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樱生楚昊之前,孔夫人因不放心,曾专程来过一趟,若樱分娩后和楚昊的满月宴,孔大人和孔夫人皆派大儿子送来了厚礼,孔夫人却一直不得闲,不克前来,所以还一次都未能见过楚昊。
楚嬷嬷得令,刚走到门口,迎头却见四卫中的风卫和雨卫,还有小桂和青果等丫鬟仆妇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王妃逶逦而来,王妃怀中抱着用薄毯裹着小主子。楚嬷嬷急忙上前去接过小主子,并小声的将孔夫人的情况大致的禀报了一番。
若樱默默听着,心中却了然,能让一位明媚爽朗的妇人哭得哀凄无比,除了她的丈夫便是她的子女,不作他想,而孔夫人早不会为孔大人伤神了,令她每次这么痛哭流涕的唯女儿安婕而已。
说话间就进了屋子。
孔失人既然向萧冠泓开了口,虽然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但七上八下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些,她深信这世上的事只要萧冠泓肯介入就没有不成功的。有了希望人也便没那么颓废不堪了,见到楚昊就是一番小乖乖啊、儿啊、肉啊、心肝的,并一再提及楚贵妃若是活着,看到昊儿将会是多么的高兴啊!
说了好一会闲话,孔夫人才开始言归正传。
“她那个婆婆越来越过份,打骂安婕成常事,只把他儿子的死推在安婕头上,安婕在他们家比个丫鬟都不如,全身上下都无法找块好皮肉出来了……她打小到大被我和老爷视为掌上明珠,何曾吃过这种苦……老爷心疼安婕,曾亲自去和阮大人交涉,奈何他们家硬是不放人,理直气壮的说什么要安婕终身守贞……”
孔夫人所说的阮大人,正是丰潢州抚台,身兼多职,同时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领兵部侍郎衔,官居正二品的阮登峰。在丰潢州地界,他的身份和地位原本要比身为节度使的孔大人略逊一筹。
只是世事变幻无常,阮家家族并不大,但子孙在仕途发展的都不错,几乎都是四品以上的大员,用世人的话说,阮家子孙贵精而不贵多,所以阮家也不是那种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的家族。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罗太妃的娘就是出自阮家,后嫁至罗家,罗太妃出身后就成了罗国公一个旁枝末叶的侄女。
随着罗美人变成罗太妃,阮抚台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足可以和孔大人分庭抗礼,不过两人交情也不错,不然怎么会成为儿女亲家呢。
但正是成为亲家之后,两家便开始龃龉不断。安婕嫁的正是阮抚台的长子阮信,归根结底,一切矛盾皆是从阮信死后发生的。
孔夫人越说越气,车遇国甚少有寡妇一辈子守贞的,多是替夫守满三年后便可以再嫁,当然比不得第一次风光了,寡妇再嫁也不是多体面的事儿。
但总比惨无人道的守一辈子贞好吧!再说安婕成亲没几个月她的夫君就意外身亡了,若是有个孩子傍身,孔夫人也便不说了,偏生女婿连个遗腹子都未给安婕留下。
若樱并不是第一次听孔夫人说安婕的事,她实在无法想像当初那个盈盈一笑,恰如美玉生晕的倾城佳人落到如今这种境地,也无法想像出,以安婕活泼脱跳,天真烂漫的性子怎么能应付那种大家族多如牛毛的规矩。
但她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何姨,阮家为何要把阮信的死推在安婕的头上?不是说是意外身亡吗?您也说过的,小时替安婕找高人慧空大师为她批过命,最是旺夫旺子的,既是如此,应该不会存在克夫一说吧?”
“……”每次提起阮信,孔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总会闪过掩饰不住的恨意,只是众人未发现罢了,此时听若樱一问,她一时又有些语塞。
沉吟片刻,斟酌着言辞道:“并不是何姨避而不谈,这件事委实让人难以启齿,我一大把年纪都说不出口,他那种人真是不消说得,简直是死有余辜,恨只恨当初我瞎了狗眼,怎么就会觉得他长的人模人样,可以匹配安婕呢?”
孔夫人脸上犹有恨意和悔意:“可他死都死了,却害得安婕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眼看孔夫人本就又红又肿的眼睛迅速的漫上了泪水,若樱不好再提人家的伤心事,即刻乖巧的岔开话题:“那如今何姨有何打算?”
孔夫人马上去看萧冠泓,见他正面无表情的和怀里的楚昊默默对视,仿佛置身世外的淡然模样,也不知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忙对若樱道:“若樱,何姨是来求王爷帮帮安婕的,再这么拖下去,安婕非死在阮家不可。”
若樱面不改色,心里却暗暗思忖,她记得萧冠泓说过,安婕的事有孔大人和她兄长出面应是没有大问题的,萧冠泓之所以没有插手,一是用不着;二是忌惮安婕的寡妇身份。
萧冠泓还有一点没说,怕是忌惮自己吧!若樱心想,可能是当初自己因安婕误会过他,他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才表现的漠不关心。其实以他和安婕旧年的情谊,是怎么样也做不到袖手旁观的。
而且听孔夫人的口气,似乎孔大人亲自去了都不管用,非要萧冠泓从中翰旋。
若樱总觉得此事处处透着些怪异,为何阮家为如此理直气壮的要安婕终身守贞?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罗太妃的外家,所以才如此嚣张?可新帝并未长大成人,需要仰仗萧冠泓的地方良多,未必阮家就没听说过孔大人是萧冠泓的救命恩人?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这样做究竟是气愤使然?还是公然不给萧冠泓的面子,楞是要打他的脸?难不成他们以为凭阮家便可以挟天子令诸候,来个外戚干政?
若樱脑子里天马行空,想法瞬息万变,不过皆只是发生在片刻之间。
思及当初安婕一直拿自己当好朋友,若樱心里除了同情还有些愧疚。她走到萧冠泓身边,将手指伸到楚昊握着的小拳头中,孩子立刻用小小的手指将她的一根手指攥的紧紧的,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
楚昊虽小,但却认得人了,见到若樱立刻就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这次他笑出了声,清脆而又连贯的“咯咯咯”,那稚气笑声,天真无邪,动听至极,让若樱激动不已,但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语来形容他这个笑声,只觉得这是自己所听过的最美好的声音,天簌之声亦不过如此。
她忍不住抱着楚昊狠狠的亲了几口,跟着笑了。
萧冠泓也很激动,但他气楚昊老不肯对着自己笑,便一脸微愠的瞪着那个笑得可爱到不行的混小子,只是,谁又能对这么个粉嘟嘟的宝贝生气呢,爱若至宝都来不及咧!
最终,他忍俊不禁的笑了,顺便不带一点力气的戳了戳儿子的小脑袋。“个小坏蛋,就会欺负你老子是吧?”
孔夫人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萧冠泓更是一脸愉快的逗着楚昊,心里虽急着想讨个答案,终究还是未出声打断。
反倒是若樱突然开口:“我先带昊儿去睡觉,孔夫人大老远奔来也不容易,安婕的遭遇也令人同情,你能帮就帮吧。”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孔夫人有许多话都不方便说,人的潜意识里总是会有亲疏有别,很正常。
萧冠泓抬眸望着她,默不作声。
若樱本来是看着儿子,似有所感,也转头看他。但她只看着他笑了一下,便转开眼看儿子,低声道:“当初误会了她,我心里一直觉得很内疚,如果能帮,就当是给她陪罪吧。”
说罢,她又再次的安慰了孔夫人一会,然后才抱着楚昊告辞离去。
……
晚上就寝的时候,在萧冠泓的低柔的嗓音中,若樱总算把阮信之死的来龙去脉都弄了个清清楚楚,那些她觉得怪异和蹊跷的地方也豁然顿悟。
“阮信外表生的一表人材,为人文雅很具有欺骗性,兼之口才了得,惯会花言巧语,但实际上却是个变态的家伙,当初他给何姨灌了不少迷魂汤,并指天发誓,称自己一定会对安婕好,何姨信以为真,又见两家门当户对,便一口允婚。”
若樱默默听着。
“两家都是当地首屈一指的人物,婚事办得甚是体面,婚后个把月阮信对安婕的确很好,据何姨说,阮信对安婕既细心又体贴,安婕也常对何姨说幸亏自己没嫁错人。”
萧冠泓停住话头,伸臂将若樱往怀中紧了紧。
若樱戳了戳他,催促道:“然后咧?”
“唉!”萧冠泓凑上去亲她,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阮信故态复萌,他这人在枕席之间极喜玩些花样,且那些花样俱是暴虐无比,残忍的令人发指,他发情时,喜欢用鞭子抽打人都不算什么,还喜欢用针啊什么的利器去扎女子的双乳,还有下身……当初何姨还夸他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没有,真实的情况却是他的几个通房都被他折腾的去见了阎王。”
若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萧冠泓往下说都开始替安婕害怕起来。“这些是何姨对你说的?没人去告他?”
“有些是何姨说的,有些是远山他们查出来的。”萧冠泓也颇为头疼,打死他也没想到安婕这样的天之骄女也会遇人不淑。
他揉着眉心继续道:“阮信为了吓唬安婕,常把弄死了谁谁讲给她听……至于告状,没法告的,丫鬟们都是签的死契,大不了陪点银子了事,而且安婕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何况她更不想世人皆知她嫁了个这样的人……你应当知道,她既然和阮信成了亲,那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阮信出了事,不但对她没好处,还会连累到孔大人。”
“合着安婕她,她就这样忍气吞声的忍下来啦?”若樱以手覆额,这种日子光想想都不寒而栗。
萧冠泓声音淡淡的:“也不算忍,孔夫人怕她在婆家吃亏,曾给她弄了几个陪嫁的丫头,安婕被阮信折腾过几次,阮信顾及着她的身份,并没有放开手段,但即使这样,她也受不了,便让几个陪嫁的丫头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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