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旁有两颗不成气候的桃花树,此刻却开出了满树的花骨朵儿,四月的山间里,桃花却是开得旺盛,哪有山脚下的凋零之状?
还果真应了那句话,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第15章 焦急
楚家药堂是金陵城最大的药房,里头坐镇了六位各有专精的大夫,年纪最大者姓刘,人称妙手刘,今年五十开外,专精脏腑方面的医治,在金陵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夫。但这位妙手刘与之齐名的名声则是出诊费巨高,也因为医术在那摆着,所以经常出诊,但药堂里也有许多排队等候的病人,他这一出诊,便会耽误其他病人,而通常有急病的病人,为了让妙手刘早早去家中诊病,都会多多地塞银子在妙手刘手上。看在银子的份上,妙手刘倒也去得及时,渐渐地,让妙手刘出诊,就得支付额外的大额赏钱,这已是密而不宣的行业规定。再发展到后来,妙手刘已成为金陵城各大富之家的御用大夫。光出诊费及打赏的钱,家中银子就堆得海了去。
但这回,妙手刘却遇上了大难题。
妙手刘专精脏腑,所以各大富之家也会依病请大夫,这回前来请他的是城外的成家庄的管事,这位面色黝黑的成管事先是给了一绽十两重的银子到妙手刘手上,然后崔促着一道上了特制的豪华的雨过天青帷饰三驾马车里,马车上路后,成管事便一脸焦急地对妙手刘道:“病人是我家公子的嫡亲表弟,身份尊贵着呢,此次出来在路上淋了雨着了凉,原先也没怎么注意,偏偏就给挨得狠了,在邻县也请了大夫瞧了,却也一直不见效,反而越发严重了。所以,刘大夫,咱们表少爷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这妙手刘正好奇地打量这车内的摆饰,又见那驾车的马儿看着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神情越发谦虚,拱手道:“老夫自当尽力就是。”
这成管事在心里直念阿弥佗佛,不是说这妙手刘很是傲气冲天么?肯定是外人误传了,人家一直很谦和,并且没有身为名医的架子好不好?
成家庄管理着金陵城靠北一带数千倾良田的营收,所有金陵人都知道,这成家庄的背后主人是开封府的镇北侯府,而镇北侯府的亲戚,肯定也是非富及贵的人物。但此刻,这成家庄上下却忙里忙外,尤其很少到庄子里的少年主子的那对眉毛,一直没有松过。
镇北侯府的二公子徐子煜拧着一对剑眉,望着妙手刘道:“大夫,我表弟这病,可还有治?”
一身青蓝杭绸锦袍头戴瓜皮镶玉帽的妙手刘正坐在床沿,两根指头捏在病人的脉博上,眉头皱得死紧,望着这一屋子的下人,及面前这位年轻公子的面容,心里直叹着气。
良久,他起身,对徐子煜道:“病人久治不医,又久医不治,已转成肺闭喘咳……老夫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尽力而为。”
肺闭喘咳?这不就是传说的绝症?徐子煜身子一晃,几乎栽倒在地,他紧紧抚着床柱,脸色发白地问:“大夫,你……没有诊错?”
“错不了。老夫行医数十年,大小病症早已耳熟能详。这位病人,老夫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妙手刘有些沮丧,他虽然没见过些人物,但瞧着这一屋子里的人,连奴仆都穿戴齐整,规矩极严,再来又见这徐子煜长身玉立,气度不凡,先前还欣喜今日又钓着了条大鱼,但此时此刻,探查了病人的脉博后,圣手刘只觉一阵沉痛,他是可以开些药物唯持这位这位病人的日子,进而多收些银钱,但这病人病情已是极为严重,就算吃再多的药,也是救不回来了。与其为了那点银钱冒名声之险,还不如忍痛把话说死。这样一来,就算这病人身份贵重,救不活就是救不活,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徐子煜只觉嘴里阵阵发苦,肺肺闭喘咳?这可是绝症呀,怎么小小的风寒也变得如此凶猛?望着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的表弟,徐子煜只觉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表弟身份尊贵,如果真死在他这儿,他要如何向沈家人交差?
徐子煜失魂落魄地站在屏风处,看着下人端了熬得浓浓的药灌进沈无夜嘴里,沈无夜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药水并不好喂,一碗药至多能灌进去一小碗,小厮们心里也急得冒肝火,若是主子真的病死了,他们这些侍候的人也会跟着糟秧呀。
徐子煜无比沉重地出了屋子,站在台阶上,望着外头忙进忙出的下人,心里也一片混乱,末了,他问身畔的小厮,“洗墨还没有回来?”
“公子,昨日里飞鸽传书去京城,估计今日里太医已经起程了。可京城至金陵,快马加鞭,也大约要两个日夜。也不知沈公子是否能捱到太医赶来。”
徐子煜重重叹口气,面色忧色更是浓厚,“这金陵城最有名的妙手刘都说无救了,太医还要两天才到,唉,真希望子夜真能够捱到太医赶来。否则……”他不敢往下说去,拳头握得死紧,面色灰白一片。
小厮也知道这里头牵涉甚大,心里也跟着忐忑着,但他只是个下人,也给不出更好的建意,金陵城虽大,但真要找出超群医术的大夫,还真是难。连那妙手刘都说无救,恐怕那沈公子当真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候,外头奔来一个小厮,“公子,门房上收到谨阳侯和总兵府的贴子,说明日里请公子去谨阳侯府作客。望公子答复。”
徐子煜皱起眉头,“我祖父与谨阳老侯爷有着生死至交,可至从各自封了爵位后,一个在开封一个在金陵,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到我父亲那一代,关系便大不如前了。如今到了咱们这一代已经疏远到与陌生人无疑……不过既然人家下了请贴,身为晚辈哪有不去的道理?不过,如今无夜都病成这样,我也着实没有心思见客……”他沉吟了下,让人吩咐下去,暂且婉拒谨阳侯的邀约。
虽然这样会得罪谨阳侯,但比起表弟如今的状况,又算不得什么了。
沈无夜与徐子煜是一对表兄弟,关系一向较好,因奉长辈之命,前来金陵拜见某位文豪泰斗,因在徒中逗留得晚了些,误了打尖的客栈,路上又逢大雨,淋了雨的沈无夜仗着身子壮实,没有及时就医,后来有了风寒征兆也没有引起重视,只是随便请了大夫开了治风寒的药吃了几贴了事,加上赶路没得到好的休息,偏这沈无夜仗着身子好,还跑去青楼狎玩,再度受了凉,就弄成今天这副半死不活的局面。
一方面,徐子煜暗恨沈无夜不爱惜自己身体,病成那样还不忘去青楼狎玩,另一方面又悔恨无边,如果他早早押他去就医或是阻止他去青楼,也不会让病情加重了。
想着护短的姨夫姨母,及宠孙如命的沈家太夫人,徐子煜嘴里一阵阵地发苦,又见服侍沈无夜的小厮惊惶失措地说沈无夜又开始发起烧来,只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沈无夜身份非比寻常,整个成家庄忙碌到彻夜灯火通明,连才被买进庄子里的小丫头们也被分派了极多的任务,直累得脚不点地。
粗役丫头中一个小环的丫头犹豫了会,拉住正往外跑的洗笔,道:“洗笔大哥,在咱们金陵城,精通内腑的大夫除了那圣手刘外,我还知道另有一位高明的大夫。”
第16章 估且一试
洗笔正要出去吩咐管事去把金陵城所有的大夫都请来,听小环这么一说,便停下脚步,问道:“你所说的那个大夫,真能行吗?”
小环迟疑了下,洗笔满脸不耐,作势要往外奔去,又被小环拉住,“三个月前,我隔避的张大婶子也得了肺腑之病,家里砸锅卖铁的给她医病,也是请了那妙手刘前来医治,那妙手刘把了脉,连药都不开,就让张大叔家人准备后事。那时候,恰巧锦绣夫来来到了张家村,居然把张大婶的病给医好了。我不知道沈公子病得有多严重,但那锦绣大夫不但医好了得了肺腑之病的张大婶,还一股作气医好了张七叔那双断腿,所以,我想可以请锦绣大夫试上一试。”
洗笔双眼一亮,连忙问:“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小环还想把那锦绣大夫夸上天去,洗笔又问:“那锦绣大夫现在在哪?”
“锦绣大夫原本住在十里街的弄堂里,他们也开有诊堂的,可惜后来被谨阳侯府的世子瞧中,被逼得家破人亡,锦绣大夫无耐之下只得带着弟弟逃出了金陵城,在城外的大定山里搭了个草棚……”
洗笔额上青筋暴露,“我说,那锦绣大夫现在在哪?”
小环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我听张七叔说,锦绣大夫上个月又进了城,租了间房子住下,在路门子胡同里,进去往右拐的第三间就是了。”
洗笔默默地把地址记好后,搁下一句“算了,就死马当活马医罢。”
大半个时辰后,当外头有人吆喝说锦绣大夫来了后,徐子煜陡地从花梨木带帽椅子上弹了起来,箭步冲出了屋外,成家庄的屋子占地并不大,标准的四合院建筑结构,门房里才刚吆喝完后,侧门里便走进一行人,为首的正是成家庄的管事,徐子煜箭步出了堂屋,在院子里迎向成管事一行人,“大夫呢?请来了?”他往成管事身后瞧去,什么人都没见着,不由大怒,“不是说大夫已经到了吗?”
那成管事苦笑着指了指身后的小姑娘,“公子,这位就是大夫。”
徐子煜下巴几乎在跌落于地,他瞪着眼前身高不及自己胸膛,身子纤细,穿着一袭月牙白及膝比甲,下身是灰色长棉裤,头梳两条辩子的少女,就是传说的大夫?
“你,你是大夫?”要不是修养够好,徐子煜肯定要骂娘了,凶狠地瞪着一脸心虚的成管事。
那成管事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道:“公子,小的按着那小环丫头指的地点去了路门子胡同里寻遍那儿的人,这个小姑娘说她就是锦绣大夫,所以,所以就给带回来了。”在徐子煜喷火的瞪视中,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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