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将官大惑不解,却不敢问。凤九天若是丝毫不懂兵法,如何能与彭远程在这狂澜城下对峙近十日,又如何能屡屡挫败彭远程的企图?
“若是凤九天深明兵法,此刻只需两千铁骑,便可将我军全部冲乱,令我军不得重整,狂澜城之围,岂不立解?”彭远程脸上浮出轻蔑之色,“若是我用兵,必然令骑兵突袭而来,乘我军士气不振军容不整之际突击,此时我军虽稍安,但将不见兵兵不见将,无法有效抵挡,必然大败无疑!”
他的“疑”字刚落,狂澜城方向突然鼓声大振,马蹄如雷,屠龙子云一马当先,身后是三千铁骑,如疾风般掠了过来,马蹄扬起的灰尘,几乎盖过了狂澜城下那烈焰浓烟。
“彭远程,你纳命来吧!”屠龙子云声音虽清朗,却如沉雷击在彭远程军心中。彭远程全军上下先是怔了怔,接着便象炸开锅般乱了起来。此刻他们正如彭远程所言,在方才混乱之后,心神仍不宁静,而且将领与自己的部下都不在一起,即便是战士想作抵抗,却不知如何抵抗法,所能做的,不过是徒劳的螳臂当车。当那么几日企图阻拦者在屠龙子云刀盾之下或身首异处或头破颈折之后,彭远程军最后一丝抵抗的信心也失去。
宋溪见自己好不容易安顿下的队伍,眨睛间便已前功尽弃,心中之怒令他拍马扬槊,直奔屠龙子云而来。两人马一照面,屠龙子云伏龙盾如半空落日将宋溪的槊拍开,宋溪只觉手臂发麻,再看屠龙子云那凌厉的眼神,此时方意识到,自己前来迎击,极有可能是送死。
屠龙子云马上功夫倒也不弱,再加上他力气大,因此虽然用的只是较普通腰刀略长的屠龙刀,在伏龙盾的帮助下宋溪却仍无法给他造成威胁。宋溪舞起长槊,想凭借距离上的优势,将他封在身外。但屠龙子云左手伏龙盾每一次与长槊相交,都令宋溪手臂巨震,几乎要将长槊抛开。战不过五合,屠龙子云猱身踏蹬,在马上挺身向前,一刀将宋溪胸前绊甲的丝线切开,宋溪便觉前胸一凉,再也无意战下去,虚晃一槊,拨马便欲逃走。
但屠龙子云伏龙盾却象巨石般拍向他后心,虽然有铠甲护体,宋溪仍被拍得后心一冷,人便翻身从马上栽了下来,鲜血喷了一地,还未等他回过神来爬起,屠龙子云身侧的一员年轻战士从马上跃了下来,一刀便切下他的头颅。紧接着那年轻战士提起头来又翻身上了战马,将头系在自己马脖子上的丝带之下。他这动作仿佛极为熟练,一气呵成,让屠龙子云也向他伸出了大拇指,道:“好!”
年轻战士露出腼腆的笑意,对于这四处是敌人抱头鼠窜的战场,他似乎还有些新鲜感,但只要屠龙子云将敌军将士击落砍倒,他便立刻下马割下这个倒楣鬼的头来,不到片刻,他的马首之下便系满了人头,他不得不将人倒系在马屁股之后。
彭远程本欲亲自来迎战屠龙子云,但眼见自己士兵狼狈不堪,甚至挡住了他回马的去路,而屠龙子云与他那三千铁骑冲锋之阵并未散开,他若冲过去,即便能击败屠龙子云也必然将陷入围攻之中。因此他能做的,仍旧就有逃这一字。
屠龙子云在彭远程军中冲杀良久,只等到在战场上的敌人要么举手投降,要么便尸横于地,他才下令鸣金。放着眼前这片被血浇沃了的田野,他抹了抹额间的汗水,呵呵大笑,彭远程叛乱数十日来积郁的闷气,至此才得一发泄。
彭远程好不容易逃离了战场,这时再回头来看,自己身边凄凄惶惶,不过两百余骑。想起围住狂澜城时那十余万大军的气势,在这一日间便只余下这么些残兵败将,心中的惨淡不足为外人道也。再回首狂澜城方向,兀自烟气冲天,与西方那轮残红落日两相辉映,让半边天际都如血一般的红。
“此处是何处?”彭远程心中黯然,又见自己部下也都是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发语问道。
“此处是断肠岗,离狂澜城已有百余里路了。”一随从接口道。
“断肠岗?”彭远程左右打量,这是一处平缓的山岗,山岗两侧有不少坟丘,断肠岗之名想来由此而得。他对这地名极为不喜,如果是打胜仗了,他或者不会在意,但如今惨败之后来到此地,怎能不令他心中生起厌恶之意。因此他打消了在此暂且休整的念头,道:“大家再加紧几步,过了此处,我们再稍稍休整,先回雷鸣城再说。”
过了断肠岗之后,却没有遇上什么事情。彭远程悬着的心微微一松,又行了三十里地,彭远程这才命令士兵歇息,将随身携带的米埋锅造饭。因为炊具尽皆成了和平军的战利品,锅碗瓢盆都是从百姓家中掠夺而来,食物也极为粗陋。但又饥又累的将士们顾不得许多,仍争食起来。
彭远程只吃了小半碗便无法下咽,陆陆续续有他的部下败退下来,此刻在他周围的将士已有五千余人。这些新来的将士也都疲惫无比,彭远程令他们自百姓家中抢夺粮食为炊,一时间,这附近几个村子中鸡飞狗跳,这些败兵此刻都个个憋了一肚子气,奸淫掳掠之事自然也就没有少做,不过是一顿饭功夫,这几个原本安宁的小村便成了废墟。
本来彭远程军纪尚算严格,但此时新败之后,将士都积愤难平,他若严惩的话,难免不会激起兵变,更何况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士兵如今都是可贵的,自然对这些恶行装作不知道了。甚至当手下将领心满欲足之后,给他带来了两个颇有姿色的村姑,他也没有拒绝。他是在这两个村姑身上逞其兽欲而度过了这惶惶不安的一晚,而士兵们也将身心都投给了梦之神,在睡梦中他们可以忘记这惨败。
次日晨,程远程令部下将那两个哭哭啼啼的村姑杀了,然后再清点人数。有些士兵乘夜开了小差,但也有些自狂澜城败退下来的士兵又加入了他们,因此总兵数不减反加,收拢起来尚有万余人马。彭远程精神此时方才一振,虽然吃了个惨败,但他据大谷城时兵马才不过八九千人,如今手中有万余人,而雷鸣城、大谷城与余阳城三城之中尚有万余人马,加起来他仍有一战的本钱。或许是昨夜在那两个村姑身上的发泄令他找回了自信,或许是三个城池仍在他手中令他觉得有些倚恃,因此他神色之间,已经镇定了许多。
兵马继续退向雷鸣城,这一路实际上就是掳掠而过,大败之后的彭远程军,久经训练军纪严明的军士已经不多,大多都是临时征入伍的百姓,原本善良的他们,在这沉重的大击与疯狂的杀戮之后,性格似乎都变了,一个个被这战争之火点燃了心中的兽性,无恶不作几近流寇。最后彭远程不得不亲手杀了十余人才让他们意识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退回雷鸣城,免得狂澜城中的和平军再来追杀。
倒不是凤九天不想来追杀,但彭远程的兵马实在太多,擒获的俘虏便两倍于狂澜城中的和平军,伤者与死者都需要解决,凤九天根本无力再派人来追赶。而且,凤九天思想中,俞升此时应领着戎人的骑兵,依着他的计划行事去了。
离雷鸣城只有数十里了,彭远程眯着眼睛,看着远方雷鸣城方向,再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将士,心中微微一动,这些战士原来只不过是临时军人,但经过这次大战,在被杀与杀人之后,他们会慢慢成熟起来,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他依旧可以带出一支军纪严明的队伍来。但从他们的目光来看,此时他们心中显然极为颓唐,对于前途没有丝毫信心,自己还是必需给他们打打气啊。
“哈哈哈哈……”于是,他又大笑起来,果然,全军都惊异地望着他,彭远程遥指雷鸣城,豪气冲天地道:“此战失利,我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想当初我城不过大谷,兵不过八千,尚且让李均束手无策,如今我除去大谷城之外,尚有余阳与雷鸣城这两座大城,除去有忠心耿耿的诸位外,三城之中将士仍有数万,李均尚且在陈国生死不知,区区凤九天,又能奈我何?诸位打起精神来,我军必有报狂澜城深仇之日!”
士兵们眼睛开始亮了起来,彭远程又道:“我料凤九天兵微将少,因此不能来追赶我们,因此我军在数量上仍不惧之。如果他尚有余力,以一支军攻破雷鸣城切断我归路,则我军便只得认输,如今看来,他也力尽于此啊!”正这时,忽然前方号角声响,万马长嘶,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用戎人之语喊出,让这些刚刚有了点生气的彭远程将士面如死灰。只见一身材婀娜的女子,头戴着狰狞的而具,胯下枣红马四蹄如飞,手中长马九寒光凛凛。那女子一眼便看到了彭远程,大声斥道:“彭远程,你这逆贼往哪里走!”
彭远程眼见来军甚众,而且都是在马上如平地的戎人,心中大恐,暗道:“我如何把这戎人忘了!”知道难以幸免,拼死向路旁冲去。他周围将士也纷纷逃散,那些戎人在马上弯弓搭箭,马的奔势去丝毫不减。箭无情地追赶着逃生的人们,而紧随箭后的,便是戎人那雪亮的马刀。
“没有一个狠角。”纪苏挥刀连斩了几人,心中觉得无味,但彭远程此时已经逃远了,看看难以追上,纪苏忽然想起俞升教她的一事,大声喝道:“彭远程部下听着,彭远程身受李均统领重恩,尚且图谋不轨背叛自立,诸位不过是被他挟从,如今雷鸣城、大谷城、余阳城已经光复,只要提彭远程之首绩来见,不但附逆之罪立除,且有平叛之功!”
这声音经过她那战神头盔传了出去,变得腔调怪异,但却如重锤击在彭远程与他手下的心头,让他们心中都生起无穷的疑窦。
原来在俞升的带领下,戎人绕过被大军围困的银虎城,弃敌军于不顾,而是直接来到雷鸣城。俞升令戎人装作百姓诳开城门,此时雷鸣城中守军不足四千,根本无法抵抗三万之众的戎人,只不过用了半个时辰,这座兵家必争之城便又落入和平军手中。紧接着戎人分兵三路,一路据城而守,另两路则分别指向大谷城与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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