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队长,好像,是你的什么人吧?” 龙言是敏感的。律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刚才被提到的名字应该跟小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小方踌躇着,杨小玉轻轻道:“是方队长的老婆。”
“哦──”龙言用眼神质询着小方。只能用眼神。
小方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律师的眼神有一种压迫人的质感,他说:“是的,陆薇是我的未婚妻。我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祝福你。”龙言说。说着笑了笑。招牌式的笑。已经没有了刚才那种亲切。他在自觉地向后撤退了。小方既然能让他姐姐看得上眼,那也算是抢手货。被别人占了先机是难免的。这是个竞争的年代。
小方看得出对方的心思,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后,“谢谢。”
龙言微笑,“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结一次婚,就像打仗一样。你家人又不在这里。会很忙乱的。”
风度是无可挑剔的,颇似乃姐。小方只好再说:“谢谢。”
“不用客气,真的,我妻子美馨就喜欢帮人家筹办婚礼、满月酒什么的,越忙越复杂她越有兴致。你要缺人手,我把她的电话给你。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她很唠叨。”
“好的。”小方说。说着想着,他们那个家,是什么样子的呢?
“干吗叹气?”杨小玉问。
“你明知故问。”小方压低声,他很生气。也不知为什么。
“我说的不过事实。”杨小玉也低低地。
“你不如干脆骂我两句好了。”
“为什么骂你?说实在的,我倒有点佩服你。”
小方闻方回过头看着说话者。
杨小玉叹了口气,“要说难受,我现在比你更难受,因为我今生最大的渴望就是把龙琪赶快嫁出去,嫁给一个她真正喜欢的人。”
“为什么?”小方有些不明白了。
杨小玉想了很久,“这么说吧,我很喜欢她,我也很恨她。因为我们是……”
“是什么?”小方有点急,生怕对方说出点什么。
杨小玉这时意味深长地:“方队长,你有时很俗,俗不可耐。”
小方脸红了。
“告诉你吧,我跟她是情敌!”
扈平在那个蚊蝇猖狂的水洼树林边足足捱了两个小时,血脉一通,他闪电一样跃上公路,可是这条路很偏,他故意挑了这么一条偏僻之路,晚上几乎没有车辆通过,有的只是庄稼人的牛车马车,来来回回地从田地里往家运收割的粮食。
真是急死人了。如果龙琪有事,乔烟眉一定有事,如果这两个人都有事,他扈平来此一趟还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他是个大男人。
终于,听到一阵马达声,好像是一辆旧的摩托车,这在乡下还算比较先进的。没法子,今晚就它了。
拦住它。但怎么拦?三更半夜的,怎么拦都像个剪径的大盗。扈平摸了摸身上,还好,钱还在,有钱就好。他跳到马路中间,啥也没说,把手中的一厚叠子钞票塞到对方怀里,又一把将其推开,自己骑上摩托走了。
被抢的那人定住魂魄后,抖抖擞擞拿出火柴划着,一只手数着那叠钞票,数完,愣住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他从来没见过也没打算见过,这么多钱。
怎么可能呢?
扈平一点也不知道那人会怎么想,他开足马力,这车虽破,但很有后劲,不久他就看到一家小型加油站。他停下,问加油站的人有没有见一辆车经过。
加油站的人说有,是位非常漂亮的姑娘,往车里加了油不说,还买了两桶带着。
是乔烟眉没错,附近只有这条路。可是她带两桶汽油干什么?
扈平越想越不对。坏了。
乔烟眉一个小时前路过那个加油站,扈平的车好,但她的技术太臭,好不容易才挪到那个加油站。站上的人很热情,给她油价打8折,她说不用,她抽出5张百元钞票,让油站的人给她另外再装两大桶,她要带着上路。
加油站的人不明所以,但人家掏钱了,那就照办。油站的小伙子殷勤地要为乔烟眉把那两在桶汽油放在后备箱里,乔烟眉却说放在后座上就行了。小伙子认为油桶太脏了。乔烟眉对他笑一笑,小伙子已经晕菜,赶快照她的意思忙不叠地将油桶放在后座上。
她走以后的很长时间,还被那个小伙子想念着,他还忍不住去问别人,“你说那个姑娘带两桶汽油作什么?”
子夜零点。
夜与昼于此刻交锋,天地一片苍茫。
龙琪和上官文华到地方了。她俩下了车,黑黝黝的山峦,像条巨大的蟒蛇一样险恶地潜伏着。山风掠过,林滔阵阵,海浪奔腾。如有千军万马咆哮嘶鸣。惊人魂魄。
月亮是新月,浅浅的一牙,淡淡的晕辉,星星稀阔,柔光轻轻地撒在天宇。
黑夜中恰到好处的光线。
对面高处的山崖上,站着周烨,他身边,是那个戴蝴蝶面具的人。在他俩身后,有高高低低人影在晃动,好像穿着武警的制服。
上官的呼吸有点粗。──怪不得方队和父亲不愿动用局里的同事。
周烨开口了,说:“是龙女士吗?”
龙琪点头,“是。我儿子呢?”
周烨没有回答,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看了看,又仔细地盯了一下龙琪的脸,“没错。”
“龙欢呢?”龙琪又问。她等不及了。
周烨叹了口气,挥挥手,他身后一个人提着龙欢软绵绵的身体站出来。
龙琪的眼睛瞪得很大,周烨带点欣赏地看着对方这副表情,然后对那个人说:“把这小子扔到海里。”
那人使劲一抛,龙欢坠下崖底。
“龙女士,别难过,你们母子马上就可以见面。”周烨说着,突然拿起一把长枪,子弹像一串火焰一样射过来。
龙琪来不及躲闪,用手一拨,将上官扫在地上,一梭子弹全打在她身上,血光四溅,她雪白的衣服上猩红一片……
变生不测。
上官文华尽管做过几年刑警,见识过不少阴险狡诈之徒,也怎么也没料到对方会突然出手,好不愤怒,她翻身打挺站起来,一手拔出枪一手扶住龙琪,这时,江远哲出现了,他朝天放了几枪。
场面被震住了。
“来的是哪位?”周烨的声音冷漠到极致。
江远哲的身后左右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一批人,黑压压的。静默无言。犹如黑云压城,气氛紧张得可怕。
沉寂了好几秒钟后,“这位小姐,你先带你们老板走吧。”江远哲对上官说。
“都不许走。”周烨的口气一反刚才的文温尔雅。“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此时的江远哲好不愤怒,那股恶火压也不压不住地往上直冲,但他低下头,他爷爷跟他说过,在你最愤怒的时候,一定要制怒。否则,你就会被不良情绪操纵,做出与愿相悖的事。
这一刻,他学着爷爷教给他的办法,数数──1、2、3、4……数到7,我一定要平静下来,而且面带微笑。
他抬起来头,笑一笑,“我是──江远哲。”
周烨闻言,现出一脸迷惑,“江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他显然听说过他。
“这个不重要,先让这两个人走。”江远哲说得坚定不移。他答应过小方,不论死的活的,一定要将龙琪带回去。他不能食言。
“理由?”周烨觉得里面好像有玄机。
“我们江家有个原则,对妇女儿童伤残病弱,礼让三分。所以,她俩在这里,会影响我的心情。”
周烨想了想,摇头,“江先生,这里不是江家,这里是大陆,我们这里讲究男女平等。这个龙琪更不是一般女人,对她,我得当男子看。”
听着这番话,上官心里已经不是一般愤怒,简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耻辱,她是一个警察啊!江远哲看着她的脸色,“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站到我身后去。”
“谢谢你。”上官说。
江远哲笑一笑,他知道今天这一仗,绝不会善了。
“对了江先生,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路过。”江远哲淡淡地。
周烨沉默了片刻,“路过?不会这么巧吧?”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看如此月黑风高的良辰美景,于是出来转转达。杀个把人,抢点儿东西,没料到遇上老兄,更没想到老兄把杀人放火这事做得比我更地道、更好。所以我满心佩服,怀着学习的态度过来打个招呼──周先生你贵姓?”
周烨听得眉头微微一皱,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姓什么,别的有关资料恐怕也知道不少。而且说话夹枪带棒,摆明了说自己是强盗。
“江大少爷。”他按江湖上对江远哲的叫法称呼,“知道佛是怎么炼成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的前身就是强盗,抢劫到荣华富贵,然后成佛。发财成名两不误。像当年清兵入关,给汉人的见面礼就是嘉定三屠、扬州十日,这纯属强盗行径,可后来又有了康乾盛世,这就成佛了。汉人不是也乖乖摩顶礼拜了吗?”
江远哲笑了笑,“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不过,周先生可是政府官员,怎么能……”
“政府就是强盗。”周烨说,“十九世纪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在全世界范围内殖民抢劫;还有上世纪发动全面侵华的日本帝国。还有……出兵伊拉克的美国。”
“对,政府说穿了就是强盗,但别国的政府是抢他人的东西以造福本国国民,周先生你所代表的政府好像恰恰相反……”江远哲反唇相讥,“有你这样的人,你们的政府真的就不怕亡党亡国吗?”
“国?”周烨沉默一下,脸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