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要想从秋若风眼皮底下离开，圣旨的问题必定已由两兄弟私下商量解决了。但是秋若风对秋若云的态度是寸步不让，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已经没有了。」秋若云平静地说，语气中没有丝毫惋惜。夏静双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那句话的含义。
「没有了？」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仍然忍不住惊讶。「难道你交给他了？那可是唯一可以证明你……」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压低声音，把后半句话从牙缝之间拼命挤出来。「……那可是唯一可以证明你是皇帝的证据啊。」
当初夏静双失手打碎玉杯的时候，他说一句「没关系，不要紧」还不妨，但是现在失去的东西关乎他的人生和命运，他竟然还能如此风轻云淡，夏静双觉得不可理解。
但是秋若云早已想得十分透彻，徐徐说道：「已经有一人为了这个秘密而丧命，我不能眼睁睁看你成为第二个。况且皇位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一个虚位罢了。多了这一个身份，反而会平添更多危险。这么多年来，我之所以逍遥事外，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就是希望父皇能把皇位传给他。他之所以残暴不仁，是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如果他心满意足，应该就能安分守己——况且，他的确比我更有能力守护昭明。」
「你真的这么想？」夏静双难过地注视着他，无法从他淡然的表情中分辨出他到底是「让贤」还是「逃避」。「我不知道是你更了解他，还是你的父皇更了解他。我只知道，你父皇致死都不愿把皇位传给他，还让你尽快除去他，就证明已经看透了他的本性——至少他在你父皇心中，他绝对不是帝王之器。」
提起先皇，秋若云平静的面容中终于流露出几分悲哀。「你说得对，但是事已至此，我已没有别的选择。我只能寄希望于奇迹，但愿是父皇误解他了。现在圣旨已经被他彻底销毁，就算日后我想造反也已没有任何依仗，反倒会被当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所以我已无法再威胁到他的皇权。这次他愿意放过我，也许是看在父皇的情面上。如果没有我，他找不到憎恨的对象，恨意自然就会消退。他会一门心思投入战争之中，实现父皇一统天下的遗愿……」
不等秋若云说完，夏静双就反问道：「哪怕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历史上秋若风就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暴君，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雨腥风。
秋若云答不上来，短暂的沉默后，缓缓地闭上眼睛。他知道夏静双来自未来，所以刚才那句话绝对不是推测，而是对未来的描述。
「未来已经改变了，不再是你知道的那个未来。」只能用这样的回答来安慰自己，令自己沉溺在虚幻的期盼中。
然而夏静双却狠狠地敲醒他，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秋若云轻笑，很长时间没有回应，像是已经承认了。
「事情还没有结束，你离开京城，只是一个开始。」夏静双始终觉得不甘心。既然现在历史已经改变，那索性就改变得更彻底一点。从前她心中就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愿望，希望秋若云可以成为皇帝，现在这个愿望变得更加强烈。先皇去世前留下的那番话带给夏静双很大的启发，按照先皇为秋若云规划的路线走下去，也许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光明未来在等待他们。
「那你还想做什么？」秋若云蹙眉，夏静双的执着令他有些为难。
夏静双坚定地说：「我说过，皇位是我让你拱手让给他的，我总有一天会拿回来还给你。」敢说出这句话就证明她已在心中计划好了，她正是带着这个计划重归昭明的。「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泄露天机，你敢不敢听？」似乎有点故作神秘，车厢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重。
秋若云直直地盯着她，两道好看的眉毛越皱越紧，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不听，不知道你以后会做出什么破天荒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听。」
「我也不得不告诉你，因为必须借助你的力量才能完成。」夏静双欣慰地笑了笑。秋若云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为了洞悉命运，而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不由令她心中泛起一点甜蜜的感动。现在两人的命运已经纠缠在一起扯不开了，就算不能成为恋人，可以当他的专属占卜师也不错，夏静双很容易满足。
想到这里，笑容忽然变得有些邪恶。秋若云顿时警觉起来，把身子向后仰了几分，说：「我怎么觉得不是好事？」
夏静双急忙收敛坏笑，正色辩解道：「当然是好事。你听我说……」说着立刻进入占卜师的角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历史上，秋若风执政的时期的确是昭明国最强盛的一段时期，但是令昭明空前兴盛的原因绝不是秋若风的暴君统治，而是他背后的一个女人——文熙皇后。」
「皇后？」秋若云的表情顿时凝固。
夏静双猜到他脑海中肯定已经浮现出俞莲婷的身影，急忙补充道：「文熙皇后并不是俞莲婷，而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女人，被秋若风封为『护国神女』。」
「护国神女？」秋若云更加不解，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号毫无头绪。
夏静双续道：「关于文熙皇后的记载很少，但却充满传奇色彩。她可以令死人复活，可以呼风唤雨，可以预知未来，可以撒豆成兵——几乎无所不能。」
听了夏静双的话后，秋若云凝固的表情渐渐解冻，变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静双忙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此时最惊讶的人莫过于夏静双，她本以为秋若云听到刚才的话后，会像她第一次看到关于文熙皇后的记载时那样惊叹唏嘘，没想到秋若云不但不惊讶，反而还露出一副「难道就是那个人」的表情——莫非这世上真有一个那么神奇的女子？
秋若云轻叹道：「我的确想到一个人，她倒是很出名，也符合你刚才说的那些特征。不过，我觉得她只是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而已。」
「别管她到底是不是神棍，她到底是谁？」夏静双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秋若云的袖子。
如果不是历史记载夸大其实，就是文熙皇后使用了骗术，反正夏静双绝不相信这个世上真的有人可以呼风唤雨、预知未来。但是，无论文熙皇后到底有没有那些神奇的能力，她的确几度扭转了昭明的命运，是昭明历史上不可欠缺的一个女人。
秋若风能够统一南方，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文熙皇后的帮助。但是现在秋若风身边并没有这样一名「护国神女」，所以夏静双一早就计划好了，只要可以先秋若风一步笼络到那名神奇的女子，让她为秋若云所用，那么就能很大程度上改变秋若云的命运和整个昭明的历史。
夏静双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秋若云心中称得上「护国神女」的人到底是谁。
秋若云敌不过夏静双充满期盼的目光，无奈地继续说道：「她就是红莲教的圣姑。」
「圣姑？」夏静双的眉毛微微一跳，凭直觉感到凡是叫「圣姑」的人好像都不靠谱。
秋若云接着说：「我不知道她到底能否令死人复活，但据说喝下她的符水可治百病、而且求子得子。她还可以预知未来、沟通阴阳两界——的确接近于你刚才所说的『无所不能』。」语气中不仅没有半点尊敬，反而尽是嘲讽之意，就像在讲笑话似的，看来秋若云对「圣姑」的法术半点都不信。
夏静双也觉得挺玄，但是「护国神女」能在历史上留名必定有原因，在亲眼见到圣姑之前，不能妄作定论。思及此，夏静双忙问：「她在哪里？」
秋若云叹气道：「就在苍州。」那声叹气似乎是一句反问：「你不会真要见她吧？」
接下来，秋若云帮夏静双扫了一下盲。红莲教本是中原王朝的一个教派，得到晋王爷的支持，依附晋王爷的权力在中原发展势力，但是中原王朝政权交迭之际晋王爷失势，被排挤到南方的东建郡（也就是后来的昭明国）。六年前昭明立国，晋王爷既回不了中原王朝，又不愿承认昭明政权，所以他的残余势力全都集中在昭明与中原王朝交界的苍州地带，伺机而动。苍州因此成为红莲教的根基所在。昭明立国之初，晋王爷的这股势力非常不安定……
「……但是平南王一上任就平定下来了。」秋若云说。
「他是怎么做到的？」夏静双虽然读遍了所有她能找到的昭明史料，但是这段历史还真没看到，不如秋若云这个土生土长的昭明人知道得详细。
秋若云顿了顿，用清晰而又沉重的声音严肃地说：「——他直接杀了晋王爷。」话中含着一点讽刺的笑意，显得更加冷酷。
夏静双闻言倒抽一口凉气。其实一点也不意外，直接杀了晋王爷，秋若风的确做得出来。
秋若云续道：「晋王爷留下的那批旧部恨虽恨，但自知斗不过他，所以后来便渐渐安定下来了。但是现在他已离开苍州，在京城当皇帝。他一走，包括红莲教在内的那批晋王爷的势力，大概又要蠢蠢欲动了——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想见那位红莲教的圣姑么？」说着对夏静双投入「三思而后行啊」的目光。
夏静双坚定地点头，答道：「一定要见，因为她的手上极有可能扼有扭转时局的关键。」
秋若云不予置评，只微微扭头，望向窗外，轻轻叹了一口气。前方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名圣姑就是之前预告过的，苍州篇中一个有趣的新人物啦。有趣在什么地方，很快就会揭晓了哦，哼哼～关于「护国神女」，其实大家都能猜出来是谁吧，文案都有写的。现在是典型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061 金光灿灿
三天后终于到了苍州境内。离城门大约五里左右就有王府管事携二十余名仆从、侍卫接应。连日赶路令夏静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