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数不敢有缺,停下了马车,跳下来拉开了车门。
门开了,见郡主面色煞白,神情极是委顿。便是上官震远,见她这副样子也不禁有点心疼,忖道:“谁叫你硬要跟着来。若不是为了你,我与斛律将军携手迎敌,谁都不用怕。”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也不敢多看,垂下眼道:“郡主,请下车。”
小郡主站了起来,便要下车。只是她大概在车中颠得七荤八素,才走到车门口,身子一晃,脚下踩了个空。上官震远大惊,忙道:“郡主小心!”伸出手臂扶住门框,以防郡主摔倒,郡主晃了晃,左手一把搭在了上官震远的右臂上。上官震远道:“郡主,您小心……”
话还未曾说完,上官震远只觉这条手臂忽地一麻,仿佛有道电流一下子走遍了他的全身,他的四肢也顿时如非己有。上官震远一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抬头看去,却见郡主目光灼灼,方才的委顿之色荡然无存,眼中既是狡黠,又有一丝残忍,仿佛换了个人。郡主的这种神情上官震远从来不曾见过,他心头一震,暗道:“她……她难道不是郡主?”
那当然便是小郡主。小郡主仍是笑意嫣然,左手却是一紧。随着她的五指一紧,上官震远便觉得臂上如同被一只铁钩抓住,他根本想不到郡主那如剥春葱的柔荑竟有这等力量,随着那股电流在他胸中乱窜,心脏都几乎要跳出喉咙口。一刹那,上官震远的神志倒是无比清明,喝道:“你……就是你!”
这一瞬,上官震远已全然明白过来了。怪不得他想不通谁是内奸,给士兵的饮食中下毒的,无疑正是郡主!郡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仍然想不通,体内那股电流已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
你到底是谁?
这是上官震远的最后一个念头。无双郡主独孤宁珂,今上的表外甥女,年方十八。不论是谁,都觉得那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族少女,金枝玉叶,平时也总使些小性子,他就算做梦都想不到这个少女竟然有这等闻所未闻的厉害秘术。
小郡主此时才轻飘飘地落到地上。她见上官震远口眼流血,仍是直立不倒,眼里还有惊愕之色,仿佛听到了他最后的心声,微微一笑道:“上官将军,西方女魔将妮可有礼了。”
上官震远此时已无气息,自然也不会听到了,但他的尸体应声摔倒在地。这时郡主的侍女单小小道:“郡主,你把这尸身赏给我和嫣红吗?”
小郡主摇了摇头,轻声道:“他的尸体还有用。你们跟我到车里来吧,陈公子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单小小见不能吃掉这尸首,似乎有点遗憾,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道:“郡主,我觉得您也太纵容宇文拓那小子了。其实,以您跟皇上的关系,要施巴别之路也不用靠他……”
小郡主的眉头忽然一皱,喝道:“小小!”
郡主平时总是笑语嫣然,这时的神情却显得如此阴森,单小小本来还在说什么要吃尸首,却一下吓得面如土色,跪下道:“是,奴婢知罪!”
小郡主沉声道:“我已有计划,你们不许自行其是!回车里吧,等那个傻小子去。”
单小小和尉迟嫣红跟着她进了车。她们见小郡主面沉似水,更是吓得一声不敢吭,心里却还在嘀咕:“主人如此本领,为什么对宇文拓总是手下留情?”她们其实都是被小郡主收服的妖物,道行不浅,当初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但对这个主人却是服服帖帖,畏不敢言,心里虽有疑问,还是不敢多说一句。
陈靖仇一行人在军营中抓到了中军,审问得知神器竟被上官震远带走,急忙追来。远远望去,见前面山道上停着一辆大车。车子彩幕雕梁,很是华美,定是小郡主的座车,车前却躺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他生怕小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心下一急,一个箭步便直冲过去,一边叫道:“郡主!宁珂郡主!”拓跋玉儿见他急成这样,脸色变了变。但陈靖仇已经过去了,她怕陈靖仇有失,扭头对小雪道:“小雪,你陈大哥急坏了,我们快过去。”
陈靖仇刚到车前,车门一下开了,小郡主出现在门口。一见陈靖仇如飞而来,小郡主扁了扁嘴,突然哭道:“陈公子,你终于来了!我好怕!”
陈靖仇见小郡主颊有泪痕,直如梨花带雨,甚是心疼,忖道:“真难为小郡主,当时只怕真把她吓个半死。”他见地上躺着的是个隋将,口鼻流血,手中还拿着把兵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道:“小郡主,您没受伤吧?他是上官震远吗?”
小郡主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他半路上毒性发作,我本想给他解药,谁知他说是我下了毒,竟要来杀我。”
陈靖仇叹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小郡主,别害怕了,现在没事了。”
他只顾软语安慰,一边的拓跋玉儿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冷冷道:“陈公子,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崆峒印吧。血肉模糊的,我还害怕呢。”
陈靖仇心想你连杀人都不怕,还怕一具尸首不成?但也知道拓跋玉儿定是见自己安慰小郡主,又使上了小性子,忙道:“是,是,我来看。”毕竟此番最重要的是夺回崆峒印,若上官震远身上仍然没有,这一次劳而无功,人人都要大失所望。他走到上官震远尸身前,伸手在他怀中一探,摸出了一个木盒,喜道:“就在这儿!小雪,这是真的吗?”
小雪其实早已有感应,点头道:“是的,陈大哥。”
陈靖仇拿出崆峒印,喜不自胜,笑道:“好极了,现在琴鼎印镜石,我们已经拿到三样了。”
小郡主道:“恭喜陈公子。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靖仇道:“还有两件神器,宇文拓既然亲自去取女娲石了,现在不能与他争锋,我想先去河西,抢先拿到伏羲琴,到时再想办法把女娲石夺来,这样五件神器便齐了。”
小郡主笑道:“如此正好,去河西要经过大兴,你们就和我一同北上吧,路过大兴时,也好去我家里歇息休整。”
大兴即是现在的西安,从西汉以来,一直是列朝国都。隋朝建立,改名为大兴。陈靖仇正待答应,拓跋玉儿抢道:“多谢郡主美意。只是我们这位陈公子还有位师父在长沙城里,得接他一块儿走,只能请郡主先行一步了。”
陈靖仇还真想和小郡主一块儿北上,但拓跋玉儿已抢着说了,而且师父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不少,但这样马不停蹄地奔波只怕受不了,便附和道:“是啊是啊,郡主,我师父也要同去,只怕不甚方便。”
小郡主道:“其实也不要紧,我的郡王府很大,老师父身体尚未痊愈,到时就请他来我家里歇息吧,不然远赴河西,老师父的身子可吃不消。”说着从身边取出一支令牌道,“去河西定要经过武关,现在关门都已封闭,你拿着这令牌便可通行无阻。”
陈靖仇接过令牌,心中更是感激,心想若不是有小郡主帮忙,别说去抢神器,就算四处行走也要处处碰壁。他道:“真不知该如何感谢郡主。”
小郡主抿嘴一笑道:“谢什么呀。陈公子,别忘了,我们都是为了阻止宇文太师的野心。”她看了看天,道,“这样,我就先走了,到时可在郡王府等你们啊,别忘了,独孤郡王府在大兴的西北角,一打听就知。小小,你去赶车吧。”
待小郡主的车渐渐远去,拓拔玉儿见陈靖仇仍是引颈颙望,和小郡主初次认识他们时分手的样子一般无二,心里更是没好气,冷冷道:“陈公子,你的小郡主回王府了,你不要师父的话就追上去。”
陈靖仇被她说得有点下不来台,也不敢顶嘴,只是岔开话头道:“玉儿姐姐,陆兄算的卦可真准,这次可真是顺利。”
拓跋玉儿一撇嘴道:“怪不得你跟苍蝇见血一样盯着人家看,是不是还想请陆仲恺算算你有没有做郡马的命。”
陈靖仇见不管自己说什么,拓跋玉儿都要扯到小郡主身上去,索性连话都不敢多说了。他见小雪在一边看着上官震远的尸身,走过去道:“小雪,我们也走吧。”
小雪“嗯”了一声,道:“陈大哥,我们把他埋了吧。”
陈靖仇心想上官震远和自己无冤无仇,死在了这里,让他尸骸暴露,当真有点不忍,便点头道:“好。玉儿姐姐,你也来帮个忙吧。”拓跋玉儿正在犯性子,一扭头道:“我才不来。”
话虽这么说,但拓跋玉儿还是过来帮着陈靖仇和小雪将上官震远草草地掩埋了。埋掉了上官震远,陈靖仇见小雪面色不乐,低声道:“小雪,你又怎么了?”
小雪道:“陈大哥,小郡主说她会给这些隋军下些泻药,可这上官将军怎么会死了?”
先前小郡主跟他们说的计划,便是给隋军的饮食中下药,让他们失去战斗力,这样陈靖仇一行得以顺利杀进军营。可泻药并不致命,上官震远为何会死在这里?小雪方才就有点想不通,陈靖仇还没回答,拓跋玉儿在一边道:“我看哪,小郡主其实很残忍,她给这上官将军下的一定是剧毒。”
陈靖仇道:“别这么说,上官震远是宇文拓手下勇将,小郡主准是怕我们斗不过他,才给他下了毒药。你没听她说,先前想给这人解药吗?是他自己不要,还想杀小郡主,那是自作自受。”
拓跋玉儿听陈靖仇又为小郡主开脱,更是恼怒,喝道:“反正在你陈大公子眼里,小郡主做什么都是对的。”
小雪怕他们又吵起来,忙道:“陈大哥,现在崆峒印已经得到了,我们还是快去和老师父会合,早点去大兴吧。”
他们回到长沙城,陈辅还在客栈中。虽然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但休息了一日,陈辅的精神已经好多了。待陈靖仇说起他们居然已经拿到了崆峒印,陈辅喜出望外,要他把前后经过原原本本讲来。听得陈靖仇说,此次全靠小郡主之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