起着天翻地覆的动静,而她在轻羽的守护下,心如止水,对外界不闻不问。跟随青圭出宫的时候,轻羽就在起着变化。
那一天羽林哗变,他们一行人掌控了明都警卫,直截了当地以“清君侧”的名义向紫禁发起总攻。不管计谋如何花哨,就像剑招,有时候最好的剑招是直接出击,或者是直接出拳。
没有人预料到这帮初出茅庐的羽林新卫会这样雷厉风行。甚至他们忘记了苏安沅说过,要听从王振的安排。
六月十四,他们率军一路冲向紫禁,不服的人死于剑下,林若映第一次杀人,握剑的手都在发抖,但是轻羽剑却熟门熟路地将一个个人斩杀在剑下。
她目之所及都是一片赤红的颜色,她不知道是自己流血了,还是别人的血溅在了眼睛上,所以事视线才变得一片赤红,然后她想的都错了,变成红色的是她的眼睛。
她听到周围人的惨叫声,有血从眼睛上流下来,她的视线变得很模糊。剑之所及,便随着哀嚎声。
她好像就是为杀戮而生的,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这个时候她相信苏安沅说的是对的,自己真的是剑灵,只是真的是守护的灵吗?怎么看都像是杀戮的灵。
就在这个时候,苏安沅出现了。
没有风尘仆仆,没有疲惫,他笑容浅淡,出尘地好像去赴约一样,好像品茶般优雅。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轮廓带着动人的光辉。
“住手!”广袖的白衣一挥,难以直视的光芒。苏安沅站在城头,有着羽化登仙的气势,衣带在风中翩飞。
林若映便抬头望着他心中的神祗。
——他终究还是来了。
相持的双方军队,都在这样的震慑下停下来动作。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着城头的谪仙苏安沅。一场变动,被这样压了下去。光凭一个人的力量,却震慑了所有人!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做到的这样。
沉默了片刻,苏安沅忽然笑起来,笑得温和:“轻羽……你来了,我的孩子。”他站在城头,望着他最心爱的小弟子。
阳光有些刺目,她望着苏安沅,她等他来,她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她有些疲惫地阖起眼睛,太累了……眼睛好疼……。
脸上突然从眼睛里流下什么东西来,粘稠又湿润,从眼里滑落,划过整张脸颊,她下意识地伸出衣袖去擦,入目的却是白袖上的血痕。
血!眼睛在流血!。
赤红赤红,比鲜血的颜色还要鲜艳。眼角的穴位一阵阵的刺痛,她捂着脑袋。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花叶生生相惜,永世不见……你说过要忘记,为什么又要记起……”耳边突然有一些奇怪的声音,是她没有听过的声音,是谁在哪里说话?
林若映晃了晃头,将脑中的声音驱逐出去,宋玉见状,伸手扶住她。
“为什么?老师?”她无言地质问,林若映说不出话来,嗓子里发出了“咿呀”的声音。毫无疑问,过度的体力消耗,让她的身体不能负荷。扶住宋玉的手,紧紧地握住,透过衣衫,指甲都掐到他皮肉里。宋玉一声不吭,任由她这样握着。
然后,苏安沅就带来了瓦剌进军的消息,蒙古的大汗亲自率军而来,正大光明宫的少主慕焰也在军中,只怕此时已经到了玉门关外。
她毕竟不曾完整地了解他,她说不上来苏安沅是怎么样的人。
原来——她真的不了解他。
**********。
六月十六,太庙之前,英宗神色如常,进行着战争前的仪式:。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帝王穿着黄金甲胄,阳光下举着冰冷的宝剑。
慷慨激昂的仪式,数十万的士兵跟着唱起来:“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一声一声的跟唱激越,直到林若映骑马出了明都,还是隐隐可以听到那一声声的祷词。能守护这个国家的,从来就不是一柄剑,也不是执剑的她这个个人,而是这千千万万的战士啊!
出了明都北京城,燕山险峻,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军队在这里作了短暂的修整。
林若映骑在马上,回望着紫禁城,“真是可惜……回京一趟,却连家人都没有看到。”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所幸的是,最后关头,苏安沅出现了。她正庆幸,心里却突然一惊,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几天过的恍然如梦,不真切。她不明白什么苏安沅要他们听王振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苏安沅曾经说过她心思深沉,可是她很多时候还是看不透他们这些人的动作,比起他们,她的那些小心思真的太浅。
六月十八,军队到达燕山。燕山主峰名为雾灵山,和名字一样,雾气缭绕,宛若仙境。澄澈的湖水透着青碧色,澄澈地可以看到湖底的小鱼和石块。
林若映手中掬了捧水,倒映中的自己脸色苍黄——自是因为易容的缘故,血迹早已擦拭掉,眼睛却还是有点疼,易容的材料没有时间去准备,现在脸上的材料已经开始泛黄了,这样下去,不出三日,脸上这张易容的脸就会失效,到时候要怎么办呢?
愁思间,一双极美的手伸到她面前。这双手曾经抱着她坐在屋顶,这双手曾经带她走出侯府,这双手细心地教她学艺,这双手也曾执着戒尺打她的手心……这双手是那样熟悉,以至于她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苏安沅。”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暗哑,之前的战斗中,损耗了太多,连着声带也受到了损伤。
她叫他的名字,和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都是怎么过来的?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深沉的眼睛,黑瞳中情绪复杂。——完整的他,她心里想知道完整的苏安沅的样子。
极美的手中,拿着半张白玉做的假面,苏安沅淡淡地笑了:“带上吧……”回避了她的问题。
林若映望着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