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一惊,“连丝绸瓷器茶叶这三个贝家商号最知名的也转出去?这可不行,这三个的利润可是几乎与水运并肩。”
“除了这三个之外,但是要做得高明点,卖个好价钱才是。”想到整日念叨着要算计她的这群人最后要把吃亏当成赚了,她就不由得笑得眯了眼。“将生意分成三份,不用统在贝家商号下面,丝绸瓷器和茶叶,这三个不放,就一直是属贝家商号,而度假山庄和水运船队那边,独立起来,大家斟酌一下,选三个人领着人分管,平日里事务自己拿主意就行了,有重大变动时,才来向我汇报。如何?”
大家一瞬间全安静了下来,这种放权管理,在其他的商号也不算少见,只是要独立开来,且有着极大的权利,里面隐藏的问题,千古不变,就是一个人心问题,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要有效地掌控实在是个大问题。既然东家作了决断,下面就只管操心具体操作的事情吧。
傅岩逍等了半晌,等一群主事吵吵暂告一段落后,各自提了名举荐,才一锤定音,“水运船队一直是贺大可管着,他也是熟悉得很,水运那边交给他,山庄这边交给萧忠,贝家商号这边嘛,就由谭主事来打理了。”她笑眯眯地宣布完,仿佛看到休闲日子在向她招手,只等顺利交接完,她就有大把时间陪老婆孩子了。这下,凝嫣和妍儿就再也不用埋怨她啦。
贝凝嫣特意换了旧的衣衫,将袖子挽起,露出纤细皓腕,正专心致志地装裱旧字画。织艳翻看着凝嫣方才写的字贴,字骨架匀称,笔力十足,乍一看上去字体纤细圆润,细看时却暗藏锋芒,疏密得宜,虚实相生,全章贯气。
“你这字倒是极好,倒是有些与你外表不符了罢。”织艳细细看了,慨叹道,“你与岩逍真是冤家,连这字和人都是反着来的。岩逍的字看似大气,意随笔到,但终只是表,内里的风华气度实在是差得甚远,若是由字观人,岩逍是外表洒脱骨子里终是软了些,而你是内里坚韧外表柔弱。”
贝凝嫣停了一停,只笑了笑,又伏身下去继续手上的活计。“岩逍这人懒散得很,字也不好好练,怎能作数。”
织艳心里有数,也不与她争辨,摇了摇头,便自顾继续翻看。“这是你抄给刺史夫人的佛经?”
“嗯。赵夫人好佛,这份礼算是晚辈的心意,沾不上那些个名头收不得。”
织艳随意翻着,“这四面绣是给参将夫人的?”
贝凝嫣点点头,索性停了手中的活,“不止呢,有几家夫人小姐是从北方过来的,喜欢这边的活计,自己做不好,贝府里做的就是这门生意,选了几幅好的要送过去。不过是闺阁中的交情。”
“你平素也不喜欢与那些个夫人小姐交往,怎的这一阵子如此上心?”
“平素也有些交往,都是场面上的人,各家府里的夫人小姐平日里也会见到,只不过少些罢了。刚好这段日子也是闲着,补上些心意。”
织艳当这贪欢阁的老板也不是当假的,这一段时日里,贝府商号与那两府的明争暗斗也是知晓的,驿帮暗中插上一脚,也是彼此心照的事情。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男人们只道妇道人家不管事,其实很多时候,闺阁中的交情,却是有着微妙作用的。”
贝凝嫣只笑笑,“生意场上,不就是靠着人起来的么,府里每年都是照着规矩办罢了。”
傅岩逍经商手段好,是杭州城里公认的了,明面上,她与刺史公子交好相当于傍上了刺史大人这个后台,但暗地里,许多人脉的经营,靠的也还是贝府的老底子,贝凝嫣生于世家,自幼就是按着当家主母来培养的,这里面的关系,可是通晓得很。枝缠藤蔓的,与相关的各府夫人小姐的交往打点,向来是很细致。只是傅岩逍是典型的主外,其中关节并不太清楚,往年她又是常年在外,打点这些事务的,台面上自然有商号里的主事,暗地里,自然是贝凝嫣来疏通。
“怕是岩逍也不晓得你在背后做了这许多事吧。”织艳饶有趣味地盯着贝凝嫣,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大字——“调戏”。
贝凝嫣将装裱好的字画小心收拾好,“她做了许多事,我不也是不清楚么。说这些作什么。”
“是,是,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啊,你们自然是你心换我心,各自为对方用心了。”织艳笑意明媚,似真似假地半是羡慕半是嗔怪。
“别这么说。天底下哪里有事能俱全,不过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罢了。”贝凝嫣心细,察觉到似乎是勾起织艳的伤心事,谁没有难忘的一段情呢,她之前有霍逐阳,织艳虽是沦落风尘,但这般出色的女子,哪里会没有一段情呢。
“你和岩逍,还有什么不能全的?”织艳倒是被她转开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八卦。
“没,没什么。”贝凝嫣眼里微微一黯,只一瞬间便恢复了,“妍儿她们也应该下课了,一起过去接她们用些点心如何?忙了这半天,也觉得有些饿了。”
饶是她掩饰得好,织艳又哪里不知道她是顾左右而言它。笑眯眯地携住她手,“好,那几个磨人精,常在眼前又觉出烦,半日不见又是挂念。”
“你啊,日后当了娘,自然就晓得了。”贝凝嫣拍拍她,缓步出了书房。
“切,谁说要当娘才晓得,傅岩逍也没当娘呢,偏偏对这些小孩子喜爱得很。日日里也不嫌烦不嫌累地陪着玩。亏得她有这么好精力和心神,否则啊,我们几个人也难有机会好好聚一块玩。”可不是么,傅岩逍每日里从商号里回来,看着人是疲累得很,但一和孩子疯玩起来,又精神得很了。她陪着那些小孩子,才能够让这三个“娘”脱身出来专心陪她玩游戏呢。
“嗯。岩逍是很疼孩子的。”贝凝嫣像是随意附和一声,又若无其事地前行。
织艳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像是醒悟过来一般,“凝嫣,你方才说事难俱全,是不是因为?”下面的话,突然消声,因为这个问题,就算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永远应该不要去过多考虑。
“说什么呢,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觉得是上天厚爱了。”贝凝嫣只来得及应了这一句,就看到三个小孩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
“娘,娘,今日夫子教了三字经,妍儿会背了呢,封崖哥哥和容德弟弟好笨的,背不全!”妍儿欢呼一声,冲过来扑入贝凝嫣怀里,额上一层汗。贝凝嫣只是取了帕子仔细替她拭汗,“待会阿爹回来要考你的哦,到时娘也听听好不好?封崖容德,你们的功课也是要考的哦,记得要跟着夫子好好学。”
两个在夫子面前调皮得很的小男孩,都乖巧地应了。开玩笑,连在他们眼里是万能的傅岩逍都怕面前这位看起来温婉无害的夫人,他们当然见机乖觉得很。
织艳看着这一大三小,一副母慈子孝的景象,还有正转过来的拢春和悔殊,忽然之间,想起以前,自己嚷嚷着不嫁不嫁要陪在娘亲身边,娘亲宠溺地看着她撒娇,“傻孩子,哪里能不嫁呢,女子应当是为人妻,为人母,夫妻恩爱,孩子和顺,这一生才会有完满的幸福。”为人妻,为人母,子孙绕膝,才是一个女人完满的幸福么?想及此,她不由觉出一丝悲凉,这一股悲凉,像是为了自己的形影相吊,也像是为着傅岩逍与贝凝嫣而来,她们再怎么样的相爱,再如何的恩爱,也不会有共同的孩子,这在她眼中甜蜜之极的幸福,也算不得完满么?
她怔怔地看着贝凝嫣,当年的自己,那般深爱那个男人,满怀着期待要为他生一男半女。每一个女人,若是深爱着另一个人,或许都会有要为那人生一个孩子的愿望,看着长得既像自己又像爱人的孩子一点点长大,那一种幸福,她无缘体会,一直抱憾,这就是凝嫣的事无俱全吧。凝嫣她会不会,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偷偷地幻想,若是她和傅岩逍的孩子,应该会是如何模样的。
在商号里忙了一天回家,筋疲力尽,却发现往日一直在家等她回家的人,统统都消失了,这种感觉,真让人沮丧。傅岩逍终于体会到了想见某人的时候却见不到的滋味了。又是在心里面做了一番自我检讨,不够设身置地地体贴人。
其实只要织艳留在贝府,贝凝嫣一般是没空顾及她的。妍儿和封崖容德玩得开心,加上最近贝凝嫣特意请了夫子过府教习,回来偶尔见不着也是正常的。但是,总是能知道她们各自在干嘛呢。不像现在,府里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
招了管家询问,“爷,夫人和织艳姑娘用过午膳后便出门了,带着小姐和少爷。”
再问,却也问不出来更多的东西来,拢春自然是跟着出门了。她想来想去,这一段时日里,凝嫣常和织艳悔殊悄悄商议着什么事,又是亲自裱些字画,又是精心地准备琴谱刺绣什么的,反正忙得不得了,不过看起来倒是快活得很。各自忙着,好像有许久未曾有空好好说话了呢。幸好,很快就能够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好,等一切上了轨道,就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娇妻乖女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送给霍杉的长评《情不论生死》。
玉锁片VS玉观音
八月十四,本应比往常里要热闹的杭州城里显得分外冷清,唯有在往西湖去的出城路上,人来人往车轿满街挤得是水泄不通。为什么会导致这种现象?让杭州城无论贫富贵贱都没有心思像往年那般趁着节日里凑下热闹,使得今年的中秋盛会多少显得冷清?
当然是因为贝家商号大笔钱砸下去开发的度假山庄今日里开业了啊!
傅岩逍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的宗旨贯彻得十分彻底,开业大优惠,从八月十四到八月十六,这三天里,除了特别为富贵人家预备的房间外价格不变之外,其他的全部半价。这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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