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里抱着一丝侥幸向萝纱问道:“会下毒的,当然也会解毒。你既然知道这鬼玩意儿的名称,应该也知道破解方法吧?”
“没办法!”一旁的魔异部的奥尼玛插口进来,老实不客气地打破了艾里的妄想,补充解释道:“也不能说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我们不可能做到。要破解这个结界,单是以某几系的魔力来攻击是毫无效果的,它会自动反弹来回复原先的魔力绝对平衡状态,所以必须需要同样分属六系的强大魔力来抵消结界,破坏其绝对平衡。如果我们的魔力压过施行结界人的魔力,就能打破结界了。”
虽然这些魔法理论听得艾里一头雾水,但他还是很乐观地问道:“听起来好像不会很难啊?”
奥尼玛顿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但想到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英雄,只得努力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他沮丧地摇摇头。“且不说我们这里懂魔法的并没有人懂得光系的魔法,你看看,”他指向结界外瞑目端坐着向结界灌输魔力的魔法师们,“凯曼这次大概把全凯曼较高等级的魔法师都调集来对付我们了,这几百个魔法师汇聚的魔力,我们区区几个人怎么能抗衡得了?”
萝纱看着外面的魔法师,思绪飞了开去。“师兄是首席魔法师,又是魔法工会的会长,这些魔法师都是他指挥调集的吧?”
“他从前是个见到受伤的小鸟都会带回去给他治伤的人,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毫不顾惜这么多人的生命施行这样可怕残忍的计划!”尽管师兄的性情早已变了,但萝纱心中总是认定师兄只是用冷漠的言行掩盖了真正的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男孩依然是他真正的内在。然而眼前所见的景象却逼着她正视这样的事实——萨拉斯坦就是令广场中几百个无辜民众陷入危险恐慌的祸首。
想到萨拉斯坦今早的言行,萝纱猛然一震。“今天的行动他也是知道的,那么今早他特别尖刻的态度,难道是想逼我离开这个将要成为战场的地方,不愿让我死在这里?师兄……师兄对我还有一些些情谊吗?”
一股不知是悲是喜的感觉笼罩住了她,浑然忘了眼前的危境。待得回过神来,方才面临怎样的危险都没有流出的泪水已经淌了下来。而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只听身旁的艾里喃喃自语:“这家伙倒是六系的魔法都厉害得要命!如果是他的话,想必可以打破这见鬼的结界吧?”
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见人群畏惧地自动分开,从中施施然走出了嘴边噙着一丝冷笑的无,看向艾里等人的目光便像是在看着拼命挣扎却逃不出猎人的罗网的猎物。
第十二章 生离
拉蔻迪上空的云层越发浓厚,如同被饱蘸了水的墨笔涂抹过一般。仿佛灰蒙蒙的天空再也负荷不起雨云的重量,无数雨滴终于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在中心广场的硬石上敲打出淅淅沥沥的细密音符,将石面洗出青灰的原色,折射着暗淡的天光显出冷硬的色泽。
聚集在中心广场外的人们都感到了一种涩重的寒意,却很难说清这是冰冷的雨丝带来的,还是源自于那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沉默地分开人群步向天庐大赛众高手的男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罗炎身上,全场一片静寂。因此,当结界外一声惊呼响起时,便显得份外清晰。
“这、这不是修雅会长的女儿萝纱吗?”
艾里和萝纱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几名魔法师装束的人众星拱月般尾随着萨拉司坦向这里走来,其中一个年老的魔法师瞪着萝纱惊讶地张大了口,显然刚才便是他一口喝出萝纱的身份的。老魔法师话一出口才醒悟到什么,不安地瞄了身前的现任魔法公会会长一眼,低下头回复了与其他人相同的平淡表情。
萨拉司坦虽没说什么,但微微抿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不悦。自己执掌魔法公会以有两年之久,但老魔法师脱口而出的“修雅会长”却分明表明他心目中真正的会长还是那个十年前就已去世的人!
“没关系,很快历史将证明我才是最伟大、最足以被载入史册的魔法师,这些小事是无法阻挡我的脚步的。”他在心中自我排解,看向萝纱,“而这……也同样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萨拉司坦的眼光再度变得冰冷,在来时路上一直啃噬着他内心的不忍终于被完全抹灭。
萝纱的身份对大多数人并没有什么意义,虽有些惊异于与十年前的封魔之役有关的人在今天的接连出现,但众高手随即便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大敌身上,然而对艾里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萝纱对他来说,只是个萍水相逢的少女,便如这十年来结识的其他人一般,而此刻知道了她是修雅之女后,关系立时密切多了。艾里苦笑了一下,重返拉寇迪结识的第一个人,竟然就是十年前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失去了母亲的那个八岁女孩……这贼老天也未免太爱捉弄人了吧?还是这命运编织出的无形之网,总要一步步地拖着人去面对过去拼命逃避的事呢?
看向逼近的罗炎,艾里一咬牙。贼老天!来就来吧,大不了不过一死,怕你不成?!此时的他更下定了决心,就算拼了命也一定要保护好萝纱!也算是对修雅的补偿吧。
虽然他对萝纱作为为了凯曼牺牲而被神化为女神的修雅的孩子,为何没有得到王国的赡养而流落到翠雀打工之事一肚子疑问,但现在显然不是细问究竟的好时机。艾里与众高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然后同时向罗炎冲了上去。
一场血战就此再度展开。
因为原定早晨进行的并不是正式比赛,所以进入十强的高手多是只带了最贴身的门人弟子前来。这几人自观众席大乱起就被卷入混乱中,一直帮不上师傅的忙,刚才更被师傅严令不得不自量力地贸然上前碍手碍脚,只得与其他的民众一起屏息等待著这场决定众人生死的大战的结果。而萝纱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只是直直地望着结界外的萨拉司坦。
师兄的到来让本已悲喜不定的萝纱的心绪更加紊乱。“你今早的话是不想让我卷入这场屠杀吗?你为什么要帮国王做这么残忍的事?你真的变了吗?!过去的温柔善良真的已经消失了吗?!”无数疑问在她心中反反复复地翻腾,她很想就这么大声地向萨拉司坦问出个答案,但看着师兄又恢复先前的沉静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与他默默对视。
萨拉司坦的眼神却闪烁了一下,游移开来。萝纱的心似乎被重重锤了一下,沉了下去。虽然没有说话,心中的疑问似乎已有了答案。
隔着有形无质的结界,两人不过距离十几步远。然而在两人间飘落的细细密密的雨丝却给萨拉司坦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灰纱,模糊了他的轮廓,看来又似遥不可及。
或许是沿着发梢低落的雨水淌进了眼眶,萝纱的眼睛又有些发涩。
记得第一次见到师兄也是在这样的一个雨天……
※ ※ ※
“萝纱,这是萨拉司坦。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兄了,也要和我们一起住。”
那个雨天,母亲从门外领进了一个男孩,向女孩介绍道。男孩清秀的脸上略带不安,那双沉静而充满戒备的黑眼给女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从小便只有母亲陪伴身边,今后却可以多一个亲人了,虽然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女孩还是觉得十分高兴。她试探地向男孩微笑,男孩有些羞涩地回应一笑。
这是萝纱与萨拉司坦的初次见面。当时她六岁,萨拉司坦十一岁。因为未婚生子而遭亲友唾弃的母亲染病过世后,萨拉司坦便无人可以依靠。一直接济他们母子的修雅便将他收为自己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弟子。
※ ※ ※
“丑女生!丑女生!”
“眼睛黑不黑、紫不紫的,难看死了!”
一群顽劣的小孩围着五、六岁的小女孩起哄。
遭人欺负,女孩一脸气恼,却没有象多数小孩般哭出来,小脸突然向上一偏,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反唇相讥:“没品味!我在王宫里看到的最美的天鹅绒的颜色就是黑色泛紫,象我的眼睛一样。哼!你们可真土气!”
那几个小孩倒是被唬住了,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此时突然跑来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一边大喝着“不准欺负萝纱!”一边向这里跑来。
这些小孩看到男孩,顿时转移了欺负的目标,开始向他扔石块,齐声喝骂道:“不洁的女人生的肮脏小孩!”可见平时经常欺负这男孩,已有默契。
听到他们的骂声,男孩露出屈辱和受伤之色。女孩知道男孩去世的母亲没有结婚就生下了他,可是为什么这是“不洁”就不明白了,但见到男孩被欺负,哪还管得了那么多?马上捡起石块冲过去和男孩一起回击那些小孩。
尽管回家时身上的伤痕淤青隐隐作痛,但想到男孩跳出来维护自己的一幕,女孩还是觉得很开心。而男孩温和笑颜下隐藏的阴郁,却不是她这个年纪所能看得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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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萝纱的母亲去世几个月后的事了。
“陛下已经追封你母亲为护国女神,还要在拉寇迪最大的中心广场上修建它的塑像,让全国的人们瞻仰!”前来传达国王旨意的官员如是说,萝纱却并不觉得荣耀。母亲已经永远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了,什么“女神”的虚衔有何意义呢?
从记事时,母亲便说自己的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小时候还常常憧憬着某一天会有个亲切的男子说着“我是你父亲。”推门而入,但现在的自己已经明白了,“去了远方”就代表着死,象现在的母亲一样。
萝纱下意识地握紧坐在身旁的师兄的手。现在,就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