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手后,他打着哈哈迎了上去。走得近来,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几人的面目,倒是面带笑容和善得很。
“我是巴特,今后咱们多亲近亲近。”当下之人边说边伸出手,艾里不及多想便与他相握。两手分开,手中却多了一件物事,低头一看,是一小小钱袋。那原先笑着的几人猝然变了脸色,骂道:“好贼子!连大爷的东西都敢偷!”“到底是见不得世面的乡下人!”纷纷掏出兵刃向艾里攻来!刀风霍霍,刮面生疼,一招一式都是劲道十足,竟是当真要取艾里性命。
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虽曾听闻,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真个落到自己身上,艾里怒极反笑,只觉得荒谬得可以。心念转动间已明白这些人若只是因妒恨而想给自己点苦头,是顾不得耍这种小手段的,他们这般做作寻了个名目,恐怕真是想借题发挥置自己于死地!
不过是想和平度日方潜身商队中,却被人当病猫欺到头上了?!艾里心中难得地燃起怒火。闪过几下攻击,他怒哼一声亮出兵刃护住身子,架式颇为威风,可惜敌手很不捧场地嗤笑起来。也难怪他们,因为艾里一本正经地横在胸前的,不过是柄沾着不少泥土烂叶的烂锄头,未免与摆出的架式落差太大。
然而没多久,他们脸上猫戏老鼠般的笑容便再也挂不住了。
对付这种杂鱼,自然不需用多强的武技,艾里仍只是用些寻常的招式。虽然锄头仍未用得顺手,许多剑术上的精妙变化都使不出来而威力大减,但此刻他怒火充盈间自然而然身贯其意,力道渐渐充沛精纯,招式间一股宗师气度也开始显露出来,招式虽平实却无懈可击。那几人虽是围攻,却还是落在下风。
而他们的亲身感受,远比看上去的更辛苦十倍。几人的虎口都被艾里锄头上的劲道震得渐渐发麻,片刻前的战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偏偏对方不停手他们也不敢先行罢手,只得暗自叫苦不迭。
那巴特心下大悔,为何刚才听了青叶的几句话便被撩拨起妒火,自己跑来招惹这瘟神?早该想想这男人能对付得了里茨自非弱者,自己却一心认定他是一时侥幸,真是蠢到家了!那么,先前他的庸碌表现,真的只是因为用剑不顺手吗?他……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比尔也是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便是那个平日时常与自己一起被人轻视欺辱的人。然而惊讶过后,心情便低落了下来。
艾里先生原来竟是这样厉害的人,根本与自己这般平凡的人完全不同。也正是因为他已有了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才能好整以暇地不在意武技高低,笑着说出“各人自有各人的长处,有什么高低之分?”这种话吧。只有已经拥有之后,才有资格说这是好是坏,自己这样只会种菜的乡下小子,哪里够格说这种话呢?
而他们又为什么接近自己呢?自己这样无用的人……那样强的人怎会在意?是一种施舍吗?就像腰缠万贯的巨富,却因为闲极无聊而隐藏身份与街边的穷人称兄道弟,怀着戏谑的心态施舍他们一些好处以打发时间,享受那种优越感?想到连艾里他们对自己的好也可能并不是出于真心,比尔又感悲伤又感羞辱,在没人注意下微微红了眼眶。
树上的萝纱虽瞧见下头情况不对,但对武技一窍不通的她哪里阻止得了濒临暴走的艾里?正着急间,远处一人喊道:“这是怎么了?”走了过来。宽广的身躯令萝纱一眼辨出了来人的身份,便似是招呼似是提醒艾里地叫道:“红姨你来了?”
艾里怒火稍平,手下放缓令那几人得以脱身。那几人已是精疲力竭,将兵刃拄在地上方不致瘫软下去,边剧喘不已边惊疑不定地瞪着他。艾里也不多和这些家伙废话,用只有他们听得清的音量低喝道:“要是我在外头听见什么有关我的闲言闲语,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们晦气!明白了吗?”眼光冷如电光般一扫,那几人都是一颤,虽不明就里也明白他绝不是自己招惹得起的角色,不敢多说什么仓惶去了。
艾里装出气喘吁吁的模样,转身迎向红姨:“亏得红姨你来解围,不然还不知被这些人纠缠到何时。”红姨待己虽亲厚,但自己等人处境尴尬,因而在她面前也要作戏作到十足。
红姨看了那远去的几人一眼便已心中有数,问道:“这些人是为了菲欧拉的事来找你麻烦的吧?”。见艾里微笑不语,她歉疚道:“昨日你救了菲欧拉,一直未好好谢过你,现在又累你遭人妒恨……”艾里忙客套几句,请她无需放在心上。两人在树下坐下细聊,比尔、萝纱也靠了过来在旁听着。
红姨叹了一声:“菲欧拉那孩子,自小因某些原因极少机会与人接触,完全不知如何与人交际,心也像初生婴儿般纯净明澈,能如一潭清水一样映出接近她的人的真实心意。对方若是心性不正,她便会瑟缩恐惧,对方若是善心,她自然会亲近于他。从菲欧拉往日的表现看,艾里你和那些只想利用她向上爬的人并不一样,是个极好的人,相信今后还有不少请你帮忙之处……”
昨日青叶的诡计为何会落空,艾里一直疑惑不已,现在终于明白过来了。幸亏菲欧拉这样特殊自己才能幸免于难,那青叶算得再精,也算不到她并非用耳目而是用心来判断人的好坏。想来红姨从菲欧拉口中知道了昨日的经过,便借机向自己说清楚。
忽又想到一事,艾里打断红姨的话问道:“红姨你刚才说对方若是善心,菲欧拉才会亲近他。菲欧拉好像也对那青叶不错,可我看他似乎也只是为了向上爬才接近菲欧拉啊?”红姨却一笑:“不见得想往上爬的人,心地都不好啊。”
话是这么说啦,但刚被青叶陷害过的艾里实在无法将他和“善良”这类词联系在一起。
“菲欧拉的特殊身份,今后想必还会给她带来灾祸,若真到了那么一刻,还望艾里你能尽力帮她呢。”摸了摸萝纱的头,红姨叹道:“抛开身份来历不谈,她和萝纱一样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本该是只为了打扮和约会烦恼的年纪,实在不该受这些罪的。”萝纱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说自己可不曾为了打扮和约会烦恼过。
艾里道:“红姨你过虑了吧,佣兵团这么多能人,哪里需要用上我这半吊子的本事。”
“那可不见得。有些事可难说得很了。”红姨压低声音道,“前天我随菲欧拉参加商队的高层会议时得知,灰鹰战团在法谬卡王国的眼线传来消息,凯曼已经向法谬卡宣战……”
“战争已经开始了?”
“是啊。凯曼和法谬卡因边境划分素有积怨,隔三岔五便有些小纷争。这次凯曼也是因为这类事而跟法谬卡开打。”
艾里默然。他知道凯曼王的野心,自然明了所谓边境纠纷应不过是他挑起战端的借口,今后战火定会不断蔓延扩大,将更多国家卷入其中,不知要再过多久才会熄灭……
红姨继续道:“所以,法谬卡更急于抓到‘绯羽’的人,又派遣了三个高手来拦截我们。这三人若拦住了商队,寻常佣兵再多恐怕也不顶用。而且法谬卡王会知道商队的事,我觉得很可能是商队中隐藏着奸细才走漏了风声。只要这奸细没找出来,我看咱们和那三人对上的机会可不小……”
“三人?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萝纱好奇问道。
“难、难道是……‘红黑白’?”比尔照例有些结巴,但这次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惊惧。他过去虽是生活在法谬卡边境的荒僻山村,却也听过这三人的威名。红姨点点头,眉间忧虑重重。
“红黑白”是三个人因各自的特征而得来的名号。在法谬卡,他们是虚无飘渺的存在,因为并没什么人清楚他们的形貌,只知道他们的胸口都有个五星烙印,但这三人的名号带来的恐怖却是确确实实的。自六年前他们投入法谬卡王麾下,成为王室的御用杀手后,短短几年时间,他们便声名大噪。被他们盯上的目标无论请了多少护卫,躲到多么安全的所在都难逃生路。
本来不少国家为方便治国,或多或少都有利用这类黑道的力量。艾里在凯曼帝都接触过的天行门便与天庐第一大国塔思克斯帝国的蒂优勒王朝有着密切联系。王朝司掌光的一面,天行门执掌暗的一面,这已是广为人知,却也不致令人闻之色变。实则因为这些年法谬卡国王日益荒淫无道,国家颇不安定,需要这红黑白做的事大为增多,这三人最活跃之时甚至有一日间出现在五个地方大开杀戒的记录。频繁出没的这三人渐渐成为法谬卡国人的一个噩梦。这三人要是真的截住了商队,那些平庸佣兵便不顶用了。
“可法谬卡王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派他们来,却偏要拖到现在?”听艾里介绍了“红黑白”的名头后,萝纱问道。
红姨面上现出似笑非笑的古怪神色:“因为前些日子法谬卡王的后宫走了个叫碧妃的宠姬,法谬卡王前一阵子便是令红黑白三人到处找她呢!不过似乎一直没有下落,这里的事又急,他只得抽调他们来了这里。”
艾里暗叹一声。素闻法谬卡王好色无道,却未想到如此离谱。在边境动荡不安之时还为了宠姬之事如此大动干戈,现在凯曼已经宣战,这样的法谬卡国能撑得了多久呢?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她为何要我帮忙?若这三人真的出现,只会耍锄头的艾里又济得了什么事?是刚才的打斗已经被她看出深浅?还是她不过随口说说?”
正疑虑间,红姨忽然长出一口气道:“不想这些烦心事了!”转头问众人:“对了,你们前两个月去过庞洛斯城吗?”
正疑神疑鬼的艾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听说凯曼封魔英雄之一的艾德瑞克曾在那里出现啊!要是他也在咱们商队里,对付那红黑白也许就不是难事了。”
艾里的脸色还来不及变,红姨又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