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她知道,那是他的母亲。
过了片刻后,她看到他在摘下隐形眼镜,当他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时候,眼睛的颜色是灰色的。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和我长相相似的大伯公吗?”凌净的声音,响起在了寂静的房间中。
“嗯。”君玥惜应道。自从上次,他从她家仓惶离开后,她就像问他原因,可是每一次的电话联系,这些话却始终没有问出口。
“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会和我父亲结婚吗?”他又问道。
“应该是爱着凌伯伯吧。”她曾经听过一些关于他母亲的新闻,据说当年,是他母亲主动提出,要嫁给他父亲的,这段婚姻,在当时看来,是一桩爱情和利益同样胜利的婚礼,也是上流社会中,金童玉女结合的典型。
而且君玥惜知道,凌伯伯很爱着黛丝阿姨,这些年,凌伯伯一直未娶,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她还记得,有一次她无意中看到凌伯伯翻着相册,那相册中,全都是黛丝阿姨的照片。
凌伯伯看着照片的眼神,让她明白,有些感情是不会消逝的,甚至还会逐渐的加深。
“爱?”凌净低喃了一声,“的确是爱,只不过我母亲爱的并不是父亲,而是凌霁月,我的这位大伯公。”
“怎么可能!”她惊呼着,她收集过资料,自然清楚,那位大伯公去世的时候,黛丝阿姨可能才不过会走路,会说话而已,两者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交集,更遑论是爱上。
“可是这偏偏就是现实。”凌净道,“我的母亲,可以仅凭着一些照片,一些凌霁月的生平记录,还有他亲笔写的几本手札,就疯狂地爱上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甚至为了可以更进一步地得到这个男人的孩子,而选择嫁进了凌家。”
他把这个秘密,一点点地在她面前吐露着。
“孩子?”君玥惜怔了怔,“凌霁月有孩子吗?”她所收集的资料中,都显示凌霁月是未婚的,并且没有子女遗留。还是说,是秘密所养的私生子?
她知道,许多豪门大家中,终身不能见光的私生子,其实也是挺常见的现象。
“有,而且还是一个男孩。”他回答。
“既然,她想要得到那个男孩,为什么还要嫁给凌伯伯,为什么不……”不干脆嫁给那个男孩呢?如果按照年龄来算的话,那个孩子年龄应该也和黛丝阿姨相匹配啊!
虽然这些话,君玥惜并没有说出口,可是凌净却显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是冷冻…精…子吗?”他突然天外飞来了一句。
君玥惜愣愣地点点头,这方面的常识,她当然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凌霁月在死前,曾经冷冻过自己的…精…子,他本身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一心想要找一个各方面都完美的女性来结婚生子,可是却又怕一旦遇到了这个女性的时候,自己会由于意外或者年迈,导致没有合适的…精…子生子,所以他把自己的…精…子冷冻起来。可是估计那时候他根本没料到,在他把…精…子冷冻的两个月后,他就意外身亡了。几十年后,有一个女人,无意中看到了他曾经的一些手札,疯狂地爱上了他,为了他嫁进凌家,取得了他曾经冷冻的…精…子,通过人工授精的方式,生下了一个孩子。”
君玥惜满眼的震惊,即使凌净并没有说那个孩子是谁,可是她从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已经可以猜出来了。
这就是他厌恶凌霁月的原因吗?这就是他讨厌着他这张脸,这双灰色的眼眸,从来不在她面前提他的母亲的原因吗?
他一直一直地……都把这个秘密隐藏压抑在内心深处,然后不断地自我折磨着……
她的眼出神地看着他,看到他的唇角微微地扬起,却露出了无比苦涩的笑;看着他的手轻轻地抬起,却在距离她脸庞几厘米的地方停顿了下来,没有再往前递进一分;还看到了他的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对着她说些什么。
他究竟是在说什么呢?!她努力地去听,他在说的是,“惜,告诉我,因为这种畸形而扭曲的所谓的爱而出生的我,你可以接受吗?我真正的父亲是一个死人,而我的母亲,不过是一个疯子而已。”
她凝望着他的眼,那双灰色的眸中,她竟觉得像是弥漫着一股沉沉的死气。这一刻,她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在说这些话,他在把这个秘密告诉她的同时,其实他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吧。
这个时候,只要再稍稍施加一点点的外力,也许他就会疯了!
她的凌哥哥,她的净,她一直以来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她却从来不知道,他到底承受着这么样的精神压力。这个秘密,这种禁…忌,也许他本来打算一生都不告诉她的吧。
而她,为什么以前从来不曾发觉呢?!一味地只是享受着他的呵护,却没有去真正地去注意着他的隐痛,他的烦恼……
啪嗒!啪嗒!
眼泪,就这样顺着她的眼眶,涌了出来,沿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淌落下来……
【712】
…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话,从她的口中不断地溢出,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喃喃着,眼中的破碎在增加着,是因为她无法接受吗?所以才要这样对着他说对不起。
可是,她知道吗?他想要听的,从来都不是她的对不起,“惜,就算你没办法接受我,也不用说对不起,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让人接受。我的存在,就像是一个神的恶作剧一样,其实根本就不该存在。”他的存在,只是因为母亲疯狂的执念而已。
“什么不该存在,什么神的恶作剧!”她的泪落得更凶了,猛然地冲上前,把他压倒在地上。周围的玩具,因此而滚散开来。
她俯趴在他的身上,眼中的泪落得更凶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没办法接受你,我一直觉得,你的存在,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如果没有你的话,就不会有我。因为你是我的命依,所以……我是为了你,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她的眼泪,不断地滴落在他的脸上,大滴大滴的,温热而灼痛着他!
从他的角度,他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布满着泪水的脸庞。她的哭泣,她的眼泪,他熟悉而又陌生。她是极少哭的,虽然看起来像是娇柔呵护的温室花朵,可是她的骨子里是坚强的,极少会落泪,而在他们共处的十年中,她每一次的落泪,他都会陪伴在她身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见过她眼泪最多的人,那么一定是他了。
可是他却从来不曾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眼泪落得如此之多,这种嚎啕大哭的方式,似乎只在她好小好小的时候看到过。
这一刻,他甚至不确定耳边所听到的,到底是真实的声音,还是只是他的臆想,因为太过渴望,所以幻听了。
她说,她接受他!
她说,他的存在,是上天给她礼物。
她还说,她是为了他,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你……还要我?”他喃喃着问道,声音沙哑得可怕。
她的唇覆盖上了他的唇,用着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答了他。她的舌尖硬生生的挤进他的口中,她的气息在他的鼻尖、口腔中蔓延开来。泪水混合着吻,是缠…绵也是救赎。
“不是还要,是一直都要。”她的唇贴着他的唇,抽了抽鼻子哽咽地说道,“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之前说过的吗?我爱你,我从小就说过的,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除非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她瞪大着凤眸看着他,就像是在宣告着她的这句话有多认真。
他的脸上,已经全都是她的眼泪,缓缓的抬起手,他碰触着她的脸庞,指尖拭着她的眼泪,“真的会爱我,爱一辈子吗?”
她用力地点点头。
“可以和你一直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惜。”他如是说着,手背上、指尖上,因为她的泪水,而显得那么地热。而他的脸上,恐怕也已经全都是她的泪水了吧,“我爱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更深地爱着你。”
她是他的天使,是他唯一的救赎。所以,以后他不会再怕什么了,也不会再担心什么了,因为是她带着他冲破了那层迷障,让他重新有了面对的勇气。
她破涕而笑,拉起了他的手指,尾指勾住了他的尾指,“那么我们约定了,一辈子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都不变的。”
“嗯,约定了,一百年都不会变。”他的唇,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尾指,“到我死的那一刻,我们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如果没有遇到她,也许他的一辈子会沉…沦…在黑暗中。
如果没有遇到她,也许他至今都不会明白,爱上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滋味。
如果没有遇到她,也许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疯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所以,幸好,他遇到了她,是她把他从黑暗中拉离,让他明白了爱,把他从疯狂的边缘扯了回来。
惜,你知道吗?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也许我对你的爱,也像我母亲对凌霁月一样的疯狂,而这份疯狂,还将继续下去……
————
痛哭过,拥抱过,亲吻过,坦白过,这些,全都是人生的宝贵经历。
凌鹏天看着眼前的儿子,只觉得比起之前在医院所见的儿子,现在的他,就像是重获新生一样,没有再戴上黑色的隐形眼镜,虽然脸上的神情依旧和平时差不多,可是他眸底地那种死气沉沉,却已经消失了。
“看来小惜,果然是唯一可以救你的人。”凌鹏天微笑着开口道,看到儿子这样,他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父亲,你有恨过母亲吗?”凌净突兀地问道。
“恨?”凌鹏天沉默了片刻后道,“在当初知道黛丝嫁给我,并不是因为真心爱我,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的时候,我有恨过,可是在她死后,我才发现,原来我对她的爱,远比恨多,只要她可以留在我身边,那么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计较。”
只不过,这份发现,却也晚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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