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初彤惊魂未定,手中抓起扫床的掸子当作武器,瞠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窈窕妩媚的女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口中道:“丁郎,奴家将药丸取来了!”说罢快速走到那黑衣人面前,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初彤从大床的软幔偷眼望去,在暗淡的烛光下,只见玎珰半蹲在地,丁无痕倚在她怀中,粗犷的俊脸上满是汗水,唇色惨白。
初彤心道:“这丁无痕似乎身受重伤。怪不得他连刺了我几次都没刺中,若是平时我早就做了他的剑下亡魂啦!”
玎珰哽咽道:“丁郎,你好些了么?幸好奴家记得先前玛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暗格,碰了里头的东西便浑身抽搐口吐鲜血。王爷取了一只玉瓶倒了一丸药救了玛瑙的小命。奴家见了害怕,便从那玉瓶里偷了一丸药私藏着,幸而奴家私藏了这么一丸药,否则你若万一死了,奴家该靠哪一个?”
初彤心中一喜:“原来丁无痕那厮是中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不由轻轻挪动身体欲伺机逃跑,此时却觉腿侧一硌,低头一望,只见锦缎床褥间赫然落着一莹洁光润的白玉匣子!初彤心头一阵狂喜,刚想用手去拿,又想到这匣子上可能喂了毒,便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将那匣子裹了放进腰间锦囊。
此时丁无痕容色稍缓,用力咳出一口黑血,声音微弱道:“北凉皇室中人果然各个擅长使毒。”
玎珰刚想说话,突然,从床上猛地蹿出一抹身影,那身影动作极其轻盈直往大门奔去。丁无痕眉头一皱喝道:“不好!”起身便取剑欲刺。但他刚服下解药,余毒未清,真气涣散,全身提不起力气,刚挣扎起来只觉头一晕眩又跌回玎珰怀中。
初彤头也不回便往卧室大门跑,她一晃眼便看到前方有人迎面走来,但是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哎哟”一声便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初彤冲得太猛,竟将那人带了一个趔趄。她抬头一望,只见那人正是那侧妃杜雨鹃,站在她身侧的赫然是金阳王秦冶!
秦冶原本在锦步楼与宾客们把盏言欢,但从宫中传来圣旨,皇上宣他入宫饮宴。秦冶舍不得这一室的音律高人,便叫杜雨鹃前去代替,并亲自回屋取几样东西让她带给自己的母妃,二人都没带随从便直接进了静波馆,没成想竟看到这样一幕。
秦冶往房中看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饶是初彤机敏,指着房中那两人大声道:“王爷!原来你英明神武,早就知道玎珰勾三搭四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奸夫,今日出其不意,特来捉奸!”说罢一扭身闪到秦冶身后。
那秦冶定睛一望,果然看到玎珰怀里抱着个男人,那玉手还抚着男子的脸,唯光线暗淡看不清男子相貌,二人姿势亲昵,一看便知关系暧昧,非同一般。秦冶平素最疼惜玎珰,今日一见登时怒发冲冠,气得头都跟着晕了一晕,原本细长的眼睛瞪得溜圆,一边挽袖一边咬牙切齿的走过去大喝道:“玎珰!你这贱人倒是跟本王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玎珰一呆,见事情败露无可挽回,索性豁了出去,仰起俏脸冷笑一声道:“什么怎么回事?我早就讨厌你了,巴不得离开你!”
秦冶气得浑身乱颤,扬手“啪”的一声便给了玎珰一记耳光。此时丁无痕感觉身体逐渐舒畅起来,他迅速将面罩拉上来盖上脸,见到玎珰和秦冶的如斯情形不由暗骂玎珰是蠢婆娘,若秦冶怒极喝出侍卫,他如今这个状况恐怕插翅也难飞。
秦冶一张白皙的脸此时涨得通红,咬牙怒道:“本王,本王必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碎尸万段!”
玎珰听罢一愣,捂着脸吃吃笑了几声道:“妙,妙得很!”说罢眼里骤然闪出几丝疯狂的目光,抄起丁无痕身旁的剑就向秦冶刺去!
秦冶大吃一惊向后连退了几步,正在这时,那杜雨鹃突然几步赶上前来挡在秦冶跟前,那剑便“哧”的一声没入她的右肩。杜雨鹃中剑不由“啊”了一声,紧接着向后面倚去,秦冶慌忙用手架住,待看见她前方一片血红不由大惊失色,抻着脖子还没等喊出声,那丁无痕已经眼疾手快上前便点住了秦冶和杜雨鹃的穴道,他二人眼睛一翻便齐齐的晕了过去。
初彤见状立刻拔腿就往外跑,丁无痕回转过来在大床上翻弄一圈却没找到白玉匣,眉头一皱,登时想到其中的机关,不由狠狠骂了一声追了出来。初彤跑着跑着便听到身后追赶的风声,心中不由大惊。她知道丁无痕的轻功高明,自己怕是在劫难逃,眼见那锦步楼就在眼前,她扯着脖子狂喊道:“来人啊!抓刺客啊!有刺客行刺王爷王妃啦!”一路大叫冲进了锦步楼,此时大厅之内一众美人正载歌载舞,初彤穿厅而过一连撞倒三四个美人,此时丁无痕提剑追来,舞姬尖叫着四散逃跑。众宾客惊疑不定。
正在这时,呼啦啦从前后左右冒出无数带刀剑的侍卫。初彤大喊道:“来人呐!他是刺客,刚刚杀了王爷王妃!”
丁无痕怒道:“你们休听这妖女胡说八道!我来此是找她了清私人恩怨的!”
初彤躲在侍卫身后骂道:“呀呀呸的!你跟王爷的爱妾勾搭成奸在静波馆里偷情,被我撞见便想杀人灭口,碰巧王爷赶来,你又杀了王爷和王妃!”
众人听罢登时倒抽一口冷气,再一瞧丁无痕身着夜行衣手执利刃心中不由信了八九分,此时又听外面传来丫鬟婆子的惨呼:“快来人啊!不得了了!王爷王妃快死了!”听到这一句,无论是王府侍卫还是在座的江湖之人,全都亮出兵刃向丁无痕冲来。
丁无痕不由叫苦,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么多人攻来自己焉能讨到便宜?想到此处,他急忙施展轻功,纵身一跃便夺门而出,众人怒喝着追了出去。
初彤心中稍安,环顾四周,只见满堂的宾客此时已不剩几人,屋子里一片狼藉。初彤长长出了口气,但想到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两个玉匣都已到手,还不如趁乱摸鱼溜出去,想到这里便往外走,此时却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周显恒!你这老贼休走!你我一天二里仇,三江四海恨,今日便要了结了结!”说罢那坐在右手方弹琵琶的美貌少妇手持双刀跳了出来。
周显恒正在座位上将古琴装入布袋,听闻此言不由一愣,道:“老夫跟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刚刚弹琴之时姑娘便以内力挑衅,不知意欲如何?”
那少妇狠狠“呸”了一声,怒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那我问问你,你手中的这秋籁琴是怎么来的?”
周显恒脸色变了一变,拈须道:“这琴是二十年前老夫从店铺中购得,花了一千两纹银。”
少妇喝道:“放屁!这琴是你从我家抢来的,为了这架秋籁琴琴,你这老贼灭了我家满门!”
此话刚出口,坐在老者身畔的一个汉子“噌”的站起来指着少妇怒道:“你这胡蛮休要含血喷人!我大哥怎会灭了你家满门!”那汉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穿豆青色衣衫,脸方长,原本五官端正,但他右眼处有一块血红的胎记,显得整张脸都看起来有些狰狞。
那少妇瞪圆了大眼道:“我含血喷人?二十年前,这老贼和一家琴匠为友,那琴匠娶了一胡人女子为妻,此女子携带天下名琴秋籁作为陪嫁。这老贼偶然见到便想以高价购买,但琴匠夫妇没有答应。他便想出阴损之招,深夜里杀了琴匠全家八口人命又纵火烧了人家宅院,携琴而逃!”
周显恒“啪”的一拍身边酒案,厉声道:“你休要污蔑老夫名誉,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那少妇冷笑道:“你当年掐住我弟弟脖子,我扑过去咬你的手背,你右手手背上的疤痢便是我的齿痕!苍天有眼,你当年一掌打在我前胸没把我打死,刚刚在你抚琴之时我先听琴音,再看你右手便知道你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刚刚碍于小王爷的面子,如今筵席已散,你我便要好好清算这笔旧账!”
当那少妇一提起牙印之事,周显恒顿时一惊,左手不自觉的去掩右手上那半月型的疤痕,此时那四十多岁的汉子大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胡蛮婆子,胡言乱语中伤我大哥!我们桃源七贤是武林正派,怎会做那下作之事,若你再败坏我大哥名誉休怪我不客气!”说罢仓啷啷抽出一把大刀。
此时右手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跳出来道:“如今有证据在,你们还想抵赖不成?楚月是我石一清的妻子,‘右目点血’曲五良,你若再辱她一句‘胡蛮’,我便摘了你的脑袋!”
曲五良冷笑道:“石一清?你便是被连仓派逐出师门的逆徒?传闻你有个美貌的未婚妻,是凤城派的小师妹,可你竟将她抛弃,和一个妖女成亲。如今看来你二人也是绝配!”
石一清和楚月登时色变,此时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人家娶什么女子与你何干?我倒是听说六年前在大周南淮,有个右眼长着胎记的丑八怪在窑子里喝花酒睡粉头还不给钱,耍酒疯去剥弹琴姑娘的衣裳!呸!还号称武林正派,死乌龟、烂王八,出门便给天打雷劈,什么桃源七贤,我看分明就是桃源七贱!”
众人转头一望,只见初彤站在台阶之上满面的讥讽之色。原来当曲五良一站出来初彤便认出这人是六年前曾在青楼迫她娘亲卖身的嫖/客,此刻忍不住出言讥讽。
楚月哈哈大笑,但双目中满是仇恨,咬牙道:“小妹子,你说的对极了,什么桃源七贤,分明就是桃源七贱!”说罢一亮双刀便砍杀过去。
周显恒和曲五良急忙挥兵刃抵挡,厅堂之中登时大乱。初彤心道:“娘哎,刀剑无眼可别殃及我这池鱼。”脚底抹油便往侧门溜了出去。
金阳王府一片大乱,初彤踏着朦胧月色往浣芳斋走。走了没两步忽然感觉肩头一沉,紧接着整个人都被举了起来,然后重重抛下。初彤“哎哟”一声摔了个仰面朝天七荤八素,她呲牙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