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苓听了轻轻叹了一口气,启唇欲言,却又止住,转身缓缓退了出去。断无痕一人在屋中坐立不动,心中反复思索这阿苓所说的话。
阿苓回房之后,更是难以入睡,一夜辗转反侧,直至天明。
大概是寅时过半,阿苓再也待不下去了,便即起身,走到屋外四下踱步。断无痕尚未做答复,阿苓心中自是焦急难安。
过了片刻,邻屋的门“嘎”的一响,断无痕自屋内推门走了出来,忽地见到阿苓,断无痕不禁一怔,道:“阿苓,一大早你在外面做什么?”
阿苓听是断无痕,心下一喜,忙转过身来,道:“断大哥,我睡不着,所以出来转转。”
断无痕听了略点了点头,道:“那我们便先到附近去吃些东西,用过早饭之后再上路。”
阿苓听了一惊,问道:“上路?断大哥,你还是要去找那个拜月教主吗?”语气又是担忧,又是焦急。
断无痕见阿苓如此,微微一笑,道:“你莫要担心,我不会立刻便去找他。我先去苗疆找个地方住上一阵,再将这件事好好想一想。”
阿苓听了长长吐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唉!吓了人家一大跳。你若不去找那个拜月教主,那最好了。断大哥,那你不如到我和我师父住的地方吧,那里极少有外人到,你便可以静静地想一想了。嗯,离开师父这么久,我倒想回去看看。”
断无痕原本也没打算去哪里,见阿苓一片诚意,便即答允,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你先去收拾一下,咱们便动身。”
二人到镇中找家小店随便吃些早点,又在集市上换了两匹脚力,便即向南行去。
日头高照,时至晌午,两人正准备停下来略加休息,忽听得耳边马蹄声急响,不多时又有人叫道:“前面的乡巴佬,停下来!”语气极为傲慢无礼。阿苓不禁心头有气,转身望去,只见半里之外一行四五骑,正极为迅捷地向二人赶来。
阿苓见这些人似乎不怀好意,便问断无痕,“断大哥,我看他们来势不善,我们是在此等着,还是走开?”
断无痕向那几人望了一眼,道:“他们马快,早晚能追上我们。我们就在此等着,以逸待劳。”于是便跃下马来,在路边等候。
那几人渐渐行近,正是一行四人。当先一人四十五六岁年纪,腰悬长剑,满脸激愤之情。其后是一名壮汉,浑身上下肌肉虬结,似乎处处都是精力。再后便是两名青年,服饰相同,腰边也都挂着一柄长剑。
四人片刻便已奔至眼前,勒马停住。当先一人怒气冲冲地道:“在下衡阳赵伯扬,便是两位出手伤了犬子吗?”
断无痕和阿苓听他是赵伯扬,心中一惊,未料到他竟这么快便找到二人行踪。断无痕出手废了那赵大少爷武功,心中难免对他有些愧疚,便抱拳道:“正是在下。赵掌门此行是替令郎报仇的吧?”
赵伯扬道:“犬子有甚么不对,自有我来管教。阁下出手将他打成废人,此事该如何了结?”
断无痕听他言语无礼,却也不与他计较,便道:“依赵掌门之意,又该当如何?”断无痕于赵正霄之死心中不安,便对他客气了几分。
但赵伯扬见他如此,却以为断无痕目中无人,故意出言讥讽自己,怒道:“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废了我儿子武功,我便取你性命。你是自己了断,还是要我动手?”
阿苓在旁早已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不禁叱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那混帐儿子胡作非为,欺压良善,我们只废了他武功算是轻的啦!像他那种人,便死了也是活该!你这么蛮不讲理,倒与你那儿子是一对儿!”
赵伯扬在旁听着,一时之间被阿苓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方才道:“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辱骂我?”
那壮汉听了道:“大哥,还跟他们罗嗦个什么?赶紧动手将他们了结,也好替我那贤侄报仇!”说罢便跳下马来,拉开了架势。
赵伯扬也不再多说,从腰间拔出长剑,一跃立在断无痕身前,道:“出兵刃吧,免得你死了心中不服!”
阿苓见了道:“你们两个打一个,要不要脸?”
赵伯扬听了却丝毫未见羞惭,反而“哼”了一声,道:“对付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
阿苓怒道:“以名门正派自居,又有什么好东西了?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于是便从行囊中取出弯刀,对断无痕道:“断大哥,动手罢。好好教训他们一下,也让他们知道厉害!”
断无痕见一战在所难免,便对阿苓道:“这两人由我来对付,你提防另外二人就行了。”说完便取出那柄厚背宽刃刀,当地立定。
赵伯扬和那汉子见了断无痕兵刃,都是一惊,随即问道:“你是拜月教的?”近日来,断无痕之名早已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此时断无痕虽已改了装扮,但他那柄独门兵刃却是一认便知。
赵伯扬也不待断无痕回答,怒道:“杀父之仇,害子之冤,此时便即一同了结!”说着便挺剑向断无痕刺去。
那汉子认出断无痕,也是极为震怒,哇哇直叫,道:“赵老伯的仇今日便报了!”随即便挥着双拳向断无痕捶去。旁边的那两名青年此时也将阿苓围住,拔剑击刺。
阿苓擅长毒术,武功便略有所不及,路子也是走的轻巧迅捷,功力不深。与阿苓相斗的那二人是赵伯扬门下大弟子,剑术也略有几分火候,出招之间虽然有些生硬,但毕竟武功不低,阿苓身为女子,本就力弱,以一敌二,更是吃亏。三人拆了数招之后,阿苓额头不由得微微见汗,渐显不支。
那两名青年平日与那赵大少爷交好,几人一般的生性无赖。此时二人见已握胜券,便即出言调笑,“小姑娘,你不如便和本少爷回衡阳吧。到了衡阳保管让你过得舒舒服服,不用像现在这样舞刀弄剑了。”
阿苓听了不由得心中动怒。她先前见这二人只是待在一边,并未同赵伯扬讥刺断无痕,便没打算以毒术教训他们,此时见他们言语无礼,便暗自在左手指甲中扣了一撮“搔心痒肺散”,右手舞刀护住门户。这“搔心痒肺散”一旦中上,便会浑身酸软,五脏六腑血管骨髓之中更似有千万小虫在爬动一般,其痛苦远胜剑刺刀劈。阿苓随即便卖了一个破绽,待那二人乘虚而入之时,左手一挥便将指甲中药末弹了出去。
那两名衡阳弟子忽见阿苓左手一动,便觉一丝极淡的清香自口鼻而入。那二人先是以为那是阿苓身上的脂粉香气,也未在意,片刻之后,便觉身上一阵奇痒,不由得伸手去搔。哪知手臂一动,那股刺痒便即散布全身,四肢更是酸软,手中长剑也掉在地上。过不多时,那二人只觉一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直倒在地上打滚呻吟。二人虽想开口求饶,却苦于难以开口,只是“呀呀”呜咽却叫不出声来。
阿苓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由得微微一笑。三人虽同是在笑,阿苓是美若春桃,另二人却是拉着一张苦瓜脸,五官扭曲,便如一张橘皮一般。阿苓转头去见断无痕与赵伯扬和那汉子相斗,只听得呼呼风声作响,刀气掌风相激,斗得十分剧烈。
断无痕在阿苓替他解了“失心蛊”之后,经过药物一番磨练,激起体内潜力,功力较先前反而有所提升,直与中了“失心蛊”时暴怒发狂之威不相上下。此时与赵伯扬和那名汉子相斗,挥洒自如,游刃有余。
赵伯扬自幼便随赵正霄研习“衡阳剑法”。时历多年,此时也有赵正霄当初八九分功力。长剑圈转,剑势吞吐,法度也是十分严谨。那壮汉的功夫近于“醉拳”一类,似乎又将“疯魔杖法”融入,摔打扑跌,势道极为凶猛。这二人合力而攻,实是不易抵挡,阿苓此时在旁看着也不禁替断无痕担忧。
但那赵伯扬剑法再高,也是难及楚炎风。当日断无痕与楚炎风相斗数百招不分上下,此时对赵伯扬自是不惧。再者,断无痕日前与赵正霄交手,于“衡阳剑法”也是略明其中要旨,拆解起来更是得心应手。那壮汉武功虽也不弱,却也不及赵伯扬。二人虽是合斗断无痕一人,却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赵伯扬和那汉子原以为此战必操胜券,哪知却是大谬不然,直被断无痕刀上的力道压得透不过气来。
相拆百余招,断无痕见赵伯扬一剑斜斜刺来,举刀一封,左手“呼”的一掌反手向那汉子拍去。那汉子见断无痕这一掌来势迅捷,忙就地打了个滚,躲了开来。但断无痕早已算到此招,右腿向后反扫,“砰”的一声,直踢在那汉子胸口。那汉子虽是身子健壮,却也是经受不起,向外直滚出数丈方才停下,动弹不得。起身断无痕这一脚却是脚下留情,只用了三分力道,否则那汉子必定当场喷血而死。断无痕自阿苓劝他退隐之后,虽未定决,却是不愿再伤人命,结下梁子。
赵伯扬见那汉子被断无痕打伤,生死不知,心下不由得一阵惊慌,剑招全取守势,只盼多撑一刻便是一刻。但心中不定,剑招中便有破绽。断无痕见他一剑画弧之时,右肩略为凝滞,便即右手疾探,一指点中了他肩头“肩井穴”。赵伯扬穴道被封,半边身子动弹不得,立在当地,满脸惊恐之色。
阿苓在旁见断无痕得胜,便即奔了过去,微笑道:“断大哥,你功夫真厉害,这么一会儿便将他们收拾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处置他们呢?”说着在赵伯扬身上看了几眼,只让赵伯扬吓得浑身发毛。
断无痕向旁边看了一眼,见那两名青年倒在地上,一个已笑得背气昏了过去,另一个与其说是在笑倒更像是在哭,脸上神色极为可怖,却连呻吟也发不出了。断无痕见了一惊,问道:“他们两个是怎么了?”
阿苓不由得掩口而笑,道:“他们对我无礼,我就下了些毒粉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尝尝苦头。”
赵伯扬听了在旁边骂道:“妖女,竟用如此卑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