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丝丝缕缕的疼痛自心间蔓延开来,他二十六年的生命中最大的创伤莫过于此,当时几乎摧垮了他。
若他能预料到后事,当初即使遭到她的埋怨,他也定会将孩子打掉。孩子,以后还可以有,而她却是他放在心上二十年的宝,从最初的亲情,到朦朦胧胧的爱意,到最后印刻在了心尖上。
临近产期,女子焦虑不安,夜半猛然惊醒搂着他絮絮低言:“望风,若是我和孩子同时遇到危险,你一定要先救孩儿。”
他心中一痛,将神情恍惚的女子抱坐在怀里,额头相抵,沙哑着声音安慰她没事儿,到时候一定会一帆风顺,母子平安。
当时他心中便隐隐担心,女子重伤落崖,虽说伤已痊愈,但到底是伤了元气,后来两人又……,微微懊恼,此后他便终日查看产科的典籍,以防发生意外情况。
果然,在距离预产期一个月的时候,女子生产了。
十月的天,望山山腰上已带了逼人的寒气,再冷的天却怎么也冷却不下他一颗浮躁难耐的心。
卧房里,女子痛苦地尖叫着,他满心心疼,强制静下心神才勉勉强强地将孩子接生下来,却没想到女子会发生产后大出血……
遥远的痛苦再一次袭来,苏望风闭目,两行冰凉的泪水流下,此生苍天待他不薄,给了他本以为难以企及的幸福,只是这幸福太过短暂。
低头亲了亲小如意有些苍白的脸颊,心中的伤痛才算抚平了些,他们的孩儿自是最好的。
小家伙似无所觉,呷了呷嘴继续睡起来,炯炯有神地小眼睛此时紧紧地闭着,眼角微微上挑,若说刚出生时一双眸子像他多些,现在长开了则更像扬尘。
“如意,你要记得,你娘亲名叫莫扬尘,无论将来她在不在你身边,她都像爹爹一样爱你。”
望着有些相似的眉目,苏望风低低而言,近乎喃喃自语。
本来安静的望居,却突然喧哗起来。
刚刚出了内室却见家丁带着一人已经进得院子里来了。
苏望风抬眸一看,微微惊讶:“顾公子今日怎有兴致来我苏府?”
顾洵摇起折扇,轻笑出声:“怎么,堂堂西凉第一才子难倒还要将我赶出去不可?”说着径直向着正屋而去。
苏望风紧随其后,脸色隐隐发暗,刚进正屋却见顾洵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了一物。
“喏,不知这份礼够不够分量?”
苏大才子心中一惊,抬头惊异地看着顾洵,半天才开口询问:“滴血莲?”
红艳似血,乃是极阳之物,世间传闻,却甚少有人见过。
最初的惊讶过后,微微颦眉:“有什么条件?”
顾洵挑起眉梢,向前走了一步:“苏望风你以为这世间只有你一人是真心爱扬尘的么?我爱她不输于你,我知皇后已经将幽冥花赐予你了,现在——你正缺这株滴血莲!”
苏望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垂首:“你说得没错,如意的病确实需要滴血莲。”
看着黯然神伤的男子,顾洵再多的嫉妒不满都化作了无形:“算了,就当是还你的知遇之恩吧”
倏忽折扇合上,伸出腿踢了苏望风一脚,有些不满道:“现在药材也给你拿过来了,至少得让我见一见扬尘的孩子吧!”
片刻之后,内室里,看着熟睡的小如意,顾洵感慨万千:“果真是她亲生的,虽然还很小,却隐隐约约有了些她的影子。”
苏望风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把从他怀里将小家伙抱了过来:“现在孩子也看过了,你也该死心了吧!”
顾洵瞥了他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苏望风,要我放弃扬尘那是不可能的事,我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孩子只不过是她的过去而已,而我在意的仅仅是能陪在她身边!”
说完抬步向着室外而去,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形一顿,回过头来:“不介意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我和扬尘同游东凉之时,若我再狠点心,恐怕现在如意叫爹爹的人不是你,而是我了!”
苏望风身子一僵,抬头直直地看向顾洵,内室昏暗的光线下薄唇紧抿,额角分明:“顾洵,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我与扬尘行夫妻之礼时,她本是处子!”
不期然地他再一次想到了不久前从清雅居出来后,他抱着她亲吻,想要要她,恍恍惚惚之中女子惊呼出声:“顾洵,你放开我——我不要和你——”
心中像是憋了什么似的,一团闷闷的。苏望风咬牙切齿,心里发了狠,莫扬尘你若不好好地守着你的身子,看我如何惩罚你!
往事如烟,被缕缕春风吹散,那些埋藏在时光深处的记忆曝于阳光下,微微带了些心酸,如今道来,有人遗憾,有人挂怀,有人风轻云淡。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密林之中一男一女前后相携而行。
男子高高瘦瘦,一袭蓝袍加身,晶亮的黑眸如夜晚天边的星子,微微闪动间动人心魄,此时薄唇轻抿,俯下了身子不知在看些什么,背后的竹篓晃晃悠悠了一阵随即便落在了地上。
女子走得稍慢些,月白宽袍被一根同色腰带所缚松松地束在腰间,长长的衣摆不知何时垂落于地,女子却浑不在意,抬起衣袖擦了擦脸颊处细密的汗珠,一双眸子深邃无波,散散地落在不远处的男子身上。
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女子轻盈地转身险险地避过了一劫,奈何衣衫下摆太长,转步间紧紧地缠上了右脚,女子一时无妨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
听到声响,男子转过头来,一双惊世眸子蓦然睁大,光影中惊慌一闪而过,随即放下竹篓急急地向女子走了过来。
眸光严厉,脸色隐隐发黑:“身体刚好,怎的这般不小心!”
女子垂下头去,右脚收回,双手覆上轻轻地揉捏,声音闷闷道:“衣摆太长,绊了一下。”
男子俯下身子蹲在女子身边,长手一伸便将女子的右脚拉到了眼前,褪下了鞋袜,脚腕处高高鼓起,一大片淤青一览无余。
男子似乎很生气,周身寒气笼罩,右手一垂便在脚腕处重重地捏了一下。
“这么严重只是简单地绊了一下!”声音不寒而栗。
女子吃痛地抬起头来,目光凉凉地落在男子身上。
“哼!本宫的事儿要你管!”说着便挣扎着缩回右脚。
男子不语,冷冷地看着女子,半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4 章
再一次见面已是几天之后。
那日天气阴阴沉沉,一改数日来的燥热焦灼,扬尘照例先去六部转了转,见一切如常正想离开,不成想却在院门处碰到了几日未见的苏大才子。
只见来人眉头深锁,又是罕见的一身黑衣,低头行走间,高大瘦削的身形微晃。
扬尘凝眸,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步子:“退之如此行色匆匆,可有要事?”
苏望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唇角紧抿,往日一笑间熠熠生辉的眸子此时暗沉复杂,下一瞬便转过了头去,抬步欲行。
“可是还在生我的气?”说话间,扬尘暗暗地叹了口气,走了几步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日确实是我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苏望风已停下了身子,双目幽深直直地望着面前的女子,半晌,抬起右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扬尘放心,相伴二十年来,我又怎会真的生你的气?”
女子侧身,凤眼瞥向一旁:“苏望风你就是太宽容了,哼!老好人一个”
话音未落,抬起步子向着门口走去,凤眸深深,意有所指:“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别忘了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你。”
苏望风呆愣了片刻,转身,一抹月白纱袍入目,依旧身形修长,呈婀娜之姿,垂首复言:“最近天象异变,恐有暴雨将至,你自己照顾着些自己。”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本来也没有什么,只是这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早朝上,顺丰帝看着下首的一众大臣,嘘唏不已:“天灾突至,众爱卿可有良策?”
本来还有些精神头的大人们一听顿时蔫儿了,陛下呐,您既然都说是天灾了,咱们凡人能有什么办法??
偌大的正德殿上,只见老丞相揪了揪发白的胡子,向前走了一步:“陛下,老臣以为当务之急便是清河道,引河水,加固河岸!”
顺丰帝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片刻转向一旁,素手一扬:“尘儿如何以为?”
只见扬尘扫视了一下正德殿里的百官,凤眸抬起,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沉静:“儿臣以为丞相大人所言不错,只是暴雨持续了这几日,西凉中部地势较低,恐怕已遭水患,届时雨停,人畜患病,易引发瘟疫。是以赈灾的同时也应该做好善后的准备。”
老丞相眼前一亮,冲着扬尘点点头,随即接过了话头:“公主殿下与老臣的想法不谋而合!陛下,这种情况要及早处理呀!”
原本耷拉着脑袋的众大人一听顿时也来劲了,就着赈灾的工作热热闹闹地讨论了起来。
顺丰帝转过头去看了看挺身站在身旁的扬尘,心里不可谓不五味陈杂,何时他心心念念的女儿竟在不知不觉间能挑起江山大任了。
早朝过后,扬尘撑着雨伞缓缓地走在宫道上。周身清脆的雨滴声入耳,在脚边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思绪飘远,方才朝堂之上,只户部尚书苏并素一人沉默寡言。
年少从师,她对苏家父子了解甚深,从容不迫,镇定如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侃侃而谈。今日,却有些不同寻常。
不知想到了什么,女子蓦然转身向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再次来到苏府,扬尘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上一次与苏夫人在花园里偶遇的事悠悠远远地回映在脑海中,而今,心境却大为不同。
望居里
苏望风正坐在檐下看着雨水哗啦啦的落下,连带着感受那一抹丝丝沁凉的寒意。
不远处院落中青藤妖娆,在雨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