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骋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对太后轻声道:“儿臣并无任何异议,有劳皇祖母和父皇费心了。”停了一下又道:“如有可能,儿臣希望尽早完婚!”
太后微微一笑,对皇上道:“骋儿比哀家还心急,也好,下月初三就是黄道吉日,时间虽紧,不过拣日不如撞日,骋儿一完婚,哀家的心事便又可了却一桩。”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沾衣对太后笑道:“时间是有些仓促,不过三殿下的婚典不可草率,若太后不嫌弃,臣妾愿为太后分担操办之事。”
太后听了这话当然高兴,暗暗嘉许沾衣的体贴孝顺,皇上略有些担心:“沾衣,你病体初愈不久,如此操劳吃得消么?”
沾衣笑道:“臣妾的身子早已好完全了,陛下尽可放心。”
皇上微微颔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祐骋朗声笑道:“今日中秋佳节,再过二十多天,便是小王的大喜之日,小王着实开心得紧——在此敬各位一杯!”说罢将满杯的酒直直灌入咽喉,衣袖就势悄悄拭去眼角溢出的泪珠。
众人纷纷附和,太后和皇上也相继莞尔,满座觥筹交错之声不绝入耳,沾衣随其他人一起举杯,掩面饮酒之时,遏制许久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奈何辗转
(更新时间:2004…2…5 120200 本章字数:4214)
在众孙儿中,皇太后最疼的就是祐骋,对他的婚礼自是尤其上心,事事都力求尽善尽美,这可苦了沾衣,中秋以来,夜夜未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有时刚躺下不久,想起还有一些事情未做得周全,便又披衣下床,吩咐打点一番,常常忙到曦光微露,才能合眼片刻。祐骋大婚之日,举宫上下张灯结彩,似是另一个重大节日一般,沾衣更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礼毕之后,她只觉得浑身散软,似是被人挑去了筋骨,若非小安子寸步不离扶着,几乎一步都迈不动。
夜阑人静,沾衣静静躺在床上,望着帐幔流苏发呆,疲累渐渐褪去,伤感却又如潮水般涌来,眼前总是晃动着祐骋和他那新妇的影子,那慎王妃的确美貌得很,堪称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且举止高贵,谈吐优雅,与祐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且总面带羞涩,婚典之上,时常偷瞧上祐骋一眼,而后含笑低下头去,掩饰不住的满心欢喜,视其神态,十之八九也是个痴情的人儿,教沾衣依稀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可祐骋对此似乎并未觉察,从头到尾都如木偶人一般,虽也微露笑容,却仍掩不住满眼的落寞。
想到这里,沾衣轻轻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安慰自己道:“那慎王妃应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若她能真的爱骋哥,无许太多时日,便应能俘获他的心,沾衣啊沾衣,你又何须担心?”虽然她努力这么想,眼圈还是禁不住红了起来。
这个九月好不热闹,三皇子祐骋喜事刚过,又逢重阳佳节,这一天,后宫又是一番闹宴庆贺,祐骋夫妇新婚燕尔,席间众人除了阿谀太后与皇上,自是少不了向他们献上诸多贺喜之辞。酒过三巡,沾衣借口不胜杯酌,请求离席,太后见她面色苍白,已凸显几分憔悴,只道是她前段时日太过操劳所致,心下疼惜,便嘱咐她早早回去歇息。
沾衣绕过了几处厅堂,来到离万昭宫不远的一处园林中,这里一向寂静幽雅,此刻更是静谧万分,夜风徐徐吹来,抚在她的面庞上,让她倍觉清凉舒适,不禁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微微仰着脸,任凉风吹拂,跟在她身后的小安子见她停步不走,便上前道:“娘娘,这里风大,还是回去罢,小心着凉。”
沾衣依旧闭着眼,轻声道:“小安子,你先回去,这里的风舒服得紧,我还想在这里留一阵子。”
小安子踌躇片刻,道:“奴婢遵命——娘娘身子才好没多久,前阵子又太过劳累,莫要在此地停留太久,免着了风寒……”
沾衣睁开眼睛笑道:“你小小年纪,就已是这般罗嗦!我现在数三下,三下之后若还看见你在此地,回去便要罚你跪三个时辰!一!二——!”
小安子吐吐舌头,慌忙一溜烟地跑了。沾衣直到望不见小安子的背影,方才重新闭上眼睛,此时,周围万籁俱寂,风在树梢间穿行的声音时有时无。渐渐的,沾衣似与这幕夜色融为一体,感觉自己毫不存在,却又好象无处不在。
突然身后一阵冷风袭来,让沾衣顿时警醒:“有刺客?”她并不转身,待冷风扑到身后,倏然跳起,左腿微屈,防住下盘,纤腰猛然后拧,右腿向来人胸前疾点,上身也顺势转过去面对来人。那人见沾衣突然攻来,惊诧地抬起头,月光正照到他的脸上,这夜的月亮虽然不圆,却也明亮,沾衣清楚看见那脸正是祐骋苍白的面庞,不由大惊,心下暗忖:“他怎会来这里?”一急之下慌忙收腿,无奈用力过猛,腿是收住了,身体却收不住,直直扑到祐骋怀里。
祐骋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怕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中秋那夜,他本以为沾衣对自己是情冷爱殒,不想在太后指婚之后,无意间竟见沾衣偷偷垂泪,顿悟她仍是对自己不能忘情,原来在观止园花园和源北村外破庙的那两次冷言冷语,全是要让自己彻底对她死心罢了,否则何以会在自己要娶别的女子之时暗自落泪?须知颇多做到表面的功夫,远比不上背地里的一个眼神来的真切,这么想着,本已被自己强迫冷却下来的激情便瞬间复燃。成婚之日,他几乎一半的心思都放在追逐沾衣的背影上,那天的沾衣,应是这场面中最孤独的另一个人,眸子里隐藏的忧伤在他眼中一览无余,验证了他内心的猜测,也让他的心无时不如针扎一般。洞房花烛之夜,他让慎王妃先行安歇,自己则守着那根红烛,闷闷独酌到天明。
适才在席间,他一见沾衣离去,便安坐不住,寻了个当口溜出来,见沾衣独自一人立在这里,自是兴奋难耐。他原本在宴上就饮了不少酒,此刻人借酒力,酒助人威,向沾衣飞奔而去,不想险些挨沾衣一记重击。虽然沾衣及时收招,但后力尚劲,登时将他带滚在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幽香顷刻笼罩了他,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便借酒装癫,抱着她连打了好几个滚,将她压在身下,望着她那让自己无比熟悉的秀丽容颜,痛苦和渴望在心里不断交织,教他险些克制不住自己。
沾衣只觉一阵浓烈的酒气扑来,个中还夹杂着浑厚的男子气息,睁眼看见祐骋的脸几乎贴上了她的,顿时臊得满面通红,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别这样……你……三殿下……你放开我!你已成婚,而我又是……”
“我成婚又如何?你是父皇的妃子又如何?”祐骋激动地打断她的话,“你可知你现在有多憔悴?你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明明是无奈之事,你偏要认命!你……”他话还未说完,忽觉右肩一麻,不由自主软倒一旁,沾衣将他推开,从地上一跃而起,背靠一棵大树站稳,微愠道:“三殿下,您喝醉了!”
祐骋左手解开右肩穴道,慢慢从地上起身,静静道:“沾衣,你不是个擅长撒谎之人,你所想的,瞒得了父皇和太后,瞒得了所有人,独瞒不过我。中秋和我成婚那晚,还有今夜,你一直忍受痛苦的折磨,难道以为我看不出么?”
沾衣望着祐骋,突然纵声笑道:“三殿下,您倒真是个多情种子,可惜亏得您见多识广,却连我这丁点女子心思都看不透,难道一切都要我细细讲明您才明白么?”
祐骋依旧平静:“你不必再做戏了,你越这样排斥我,越是证明你对我用情之深,我已决定,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带你走!”说罢冷不防上前抓住沾衣的皓腕,抽出一幅锦帕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缚在一起,“下一刻起,我再也不是三皇子,你也再也不是惠妃,今生今世,你休想再离开我半步!”
“你疯了!”沾衣拼命挣扎,无奈祐骋臂力无穷,将她的手腕绑了个结实,一时挣脱不开,于是顾不上什么礼数,厉声呵责道:“祐骋,你这般不管不顾的去了,慎王妃怎么办?她可是你的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太后,你是她最疼的孙儿,你要活活气死她老人家么?你……你若是这般自私,便不配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祐骋紧紧咬住嘴唇,似要咬出血来,半晌,哑着嗓子道:“我的确对不起她们,慎王妃……我一直都未碰过她,日后若有可能,她仍能以完璧之身改嫁。太后那边……无论怎样,我都已是个不孝孙儿,明日巳时,父皇便会收到我诀别血书一封……我自知罪孽深重,九死难得一赎,只好来生偿还,今生唯一夙愿,便是与你在一起。”
沾衣转头回避开祐骋的深情凝视,心潮却汹涌不已,自己一次又一次伤他的心,而他仍然情痴如旧,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他炽热的爱意熔化。一时间,沾衣真的涌现了放弃一切与他私奔的念头,但这念头只在脑海中盘桓片刻,便被她极力打消,她很清楚,一旦迈出这一步,她与祐骋便永无退路,尤其是祐骋,从此定是要终身背负一段情债,日后回首往事,难说无言悔之意,人在年少气盛之时,常因一时冲动而为日后种下祸患,有些可以补救,有些则难以挽回。这世间许多事,根本无可尝试。
祐骋见沾衣兀自出神,月光将她的侧影洒上一层银辉,看去分外动人,禁不住上前拥她入怀,沾衣醒过神来,见祐骋深黑的眸子里柔情款款,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抽痛,于是咬咬牙,狠心甩了他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打得祐骋懵在当地,从耳朵到脑袋都嗡嗡做响——从未有人打过他的耳光,即便是严厉的父皇,再生气也只是呵斥而已,他实在没想到,他深爱的沾衣竟会这样对待他!
沾衣见他被她那个耳光打得呆若木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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