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仇道:“这是由然翁老先生采来的血露蟠桃炼成的,当然有桃子味。玉儿姐姐,你快服下吧。”
小雪已倒了杯水递过来,拓跋玉儿吞了下去,忽然以手支颐道:“好困。”
这时然翁也已走到门口,听她说犯困,便道:“然也。陈公子,小雪姑娘,让玉儿姑娘歇息,好让药力走遍全身,半个时辰后就可以解开纱布了。”
陈靖仇和小雪闻言都走了出来,小雪轻轻掩上房门,让拓跋玉儿歇息。他们在外面和然翁说着话,然翁现在一直不涉足人间,听陈靖仇说当今皇上荒淫无道,不禁叹息,说道:“苍生苦难,总是无穷无尽,怪不得老狐狸说活一人,杀万人,救人之功不抵伤人之罪,不如不救。”
闲聊了一阵,然翁道:“行了,去看看吧。”
他们走到拓跋玉儿房前,小雪敲了敲门道:“玉儿姐姐,你醒了吗?”拓跋玉儿道:“进来吧。”声音有点儿颤抖。他们走了进去,见拓跋玉儿已坐在床上,脸上仍包着纱布,一双手不住轻颤。然翁笑了笑道:“小雪姑娘,给玉儿姑娘解开吧。”
小雪答应一声,走到拓跋玉儿跟前,轻轻给她解开纱布。随着纱布一点点解开,陈靖仇连眼都不敢眨,又有点不敢看。待全部解开,却听小雪叫道:“哎呀!玉儿姐姐,你全好了!”
拓跋玉儿仍然闭着眼,根本不敢睁开。听得小雪的声音,她颤颤地道:“小雪,真的吗?你……你别骗我!”
小雪道:“我没骗你!陈大哥,你快跟玉儿姐姐说啊。”
纱布解开时,陈靖仇也没敢看,此时抬头一看,只见拓跋玉儿的脸上,刀痕已经完全消失,肤洁胜雪。他又惊又喜,叫道:“真的!玉儿姐姐,你真的好了!”
然翁在一边呵呵一笑道:“说半天也没用,让这爱哭的小姑娘自己看看吧。”
小雪当即拿过铜镜:“玉儿姐姐,你看吧,全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来。”
拓跋玉儿还在害怕自己的眼睛不曾复原,听得小雪的声音,一睁眼,看到镜中的自己已全然恢复当初相貌,喜极而泣,捂住脸痛哭起来。小雪见她哭了,也流下眼泪,嘴里却道:“玉儿姐姐,别哭啊,你别哭。”
拓跋玉儿抹去泪水,忽地跳下床,在然翁面前跪下:“老仙人,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然翁笑道:“老朽倒没什么,你该感谢陈公子和小雪姑娘。这两天他们不眠不休,陈公子为了你还从山上摔了下来。”
拓跋玉儿看了看小雪和陈靖仇,低低道:“小雪妹妹,阿仇……”她还没说完,陈靖仇已道:“别说这些了,玉儿姐姐,你刚好,还要休养,先歇息吧。”
然翁道:“是啊,爱哭的小姑娘,你先好生歇息,让身体复原再说。”
陈靖仇欣喜万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从怀里摸出那颗氐人女王给的夜明珠:“然翁,一点小礼物,请然翁收下。”
他拿出这夜明珠来,然翁怔了怔,接到手中看了看,微笑道:“原来是氐人送你们来的,怪不得能到岛上来。”
陈靖仇道:“是啊。”
然翁笑道:“老朽居于荒岛,这些身外之物也没有用,陈公子到时还是还给氐人吧。”说着,将那夜明珠还给了陈靖仇。陈靖仇见然翁不收,正自迟疑,然翁却道:“对了,爱哭的小姑娘,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拓跋玉儿犹豫了一下,道:“是这样的。”她将自己听信了敖墨的鬼话,误摘下崆峒印,破坏了氐人青春不老的符咒,深感内疚而毁容谢罪的事说了,然翁听了道:“原来因为这事。其实这算什么,再布一次便是了。”
拓跋玉儿道:“可是,女王陛下说,那位云游剑仙行踪不定,又事隔几百年,谁也不知他的下落……”
然翁道:“那些小鬼头,也是没见识。七百年前,正是我给他们布下的结界,再布一次也不难。”
陈靖仇大吃一惊,叫道:“然翁,您就是那位云游剑仙?”
然翁道:“是啊,那个时候我还没这么老,尚属好事之际。只是爱哭的小姑娘,以后要再碰到这事,你可别再急着往脸上乱划一通了,这皮肉之苦可不好受。”
听得连氐人族之事然翁也能弥补,拓跋玉儿更是欣喜。她涨红了脸,低头道:“是,老仙人。”
让拓跋玉儿在房中休息,然翁和陈靖仇、小雪走出房来,说道:“一事已了,接下来就该解决陈公子师父之事了。陈公子,老朽这就和你去央求那老狐狸出手。”
陈靖仇见然翁如此古道热肠,更是感激,低低道:“然翁,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才好。”
然翁看了看他,叹了口气道:“唉,这事你先别急着谢我,老狐狸脾气倔得很,只怕没那么顺利。”
“然翁,古月先生他会不会答应?”
走到了山道上,陈靖仇心里又有些惴惴。然翁道:“本来我也有点儿担心,但这老狐狸既然肯暗中帮你们,只怕他的心还没有冷透。”
陈靖仇默然不语。古月仙人前后已帮了自己两次了,但都不曾正式出面。昨天自己竟然敢向古月仙人动手,回想起来也有点奇怪。古月仙人以一根松针落到他身上为名,告诉自己要添加一味百年地稔草。但陈靖仇记得很清楚,自己以太乙奇门亦攻不破古月仙人的琴音,虽然激下了一大片松针,但这些松针全都被古月仙人逼出身外三尺许,似乎并不该有一根漏网。也许,正如然翁所言,其实古月仙人的心并不曾冷透……
他正想着,前面忽然又传来了几声琴音。这支曲陈靖仇从来不曾听过,他道:“然翁,这是什么曲子?”
然翁也站住了,嘴角忽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是《广陵散》,走吧。”
陈靖仇一怔:“嵇中散临刑前所弄的《广陵散》?”这曲子大为苍凉,陈靖仇不知为什么然翁听了却似颇感欣慰。见然翁已走上前去,他连忙加快步子跟上,心道:“古月先生的琴技真是妙绝天下,只怕不逊于当年的嵇中散。小雪不会什么乐器,若她能学会古月先生的抚琴之技,我们三人来段合奏,那该多好。”本来小雪和拓跋玉儿也要来,陈靖仇说拓跋玉儿刚复原,小雪还是在家照顾她为好,所以只是自己一人跟了过来。但古月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想求他救师父都很难,求他传小雪琴技这种事,当然更是无从谈起。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忽听“琮”一声,却是这段《广陵散》终曲了。待琴声终了,然翁朗声道:“老狐狸,好兴致,此调不弹已久,难得听到啊。”
古月仙人道:“然翁,你可是还不服输,仍要来寻我下棋吗?”
然翁道:“下棋的机会有的是。今日我来,乃是代陈公子求你这老狐狸出手,救他师父。”
古月仙人的脸上仍是毫无表情,只是淡淡道:“对付饕餮,确实不易。然翁你早几百年自然行有余力,但现在只怕要有点麻烦,所以才来找我的吧?”
然翁道:“正是。老狐狸你的剑术医术都在我之上,不来求你,又能求谁?”
古月仙人道:“然翁,你自承剑术医术不如我,却不说棋术,看来确是不肯服气啊。”
然翁心道:“这老狐狸果然了得,我心里想的事他还当真都料到了。”然翁向来自诩棋艺已臻国手之境,古月仙人的棋艺纵然极佳,但以往下棋往往要恶战连番,自己才略输一着。可不知为何近来古月仙人闭目与他下棋,居然胜得大为轻易,让他大不服气。他哼了一声道:“哪里能服气。棋术亦关天分,十岁前不成国手,终生无望。我自认棋术比你要高一点,可从不能赢你,多半是你在捣鬼。”
古月仙人道:“当面对弈,黑白分明,我又能用什么手段?然翁若不服气,不妨再下一局。”
然翁道:“好!下就下!”
陈靖仇侍立在一边,见然翁本来是要求古月仙人出手救师父,谁知三言二语一过,居然被挑拨得要下棋了。他心下大急,又不敢说话,在一边不住抓耳挠腮,心道:“然翁啊然翁,您老先生偌大年纪,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仙人,怎么这般禁不起激?怪不得听人说‘老小老小’,人老和人小是一个样的。”
他心神不宁,然翁自然尽看在眼底。他哼了声道:“陈公子,你坐下观战吧,记着,观棋不语,方是真君子。”
这话陈靖仇第一次见到他们时,然翁便说过一次,那回然翁和古月仙人也让陈靖仇他们等了好半天。听然翁这般说,他更是暗暗叫苦,心道:“这一局棋不知又要下到何时?”却见然翁和古月仙人各拿了一盒棋子,然翁忽道:“老狐狸,先说好,这回设个什么彩头?”
古月仙人道:“这回你肯定不是要赌玉花露了,必然要说,若你赢了,我便要出手对付饕餮?”
然翁微微一笑道:“老狐狸果然老奸巨猾,闻弦歌而知雅意,如何?”
古月仙人道:“然翁有命,古月岂敢有违,请然翁着子。”他说完,在棋枰四角星位上布下势子后,便闭上了眼。
然翁见他闭上了眼睛,反倒迟疑起来。他与古月仙人世外之交已有数千年,二人琴棋诗酒,相得甚欢,双方都对彼此十分敬佩。然翁知道古月仙人由外道而成正果,远比旁人艰难,因此比寻常人更难为言语所动。既然他不愿出手,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好容易答应了自己这个请求,那也就是唯一的机会。本来然翁自觉棋艺与古月仙人相较起码不会差多少,可是自从古月仙人宣称棋艺大长,要闭目与自己下后,每局棋到了中盘后自己就棋形崩坏,他实在不明白其中关窍。下棋虽有盲棋一说,但下盲棋也是对方报出落子的方位后才能应付,像古月仙人这般根本不看棋枰,应对却丝毫无误,便是然翁也看不出其中的奥妙来。
陈靖仇听然翁说自己若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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