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圭闻言一楞,恍了恍神,道:“小映……她好吗?”
舒夜淡淡一笑,身上阴狠的气息渐渐散去:“这几天受了风寒,其余都好,特别是听到你和北辰都活着的消息,她开心得梦里都会笑出来。”
“你要是有空的话,去看看她吧,她成天念叨着你。”舒夜继续说道。
说起那个恬淡的女子,两个大男人都微笑起来,一改之前的气氛。
“那就好……”青圭美丽的脸上露出笑意,注视着看似平静的南京街头,“南京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夏侯敦、赵飞扬、千喻这几个人为首的老派羽林军已经在南京部署,我不希望再看到小映涉险。舒夜!”
他指的是两年之前,迎接英宗回来的时候,新帝暗中派人假扮成瓦剌刺客的样子,在半路狙杀,想让英宗没有命回来,这样他就可以永远保住皇帝之位。林若映一路护着英宗,几乎殉职,一战成名,扬名天下羽林郎林十七。
“你也知道她,她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舒夜嘴角一勾,眼中是溺宠的柔光。
青圭闻言一呆,低头轻声道:“没想到,到最后小映还是跟你在一起。”他的目光转向秦淮河边的人肉包子店,声音低得不能再低,“本来还以为是会和宋玉的,你是知道的,小映那时候是那样喜欢他。”
舒夜站在那里,跟着将视线转到店里。
当年秦淮河畔的人肉包子店的小姑娘,如今已是风姿卓绝的老板娘,妩媚动人。
“阿欢,你放开延郎。”女子嗔道,眼波流转。正对着一个蓝眼睛的美貌小姑娘说话,那个小姑娘此刻正拉着杨延晔的手。杨延晔一身衣服松松垮垮,整个人像是市井小痞子一样,不复之前的挺拔。
舒夜眼睛一眯,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这个小姑娘是瓦剌人,而且长得有几分想慕焰。舒夜没有记错。这个小姑娘就是慕焰的妹妹,名字就是慕欢。
慕欢怒道:“掌柜的管得可真多,我拉杨大哥的手又怎么样了!”
“我们中原可是礼仪之邦,今年夏天我和你杨大哥就要成亲,你们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
“掌柜的,你就死心吧!夏天永远不会来!”慕欢勃然大怒。
两个女人拉拉扯扯吵得不可开交,杨延晔像习以为常,挠了挠头发,往店外走着:“我去吴老那里喝酒啊……”
“你哪儿也不许去!”
“你哪儿也不许去!”
两个女子齐声回头厉声喝道——
杨延晔脚步一滞,逃似地逃出了包子店,“女人可真麻烦……”他踢踏着脚上的布鞋,走得飞快。
走出店外的时候,秦淮河水光波动,映得他眼睛有些发花,刚才他明明瞥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身影,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吗?前两天北辰一副阔少的样子出线,他接手了家里的事物,已经开始经商,走南跑北的。前两天居然到了南京,而刚才那两个人的样子,看上去也是以前的同伴吧?
杨延晔颓然地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去理会,恍然地拍了拍脑袋:“别让吴老等久了。”就往秦淮河边的酒肆走去。
走到的时候,吴老已经在喝酒了。他是一个孤老头,也是南京城楼的老守城人,儿子在战争中死去了。老伯对酒却很是精通,杨延晔在南京的时候,很喜欢和这个老头子一起喝酒,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吴老都能一一道来。
“晔哥儿!这边……”吴老伯看到杨延晔,扬了扬手招呼他。
“我来的迟了些。”杨延晔略感愧疚。
“不打紧……真是热闹啊。”老伯坐在临窗的位子,望着叹道。
“嗯,是啊……”杨延晔随口应了一句,在位子上坐下,喝了一口温酒,暖了暖身体。
“盛大的祭奠,也不知这位陛下到底要祭祀些什么?晔哥儿,听说你也上过那次的战场是吧?”吴老伯喟然长叹,老年丧子之痛永远无法愈合。
杨延晔默然,半响才含糊道:“嗯。我不过是个小喽啰……”他话语一顿,手中举着酒杯,略有“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眼中浮起伤感的情绪:“不过,真的是有很多同伴都战死了。”闭起了眼睛,好像那些杀戮就在眼前,挥之不去,然后,他饮下一杯酒。
“没有想过要报仇吗?”今天的吴老伯看上去有些不一样。
“啊?”杨延晔皱眉。
“没有想过为了自己同伴报仇吗?”老者压低了声音,因为年老而变得浑浊的双眸中,寒光闪过。
“老头,你……”杨延晔发现了老者的异常,联系到刚才看到的两个熟悉的身影,明锐地捕捉到了什么。
“哎……继续喝酒,来来喝酒……喝完酒老头子还要去城门口巡逻……”吴老和蔼的笑笑,拉着杨延晔继续喝酒。
*********
“舒夜,那个老人家有问题啊……”青圭站在酒肆之外,摇头道,意有所指,分明是发现舒夜一定做了手脚。
“嗯……毕竟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放下的吧?”舒夜并不否认。
青圭担忧地皱眉,美丽的眼睛里有看透神色,不赞同地摇头:“舒夜,我不管你打算做什么,你都得为小映考虑,不要做出过激的事情来……有时候,我会觉得宋玉也没有什么不对,那样平静地生活下去真让人羡慕。”
舒夜狭长的眼眸一抬,似乎有所动容,想到出门的时候,娇妻美好的睡颜……他最终还是什么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半响,长叹了一声:“有些事情总是放不开,明明逃开了,还是忍不住回到最初的枷锁。”那一年,母亲为了让他自由的活下去,以命换他的自由……然而他这一生,极力的逃避,而是没有办法远离这权力的中心。
青圭不语,他懂那种感受,他说不出话来安慰一起战斗过的伙伴。
舒夜将他的神情瞧在眼里,嘴角微微上扬:“得了!你要是真有工夫倒不如去看看她,我们住在修朢的小院里。”说起娇妻的时候,他冷峻的面容变得温柔,那样的神色,青圭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
“我会去的。”青圭含笑着点头,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青圭看似随口应了一句,连舒夜都没有想到,他真的很快就会去找过林若映。
☆、六十四 蓦然回首阑珊处·相逢
南京闹市街区的静巷里;巷深则院静,实在是难寻的妙处;这座院落名为“修朢”;院子里,房门紧闭;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和富贵人家的院落一样。隐约传来女子咳嗽的声音。
“顾齐……咳咳……这样真的好吗?我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林若映挣扎着从床里爬起身来;懊恼不已;这个身体真的太脆弱了,先天不足;又加上战争中的受伤;如今,天气稍稍转凉;她便得了风寒,非但不能帮上舒夜的忙,反而还让他留□手最好的顾齐来照顾她。
顾齐,剑客,三年前和鬼匠一齐在张掖出现的影卫,也是如今舒夜的主力军之一。
“小映,你得了风寒,安心休息便是。”顾齐原本靠在窗边,走过来,扶住她,示意她躺下,又将被子提高了些,枕在她的脖颈间。
昨个夜里已经退下烧来,整个人虽说不上精神,大体却还安好,那张绝美的脸,如今苍白的没有任何生气,连着嘴唇也是苍白。
顾齐软下心来,柔声道:“公子那边你放心就是,他做事一向有分寸。”
林若映淡淡一笑:“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放心,顾齐,你去走一趟罢,不用留下来照顾我,照顾的话,自会有人。”
“不仅仅是照顾,小映。”顾齐顿了一顿,才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最近的处境很不好,公子让我留下来,当然有他的考虑,他那边有鬼匠相助,不会有什么问题。倒是我们这边,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要是碰上赵飞扬他们那帮人,你根本就对付不了。”
林若映凝神听了一会儿,知道顾齐是不愿留下她一个人涉险。道:“我知道你说得对,我没有想过这些……我只是担心他。”
“你也应该为自己想想,不是吗?”顾齐摇头。
“恩……谢谢你,顾齐。”她睁着一双空蒙的眼睛,认真道,“只是……我知道,你也很担心他的,我们一起去一趟,怎么样?”她还是不死心,知道事情重大,她不放心舒夜。
“可是……你的身体?”
“完全没有问题。”她说话完,又难受地咳嗽起来,眼神却是有力的,不转开,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她说话费力,说了一会儿话又咳嗽起来,咳得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嫣红,那双眼睛眼神坚定,眼底是病中的迷茫和无望,仰着脸,抬头望着他。那张脸小巧得一掌就可以囊括,顾齐心中说不明的情绪,有些莫名的惆怅,不能直视她的目光。
他扶着她,她靠在他的臂穹,仰着脸看着他。
“好……”顾齐答应下来。
她扬起笑容,松了口气。
“还是不要勉强的好……”门口站着衣衫褴褛的乞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将头上的斗笠一摘,露出美丽的容颜,时间好像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还是那个美人如花隔云端的美人……
林若映一呆,眼睛突然变得很涩,她苍白却极美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整个人莹莹生辉,她的嘴唇像干枯的花瓣:“美人……你来了?”
好像还是在终南学艺的时候,桃花飘摇,树下的青圭面若桃李,唇红齿白,人面桃花相映红,风一吹,满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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