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素素道:“福婶,我太累了,今儿就先不洗漱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躺在黑暗里。素素默默的调整气息,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达尔其被他们控制起来了。年儿被他们带走了。目标都指向自己手里的遗诏。可是自己的确是没有啊!四周看看,突然想起来,当初雍正要收回各家王子手中的谕旨时,允禵偷偷的留了两份。卷起来看,和圣祖的遗诏不会差太多。只是这两份中的一份,在上缴完毕后,雍正又曾经催问过几次,彼时允禵的心境已经不同,便交上去了,手里只有一份留作纪念。
素素知道这份硃批对允禵的意义很重大,但是现在年儿和达尔其都在别人手里。就算你是皇上,也已经死了,还能抵得过活人的重要?
素素睁开眼,悄悄撩开帐子。冬夜里,泠洌的西北风带着哨音从屋顶掠过。干枯的枝叶摇晃着诡异的身影透射在屋里。已经是后半夜了。大雾早就被狂风吹散,冷清的月亮好似妖魔之眼注视着大地。素素悄悄打了个冷战。习惯性的想找允禵,扑了个空。
苦笑了一下。悄悄穿好鞋。在屋子里飘然而过,毫无声息。
那份文件,允禵就放在卧房的西厅。那里是允禵的小书房。有时候,允禵休息,素素不困。就被“命令”在那里看书活动。一直到他睡着。想起允禵的霸道,素素忍不住抽动一下嘴角。蓦然想起南柯,愣了一下――这绝对不是梦!
找到遗诏,素素默念了几句对不起。用归用,却是一定要保护好它的安全的。
风中隐隐有丝异样的响动。素素伸手拿下墙上挂着的宝剑,揣好遗诏,找个地方藏了起来。
簌簌簌,一张纸从门缝里捅进来。
门在中厅,卧室是东厅。从西厅的窗户缝正好可以看见门口。又是那个青衣人,这回真的是不会认错!
素素轻轻掀开窗户,青衣人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哎哟,什么东西正打在她的膝跳穴上。力道不打,却足够她跪在地上。西边人影一闪,一条纤细的影子已经从窗户里悄无声息的跃出来。象风一样袭向她。
青衣人大惊失色,就地一滚,堪堪闪开。那人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命,或者根据她知道的,那人已经要不了她的命了。总之,那人的身形并没有想像中的快。说时迟,那是快,青衣人已经站了起来,脚尖一点,拧腰上了山墙,纵身向外走。
穿过小巷大路,也不知转了多久。身后时而有脚步声,紧紧相随;时而又悄无声息,好像已经甩掉了。青衣人不敢怠慢,脚底下刷刷刷的快步跑着。
在城里绕了几个圈,身后已经很久没有声音了。青衣人掉头翻进一家药铺的后面。小花园里有间小巧的二层阁楼。轻轻叩击了三下,“吱呀――”门开了。青衣人闪身进去。随后掩上门。一点昏黄的烛火亮起来,暗暗的甚至照不出人影。过了一会儿,灯火灭了,里面隐隐响起鼾声。
天色愈发的浓黑,估摸着快黎明了,从花园里轻轻的飞出一道人影,没入夜空。
天刚蒙蒙亮。侍卫紧着套好车马,素素已经抱着年儿从门里走出来。福婶挎着一个小包,笑得合不拢嘴儿:“谢主子恩典,谢主子恩典。”
素素又塞给她一些银子:“回去后,给儿孙们好好买点吃的。这一个月就好好的陪着他们耍吧。眼瞅着快过年了,你也正好安排一下。达尔其那里,我会和爷说得,让他早点回来。”说完,素素上了车。福婶目送素素离开,这才笑呵呵的要走。
旁边的小太监陪着笑,说道:“哟,最近是怎么了,主子的恩典真多。”
福婶好奇的问:“还有谁啊?”
小太监见福婶来问,觉得自己真的有面子,眉开眼笑的数着:“前儿是秀婶,今儿早上是月溶姑娘,紧接着就是福婶您了。”
福婶吃惊的问:“呀,月溶姑娘不是在庶福晋那里伺候吗?这庶福晋的身子还每没好,她这是去哪儿呀?”
小太监道:“奴才也是这么问的。月溶姑娘说,家里有急事,告了假了。夏鸿姑娘会代她的。诶,您别说这些丫头们。看咱们主子,这才几天没见,就这么想王爷了。巴巴儿的要赶去看看。不过,您说,这没有传见,要是被人知道了,会不会――”
“啐!”福婶呸了一口小太监,“你个乌鸦嘴巴没见识的,你就不会说点儿好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没有传见?十四爷亲自写信要咱们主子过去的。就一个字儿――想!切!”福婶高高的抬起头,转动微微发福的身子,走到拐角。那里有一辆雇来的骡车。因为素素吩咐的急,没时间通知家人,只好自己雇了一辆代步。上了车,敲敲腿,年纪大了,不中用了。想着能在十四爷回来前一直休息,心里开心。不知道老死鬼又去哪里花花了,害她差点办错事儿。唉!说真的,福婶心里道,主子不在,她也不想留在那里。太乱了!等老头子回来,和他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和主子爷们说说,年纪大了,不能再这么拼了。
车子摇摇晃晃的向东城的家里走去。福婶也昏昏欲睡。
素素来到城门的时候,城门乱成了一团。昨晚上,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拖了几棵大树挡在门口,出城的人们挤成一团。
远远的,在胡同口的地方,吩咐停了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对一个侍卫说:“我是偷着去的。十四爷什么态度还不知道,你拿着这封信前面快走一些,交给十四爷。他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们在后面慢慢的走,行还是不行的你记着回个话儿。”
那侍卫点点头,接了过去。打马来到最前面,出示了辅国公府的腰牌,匆匆出去。
素素看了一会儿,跟着那个侍卫出去的,还有一辆轻快的绿油布骡车。素素看了一眼,对旁边的侍卫道:“你去跟着那辆骡车,前面的十里亭等我。”她面色严肃,那侍卫犹豫了一下,“喳”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两个侍卫都是允禵从园子里带出来的。素素看看等着过关的人群,钻进车里,拿出一个小包,让赶车的先走了。一会儿的功夫,从胡同里绕出来一个面色黄瘦,满面愁容的落拓穷书生。胡子拉碴,仪容不修,身上还带着一股酒气。脚步拖沓的向城门走去。
一个趔趄,书生撞了一下身边的大婶。大婶厌恶的皱了皱眉,掸掸衣服,继续等着城门口清理路障。
“诶,刚才那两个人怎么就过去了?”路人甲愤愤不平。
路人乙经验老到:“你没看那衣服吗!肯定是哪个王府的侍卫。那能过不去?”
切!书生不屑的撇撇嘴。大婶收回打量的眼光,轻轻拍拍怀里的小娃娃。娃娃含着手指头,唧唧咕咕的笑着。书生咧嘴向大婶一笑,答茬道:“大婶,您的娃娃真乖!”
大婶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书生看看城门,嘀嘀咕咕的说:“唉,我要是有钱,就从西直门出去。绕点绕点,好歹不用在这里等着。可惜,没银子吃饭喽。”
啪达,几个铜版打在身上,书生赶紧低下头笑嘻嘻的捡起来,看见周围已经没人了,说道:“刚才那位大婶呢?”远远的看见大婶的背影,喊到:“大婶,大婶,您的钱!”
大婶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书生掂掂手里的钱,冲周围的人说:“我去还给大婶。”
有个妇人道:“书生,你没钱,那是人家给你的。赶紧吃点饭,争取考个功名吧。”
人们有了新的话题。书生诺诺的离开。
远远的擦了一把汗。幸亏没有轻举妄动,那个大婶是秀婶没错,可是那个孩子却不是年儿。
素素站在胡同里,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年儿在哪里呢?
想起那个地址:“三天后,城东九里,神仙坡。”
冬天的十里长亭,寂寞伴着衰草。侍卫已经得了素素的吩咐,并帮着辨认了匕首,确定是达而其的。这趟出来,明里是主子想念十四爷,真正的却是要救出达而其。抱着这个念头,跟着骡车走了几里路,打尖儿的时候,看到从车上下来一个娇弱的小姐和丫环时,心里突然觉得不对。急忙打马回来,十里长亭空无一人。
赶到京城,城门都快关了。找到马夫,才知道主子紧随着自己走了。
虽然听说过主子的故事,但是这么久了,也没见她使过什么本事。总觉得那是一个娇弱的女子,天天被十四爷欺负的说不出话来。那个侍卫也聪明,知道府里情况复杂。也没回去,在城门快关的时候,打马扬鞭,向东陵进发。
素素手里拎着酒葫芦,一路摇摇晃晃向神仙坡走去。城东原本繁华,即使到了城外,也比别处热闹许多。更何况还有通州埠这种地方。竟有一种越走越繁华的感觉。素素眯缝着醉眼,打量着身边的男女老少; 其中还真有不少提刀带剑的三教九流的人物。素素不知道对方的势力究竟大到何种地步,象“千里耳”这种组织也不敢找。只好自己一个人慢慢的摸索。
素素也不着急,找了一家客栈,住进去。又买了一些东西。便在此处看似最热闹的茶馆里坐下。
乱七八糟的东西灌了一耳朵。郑家庄的那个太子照例被议论的沸沸扬扬。素素看着周围的人,突然觉得有道目光很特别,顺着看过去。竟是一愣,皇上?!跟在他身边的,天哪,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和亲王弘昼!
两人都是轻裘缓带的富贵公子哥儿的模样。素素周围扫了一圈,难怪刚才觉得怪怪的,四五个大内高手在四周晃悠,对素素这种人绝对是一种刺激。看来这对兄弟这样子出来玩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连侍卫也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还带着些慵懒。素素觉得别扭的目光就是这两兄弟的。
素素心里叹气,有他们在这里,有点本事的都不会进来。今天算是白来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落拓穷书生。相信弘昼也认不出什么。
素素只猜对了一半。这两兄弟,可能认不出素素,但是,闭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