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争辩。虽然中国人又发表冗长的声明指出,他们从来没有在2002年的《联合国太空条约》上签字,因此不受该条约规定的限制,但这种说法并不能平息白热化的抗议。
忽然之间,木卫二成了太阳系中的头条大新闻。在现场的人们(至少是在最近的几百万公里之内的这些人)因此而被地球上的人们强烈关注。
“这里是海伍德·弗洛伊德,在太空船阿列克斯·里昂列夫号上,正执行前往木星的任务。但你们很容易猜到,现在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木卫二上了。
“就在此刻,我正从这艘飞船上最好的天文望远镜中观察它;在这个放大倍率下,它比肉眼见到的月亮要大十倍,看起来真是奇异莫测。
“星球表面是不变的粉红色,点缀着一些棕色的小块陆地。它上面分布着错综复杂的网状细线,向四面八方延伸蜷曲。事实上,它看上去很象一本医学教材中显示动静脉图案的照片。
“有一些线条有几百——甚至几千公里长,看上去很象是如珀西瓦尔·洛厄尔或其他二十世纪初的天文学家们以为他们自火星上观察到的虚幻运河。
“但木卫二上的条条运河不是幻影,虽然它们肯定不是人工开凿的。而且,那里面确实有水——至少有冰。这颗星球几乎完全被大洋覆盖,平均深度有五十公里。
“由于它离太阳很远,木卫二的表面温度极低——大约是在冰点以下一百五十度。所以你们可能会想象,它唯一的大洋已结成了一大块坚冰。
“但令人吃惊的是,这不是真的,潮汐动力使木卫二内部产生了大量的热能——同样的动力也引起了它的邻居木卫一强烈的火山活动。
“所以,冰层在不断地融化,分裂,又冻结,形成裂缝和冰谷,就象我们在地球极地看到的那些冰缝。那就是我现在看到的交织的线条图案,它们中的大多数幽黯而古久——也许已形成了上百万年。但有少量还是几乎纯白色的,它们是刚刚曝露出来的新冰层,只包裹了几厘米厚的外壳。
“‘钱’号飞船正是在这样的一道白色裂缝边着陆的——这条一千五百公里的狭缝被命名为大运河。据推测中国人打算将运河中的水泵入他们的推进剂罐,这样他们就可以考察木星的卫星系并返回地球。那并不容易,但他们一定仔细地研究了着陆地点,而且必定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现在很明显,他们为什么肯冒这样的风险——以及为什么会声明对木卫二的所有权。那是一个面向整个外太阳系的战略要点。虽然在木卫三上也有水资源,但都已冻结成坚冰,也更难取得,因为那颗星球的引力更大。
“我刚刚又想到了一点,即使中国人在木卫二上搁浅了,他们也可能幸免于难,坚持到救援队伍抵达。他们有足够的能量,这个区域也很可能含有用的矿藏——我们都知道,中国人是合成食品生产的专家。这种日子不会好过,但我有几个朋友会认为看着木星缓缓横越天空的壮丽画面就够开心了——我们也在期待着这幅图景,就在几天后。
“这里是海伍德·弗洛伊德,我代表阿列克斯·里昂列夫号上全体船员向你们告别。”
“这里是船桥。海伍德,讲得太棒了。你一定做过新闻记者。”
“我有足够的实践经验,我的一半时间都花在了公关上。”
”公关?”
”公共关系——通常用于劝说政客们,让他们多拨点儿钱给做研究的。你们是不会遇上这种事儿的。”
“我多么希望是这样。总之,到船桥上来。有些新的信息,我们需要和你一起讨论一下。”
弗洛伊德摘掉了钮式话筒,将望远镜锁到固定位置,从小型观察气泡室中钻出来。他离开的时候,差点同尼古拉·特诺夫斯基撞个满怀,明显地,他也接到了同样的要求。
“我打算盗用你的一些精彩段落向莫斯科广播电台发送,伍迪,希望你不介意。”
“没关系,尼古拉。况且,我能怎么阻止你呢?”
船桥上,奥勒娃船长正仔细观察着显示屏上重重叠叠的句子和数据。弗洛伊德痛苦地一个个辨认着那些句子,直到她打断了他。
“别去理那些细节。这些只是我们在估算‘钱’号还得花多长时间注满它的推进剂,然后起飞。”
“我们的人也在做同样的计算,——但变数太多了。”
“我想我们已经划去了—个。你知道吗,能买到的最好的水泵属于消防队。北京消防中心四台最新式的水泵几个月前被强行征用,市长抗议无效,你听了是否感到吃惊?”
“不吃惊——只是失掉了一些敬意,请继续。”
“那也许只是巧合,但那些水泵大小正好合适。合理推测一下水管直径、在冰层上钻孔的速度及其他——哦,我想他们大约需要五天加满。”
“五天!”
“如果他们很走运,而且没什么东西出毛病的话。而且他们可以不等加满,只需注入足够在我们之前与发现号会合的推进剂即可。哪怕他们只比我们快一小时,那也足够了。至少,他们可以宣布打捞权。”
“我们国务院律师们的观点可不是这样说。我们在适当的时候会宣布发现号并非弃船,只是在我们重新登船之前暂时泊在那儿的。任何企图接管的行为都是海盗行径。
“我相信中国人会重视的。”
“如果他们不呢?那时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人数比他们多——等钱德拉和科诺醒来就是二对一了。”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船上的双刃剑在哪儿?”
“双刃剑?”
“剑——武器。”
“哦,我们可以用远程激光器,它能让一千公里之外的毫克级微行星标本蒸发掉。”
“我不知道是否会喜欢这种说法。我们的政府肯定不赞成动用武力,当然啦,除非为了自卫。”
“你们这帮天真的美国人!我们比你们更现实,我们必须这样。你的祖父母那一辈都寿终正寝,海伍德。我家有三位是伟大的爱国战争中被杀的。”
当他们单独相处时,坦娅总是称他为伍迪,而从来不称他为海伍德,那么,她一定是当真了。或者,她只是想测试他的反应?
“无论如何,发现号只是一件值几亿美金的设备。飞船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所携带的信息。”
“完全正确。能被复制、并且被抹掉的信息。”
“你的想法真令人愉快,坦娅。有时候我觉得所有的俄国人都有点偏执狂。”
“这得感谢拿破仑和希特勒,使我们有了偏执的所有权利。但别告诉你自己没考虑过那个——你们怎么说的来着?——电影脚本?”
“没有考虑的必要,”弗洛伊德阴郁地回答。“国务院已经问过我一次——作为一种可能性。我们只能等着看中国人会做出什么。如果他们再一次智胜我们,我一点儿都不会吃惊。”
第十章木卫二的呼叫
在零重力之下入睡是—门必须学会的技术,弗洛伊德花了差不多一周时间找出最好的方法放置腿和手,让它们不会漂浮成不舒服的姿势。现在他成了专家,也不再盼望着回到重力环境;甚至,这个念头偶尔还会让他做噩梦。
有人想摇醒他——不,他一定还在做梦!太空船上的隐私权是神圣的,没人会未经允许擅自进入其他乘员的房间。他坚持地紧闭着双目,但摇动仍持续不断。
“弗洛伊德博士——请醒醒!有急事儿!”
没有人称他为弗洛伊德博士,几周来他得到的最正式尊称只是“博士”。出什么事儿了?
他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还在小小的舱室中,被睡袋固定着。他大脑的—部分告诉他,为什么他会看到——木卫二?他们与之还相距十万八千里呢!
他看到熟悉的网络,那些由交织的线条组成的三角形、多边形,当然这就是大运河——呃,不,不太对劲。他既然还在列奥诺夫号自己的小舱室之中,又怎么可能看到这一切?
“弗洛伊德博士!”
他总算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他的左手就在他眼睛前方漂浮着,相距不过几厘米。他手掌的纹路与木卫二的地图那么神奇地相似,多奇怪啊!但“大自然母亲”就是这样懒惰,总在极不相称的大小尺度重复着她自己,如牛奶加入咖啡搅起的波纹,如飓风吹卷的云丝,以及旋涡星云的旋臂。
“对不起,马克斯,”他说,“出了什么事儿?哪儿出毛病了?”
“我们也这么想——但出事的不是我们。‘钱’号有麻烦了。”
船长、导航员、总工程师都在船桥上,固定在他们的座位中;其他的船员则不安地环绕在扶栏四周,或是盯着监视器。
“抱歉把你吵醒了,海伍德。”坦娅粗率地道了个歉,“目前的情况是这样。十分钟之前我们从地面任务中心那儿收到了一级优先指令。‘钱’号失去了联系。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在一个密码信息传送到一半的时候;有几秒钟断裂的声响——然后就是一片沉默。”
“他们的信号仪呢?”
“停机了,我们也接收不到信号。”
“嗞!那么一定很糟——主要系统的崩溃。有什么可能?”
“很多——但都是猜测,一次爆炸——雪崩——地震:谁知道呢?”
“也许我们永远无法得知——直到有人再次登陆木卫二——或者我们飞得近点儿去观察一下。”
坦娅摇了摇头。“我们没有足够的燃料。我们能达到的最近距离是五万公里,那么远是看不到什么的。”
“那么我们无能为力了。”
“也不尽然,海伍德。任务中心有一个建议。他们要我们旋转我们的碟型天线,只是为了万一我们可能收到微弱的紧急呼叫。这是——你们怎么说来着?——押一次宝,但值得一试。你意见如何?”
弗洛伊德的第一反应是激烈地反对。
“那将意味着我们切断了同地球的联系。”
“没错,但不管怎样,我们环绕木星时也不得不如此。而且重新建立连接也只需要几分钟。”
弗洛伊德保持着沉默。这个建议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