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走廊尽头的韩蓄,心想:也许我早该不那么自私,让琥珀与他认识。毕竟,他们才能发展成完美的一对。
琥珀拉他衣袖:“默哥哥,你在看什么?”
他心口有说不出的微痛,摇摇头:“没什么。”
琥珀抬高睫毛看他的眼睛,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上,像是小小的羽毛扇。雪天使就是这样吧,陈默想。
陈默吸口气,微笑着同琥珀说:“明天休息,你到我家来玩。”
琥珀心一跳,忙垂下眼帘:“嗯。”
对于陈默,琥珀自有她难解的关怀和依赖,毕竟,这个人,实在不仅是一个表哥这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在父母努力吵架闹离婚时,是他一直守在她身边。
在父母上法院打官司,双方将她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皮球那样踢来踢去的时候,也是他守在她身边。
法院判离那一夜,母亲收拾了东西夺门而出,完全遗忘了她的存在,只有他,伸出小小的怀抱让她躲进去,尽情的哭。
母亲离开的间隙,学校要办联欢会,她要登台,家时早已乱的鸡飞狗跳,父亲根本不关心她。是他帮她买了她生平第一支唇膏,第一条丝质的衬裙,第一朵祝贺用的鲜花。
她知道,那是他打碎攒了一年的小猪扑满给她买的。
那时,她还只知道哭。他却已懂得捧起她的脸,微笑着说:“看,我的小琥珀是最漂亮的。”
从那刻起,她就决定,她要做他最漂亮的最光彩照人的骄傲。
而他呢,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后来母亲来接她,她却再也无法离开他了,没有他小小的却温暖的怀抱,没有他静静的陪伴,她早已不知要如何活下去。
她静静的看着他,任雪花在她睫毛上飞舞,她的目光是那么闪亮,那么温柔。陈默心一跳,连忙躲开,雪花只是落在琥珀的睫毛,却更像落在了他的心里,寒冷,似要将他彻底冻僵。
琥珀没想到陈默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更意外的是姑妈姑丈都不在,一屋子全是男孩,而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觉的这群人中有一个瘦高的男孩看她的眼神有点熟悉,像是长久以来就跟随在她身边似的,她朝这目光看过去,那男孩子却低头瞪了她一眼。嗨,还是个挺英俊的男孩呢,只是有些蛮横,总不及表哥。
她问那些男孩:“我哥呢?”
男孩们冲她起哄,一起朝里屋喊:“陈默快出来,你的小公主来了!”
怎么,他们也知道她是陈默的小公主吗?是了,陈默对她的好,还有谁不知道呢?琥珀心中正甜甜的,却见陈默走了出来,手中还拖着…拖着一个女孩!
琥珀吃惊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状况?这女孩是谁?默哥哥怎么会拖着她的手?
她一时忘记说话,只知呆呆的站着。
座中的韩蓄也吓了一跳,天天与陈默打球,竟不知这陌生的女孩是从哪里钻出来的!看她淡定自若的样子,是表示一切都已成定局了吗?琥珀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琥珀知道了又怎么样,关她什么事,她表哥有好事,她当然应该高兴。只是,这又关自己什么事?
琥珀却已吓呆了,一直站在一边,吭都吭不出来。她真的从未想过,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与陈默的关系是那样复杂,早已注定迟早有现在这一幕上演。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这样难过呢?完全像是祸从天降,完全措手不及。
韩蓄心都揪紧了,她这算什么表情?为什么看起来这样难过?
陈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这样轻易的打破了脆弱的平衡,既然戏已上演,就只能继续下去,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后悔吗?
这个平空出现的女孩呢?她在这幕戏中又要担任一个什么角色,能抽的出身,能回得了头吗?
陈默将手中的女孩往前拉一拉,说:“琥珀,我给你介绍,这是唐玲,我女朋友。”
没心没肺的男孩们又在起哄,起哄中唐玲泰然自若、陈默目无表情、琥珀脸色惨白。
只这一个照面,琥珀就败下阵来。
琥珀哆嗦着去拿桌上的水杯,看也不看就往嘴里送,唐玲叫:“小珀别喝!”
琥珀茫然的拿眼去看唐玲,唐玲说:“那是我刚用过的水杯。”
琥珀眼也直了:“你说,这是你的水杯?”
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默哥哥、还有默哥哥这里的一切,不都是自己的吗?她从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在顷刻之间,这一切竟会全变成了别人的!
唐玲有些不知所措,不知为什么男友的妹妹对她的态度会这样不善:“是…不是我的,是我刚用过了…”
“你刚用过了…哈哈哈”琥珀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转而面对陈默,嘴唇发青:“默哥哥,这是我的表嫂吗?”
陈默咬牙点头:“琥珀…”
琥珀觉得自己的心一片片的碎开来,再也拢不住。她微笑着问大家:“哗啦啦,哗啦啦,默哥哥,你听到了吗?唐玲姐你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
唐玲更加茫然:“什么哗啦哗啦,没听到啊,是水开了吗?”回头问陈默:“有没有烧水?”
陈默摇头,他当然听到,那心碎的声音,因为他自己的胸膛内也在碎裂,已裂成粉末。在这次见面之前,他已为此刻演练多次,他以为自己已有十足把握控制眼前的一切,他总在想,也许,琥珀和他想的不一样,她还小,她可能什么也不懂。可是,他错,当事情真的发生时,琥珀非但和他想的一样,甚至,她比他想的更深。他突然发觉,自己才没长大,自己什么也处理不了,什么也控制不好!
他看着脸色惨白的琥珀,心知什么都为时已晚,这一刻心里有前所未有的疼痛。
琥珀,我后悔了,琥珀,我不知道原来我们都会这么痛,琥珀,原来我们的心比脆弱的平衡更脆弱。
琥珀想:默哥哥,你真的听不到吗?你听不到我心碎的声音吗?你为何不回答?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走吗?不再纠缠你吗?我明白了,我早已不是你的小琥珀了对吗?我早已该走了,不该再在这里扰乱你的生活。
她垂下头去看那水杯,光洁温润的白色瓷杯,纤细的柄,像陈默修长的手,像一直以来保护她,牵挂她,温暖她的陈默的手。陈默…她阖起眼帘,一颗泪珠掉在杯中。
有只纸巾盒递过来,有个男孩的声音,有些僵硬的:“别哭。”
拿纸盒的手修长有力,这是陈默的手!
琥珀飞快抬起泪眼相看,却是那拥有熟悉眼神的陌生男孩。
琥珀吸吸气,小声说:“谢谢,我没事,只是有颗沙子进了眼睛里。”
“我叫韩蓄,”对方眼珠子不知为何又瞪起来,说:“陈默的篮球队友。”
“哦,我听说过你,”琥珀努力的笑:“学校出名的少女杀手。”
那凶巴巴的男孩突然脸红了,他搓搓手,又挠挠头,说不出话来。忽尔又一瞪眼:“你以为你是谁,被你认出来就了不起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是骄傲啊。”琥珀觉得莫明其妙,今天的人都疯了。
两人这才发现屋内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出去了。琥珀纳闷,蹑手蹑脚的向那男孩打了个手势,悄悄走到门边,却听到门外有人压低了嗓门在说:“陈默,怎么样?你看琥珀和韩蓄有戏没?”
陈默的声音:“小蓄那么喜欢琥珀,条件又好,琥珀应该没理由看不上。希望没问题。”
琥珀明白过来,心上像被人用大铁锤用力的砸了一记,她转头怒视韩蓄:“原来你们都是串通好的!”
韩蓄还没搞清楚状况,琥珀已冲了出去。
怎么,韩蓄想,陈默难道要介绍琥珀给他?他的眉头皱起来,什么啊,我怎么会喜欢她这种人!
不知为什么,心头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甜意,他走了出去。
琥珀刚到院门边已被陈默拦住:“琥珀你干什么?”
“你还敢问我干什么?”琥珀全身发抖:“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唐玲笑:“我们在做好事啊。”
“你住嘴,”琥珀盯住陈默:“我只问你,陈默,给我介绍韩蓄,在你看来是做好事吗?”
陈默眼中已有血丝:“韩蓄不好吗?”
“不好!不好!”琥珀大声说:“你要我说好吗?你想要我说好吗?”
陈默不说话。
琥珀一把推开他:“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偏不说好,偏不!”转身跑了。
唐玲纳罕的瞧着她的背影,喃喃道:“这是怎么了,就算不喜欢也不用发脾气呀。”
众皆悻悻然。
韩蓄追了出去。
陈默望着他的背影想:他能安慰琥珀吗?也许不能,但最起码,他可以追出去,可我呢,连追出去的勇气也没有。天知道,我并未想让琥珀受伤,我只想她好,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
他的头隐隐作痛。
韩蓄一出院门就看见了琥珀,她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像只受伤的猫。
她是在这里等陈默追出来吧,她仍是希望看到陈默吧。固执的女孩。
有机会单独对着她教训她,本来是他一直的梦想,此时他却不禁心软了,轻轻的走过去,轻轻的蹲在琥珀身旁,轻轻的把身上的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琥珀的身体抖了抖,模糊的问:“你来干什么?”
韩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难辨悲喜,她果然不希望来的是他啊,她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不是陈默来了,她和他想象中一样敏感。
他吁出口气,缓缓说:“你知道吗?这么久以来,你在看陈默的时候,有人也在看你。你看着陈默上学,看着他放学,看着他笑,看着他跳。同样,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也有一个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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