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韩蓄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么,他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陈依果轻轻敲打着桌面,她想,也许,我该准备安排一次外派的机会,让我有机会,好好摸摸这男人的底。
外派的任务很快就下来了。
是去西安,考查市场,看看是否有创建分公司的必要。
公司的理由是,西部开发是国家近几年强力推荐的政策,在一段时间以内,西部,将会有数不尽的政策优惠,这是商家最有利的消息。
而西安,是西北五省首脑,更是商家必争之地。
韩蓄对这个解释不置可否,必竟,西安的地产业与珠三角的地产业实在有着太大的不同。但他也并不反对回陕西探查一番,家乡,总是最好的。
离开西安五年了,这几年,他无进或忘对于琥珀的承诺:如果下次,我在悬崖边上就要坠落,你刚好能出现,那就接住我。
现在,他已做了了全部的准备,如今,他相信无论在任何一方面,他都已做好全面的准备,可以接住她,带给她真正意义上的幸福。
只盼,苍天怜悯,让他们能够相逢吧。
坐在飞机上,陈依果不知是否有些疲累,不时把头靠在他肩上小憩。
韩蓄无暇多想,他的整颗心已全部悬于即将到达的地方。这么些年没回来过了,不知小城还好吗?她还好吗?陈默呢,还好吗?
这些年来,他越是回想,越是觉出陈默的不容易,作为同样深爱琥珀的男人,有机会,他一定要与他再做朋友。
爱上同一个女人,都是刻骨铭心,这也是一种缘份吧。
陈依果闭着眼将手轻轻伸向韩蓄。
韩蓄看了她一眼,她是在做梦吗?还是装的?不管怎样,他已绝不会再为任何诱惑折腰。
自从在广州重遇刘涛之后,他一直恪守心防,绝不肯让自己再因误会而堕入尘网。
他已太清楚的知道,他的心,始终只能属于一个人。
他不多想,把她的手缓缓拔了回去,起身为她盖上薄毯,走到后舱另一个空位去坐了。
陈依果用眼睛的缝隙看见他所做的一切,不禁心凉,也就罢了。
其实很多事都是这样,不能接受,就直接拒绝,反而对大家都有好处。越是拖拖沓沓,越是伤人伤己,全无好处。
韩蓄后悔自己时至今日才明白这个道理,否则,苏慧、张可风、刘涛、甚至是李瑞、武如如、柳絮、赵鱼她们也不至于为他受伤了。
他承认,这些年来,他心中始终只得一个。
琥珀。
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可他傻乎乎一路四窜奔逃,还牵连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女子,真是不该。
他想,其实上天也许真的早已注定了每个人的缘份,可是人类太贪心太好奇,又夹杂着一些自尊自怜的情绪,以至于很多人都把爱人弄丢了。甚至,连真爱的能力也弄丢了。于是一生寂寞,只能频频更换舞伴,于是,愈演愈烈,愈陷愈深,愈加寂寞,终于有一天骗自己说:原来世界上本没有爱。
岂不知,爱情原已给自己磨平了,弄坏了,再不能修补。
韩蓄想,自己还是幸运的,虽然苦恋琥珀多年也没有什么结果,但最起码,他爱过,他也痛过。因为这段苦恋,他至今还是活生生的,实在比绝大多数人都幸运很多。
机窗外万里无云,韩蓄将头靠上椅背上,闭起双眼,想起刚来广州的那一段日子。
公司里的人私下流传的他的“同居蜜友”,不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天气是炎热的,火烧火燎,正像那时韩蓄的心情。
这么久以来东奔西走,韩蓄在全国的每个城市都住不久。他在任何一个城市,仅仅是想寻获琥珀的踪影。这个希望,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越来越渺茫了。
其间他没有再交过女朋友,身边的伙伴甚至开始猜测他的性取向。他也不曾解释,只要琥珀出现,所有事情就清楚了。可是,琥珀自从那次离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了踪影。
他不甘心,又打了一次电话给陈默。陈默只是问他:“你还没有放弃?”再什么也没说。
他明白他的意思,从他注意琥珀开始,到今天,已经十几年过去了。那时他的胡子还没有长出来,此刻,他鬓角已有白发了。
这些年,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已有天大变化,就算再得到琥珀,也未必仍会一如往昔记忆。
但放弃吗?他没想过,寻找她,似乎已成为他生活的习惯,停下来,他不知还能往哪里去。
留在广州半年多。
广州这个城市很奇特,刚来时,韩蓄烦透了。本地人说话全是一个腔调,完全听不出高低音来,叽叽喳喳,不知所谓。
但呆久了,好处就觉出来了。
他觉得,如果把西安比做一块秦瓦,厚重凝固。那么北京就是一方红砖,坚实方正。上海则是细瓷,脆美精致。
广州呢,广州是一块优质的橡皮泥,你要它方它就方,要它圆它就圆,甚至你要它是不规则多边形也没有问题。它就是这样闹哄哄,它就是这样随和,它是中国最富包容性的城市。
韩蓄开始喜欢上它。
他有时甚至想,如果琥珀和陈默的事情发生在广州,结局不知会不会不同。听说,香港如今仍延续着表兄妹可以通婚的习俗。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刚,他接到一个电话,是柳絮打来的。
这大出他的意料,所以刚开始,他没听出来电话那头是谁。
柳絮说:“听你的反映就知道你大概已经忘记我是谁了。我是柳絮。”
他呆住,没说话。
柳絮又说:“仍不记得吗?我是柳絮,琥珀的声音。”
他连忙解释:“我记得,记得,只是太意外,没反应过来。”
“一提起琥珀你就记得了,唉,”柳絮在电话里轻轻叹息:“你真是…”
他无言以对。
她说:“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是想打电话告诉你,张可风曾经联系过我——她你总记得——她还找过武如如、赵鱼她们,似乎有什么对付你的计划,你要小心。”
柳絮的声音很诚恳,不像是无凭无据。但这件事在韩蓄心中并没有激起太强的风浪,他觉得自己太了解可风了。像她那样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能做的出什么事呢?何况,他现在还远在广州。
退一万步讲,即使可风真有什么手段报复他,那也是他应得的。不该埋怨。
真正令他无法应付的是另一个人。
这个人的重新出现也远在他的意料之外,以至于在最初碰见她的时候,他坚决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
实在因为她的变化太大,完全不复往日记忆。
是刘涛,韩蓄大表姐的老公的大姐的女儿刘涛。
她比他更早来广州,工作性质变了,接触的人也多了。她少了年轻女孩那种轻浮的感觉,多了一种成熟女性的韵味。
她的体质却维持着以前的样子,全然不像一般南方女人那样瘦削清秀,反而越发的强壮起来,声音也粗大了很多,颇有《红高梁》里“我奶奶”的感觉。
也许正因为这样,她一个女人孤身在外,才能如此顺利的捱过来,既没有被人占了便宜,也没有因为水土不服退回老家。
最起码她自己是这样说的。
她还说,自从西安与韩蓄别后,她一直小姑独处,从未交往过别的男朋友。
说着这些的时候,她还颇有深意的瞟了韩蓄一眼。
韩蓄起了一身的鸡皮,真是时势造英雄。
这段话,如果放在几年前,她还是个小商店主的时候,她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那时的她,只懂睁着干净善良的眼睛看他,静静的倾听他的不安和茫然,轻声的给他讲一些没边没沿的小笑话。
韩蓄喜欢那时的她,最起码,那时的她是可以亲近的,是没有杀伤力,让人平静舒服的。
可是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她非但说出了这样的话,更严重的是,在见过三次面后,她就毫不客气的问:“你也老大不小了,手头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耽误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韩蓄唯有点头称是。
她干脆单刀直入:“我手上还有些积蓄,年纪也到了,你看我怎样?跟你有没有可能?”
弄得韩蓄连头也点不下去了。
就这样僵下来,她接连几天打电话给他,约他再见。
鉴于两人以前的关系,特别是在他最寂寞时她对他的安慰。韩蓄不忍心拒绝她,却更无法答应她什么,弄的非常难堪。
偏生这世上就有这一种女人,在外面的世界胡乱混了几年,没有饿死。就俨然以为自己是女强人了,说话掷地有金石之音,只要一提出什么要求,就一定要人家答应。再不想想自己今时今日,有几斤几两,值不值得所有人受她的胯下之辱。
更要命的是,她本身并不是坏人,她的本性还是善良的,只是见了些许风浪,闯过几座小庙,就变得不知深浅,不顾人家眉高眼低,只管往她向往的方向去一厢情愿的发挥。执着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逼的人哭笑不得,无处回避。
韩蓄以为,这种人,实在比坏人更可怖。坏人,你还有得回避,这种人,你避都无处避。她就是执着脸皮装着可怜吃定了你,你有怨也说不出口。
所以人家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憎之处。
韩蓄虽然不愿这样想她,可也不能不认清发生在她身上现实的变化。
今晚她又约了他。
韩蓄已想好,无论如何,多难开口都好,今天也要把话说清楚。
刘涛已在等他,穿了褛空的大红紧身衣,黄色的九分裤,衬的黑处越黑,胖处越胖。
韩蓄暗暗叹息,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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