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任民宿老板死后没去地府报到,就招朋引伴地来开同乐会,不时流连忘返地替客人加水盖被,甚至还现身教人打毛衣。
呃!鬼婆婆有怪勿怪,在妳生前我没欠过妳钱,妳不用常来看我,心意到就好,我感恩啦!妳去别人房间逛逛。
双手合掌的廖婉玲默念着大悲咒、心经和往生咒,心里发毛地求她家的妈祖保佑。
「小玲,妳推开妳阳台的窗往左看,我绝对不是魔头云中鹤。」他甚至不看武侠小说,偏好文学小品。
「乌漆抹黑的阳台有什么好看,你是人还是鬼?」她的符呢!收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妳是胆小鬼,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笑声浑厚的轻轻传来,在风中回旋成一道低音二胡。
「激将法对我是起不了作用的,我阿嬷说,做人不要太好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要和亡者讲道理。」而她一向很听老人家的话。
「我是人,别当我是鬼。」难道她听不出他的声音?那还和他对话那么久。
「鬼话不可尽信,谁晓得你在打什么孬主意。」鬼会骗人说他不是鬼。
他几时成鬼了,她真希望他早日归天不成?「好吧!我迁就妳,那我过来让妳瞧上一眼。」
老婆还没娶到手他已经在宠她,谁说他不是好男人呢!
「不要呀!你不要来,我怕鬼……」吓!鬼敲门……不,是敲窗。
「别怕,小玲,我是云若白。」他一把打开窗,长脚一跨。
「哇!有鬼!好大的鬼!」鬼进屋了。
一见一团黑从窗口钻入,没瞧仔细的廖婉玲先放声大叫,整栋民宿有几盏灯倏地放亮。
「姓廖的,妳再给我鬼吼鬼叫试试看,信不信我把妳剁碎当猪饲料。」
砰的一声,是狠踹墙壁一脚的声音,挂在墙上的民初画像歪了一边。
老板无影脚的功力又更上一层楼,看来火气不小,八成被打断了什么好事,虚火、肝火外加欲火一同爆发,烧得房子为之一震。
幸好老房子的基本结构还算坚固,不然三、两天来上一回哪堪折腾,民宿早晚变废墟,最后成为令人闻名即腿软的鬼屋。
「年轻人的体力真好,大半夜不睡觉还能吼来吼去,真叫人羡慕。」令人怀念的激情呀!
「是呀!我们以前哪有他们的活力,一过十点不上床就受不了。」老一辈的作息向来早得很,不睡不行。
「老婆子呀!跟着我很辛苦吧!」上山下海没有一句怨言,任劳任怨的吃苦当吃补。
「呵……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别让老板娘看笑话。」掩着嘴偷笑,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还露出少女般的娇羞。
月光清冷,寒风飒飒,屋顶上坐了两条人影,远远望去却是三道阴影,一边喝着清酒一边赏月,聊聊年轻时的趣事。
身老心不老,厨师夫妇的浪漫不输年轻人,恩爱恒常持续加温,心中有爱自然暖呼呼,不畏山风阴寒。
至于他们是怎么上去的,那就是秘密了。
「来,老板娘,喝杯酒,难得上来一趟就多喝几杯,我自己酿的好酒不喝可惜,妳在下面可尝不到。」
枯瘦的手接过张大仟的斟酒,月亮的余光照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面容慈祥的弯起嘴角,笑看民宿活跃的生命力。
年轻真好,她的小外孙女,以及把民宿当家的客人们,他们都是一群可爱的孩子。
当鬼的好处就是来去自如,下头喊鬼的房客是在找她吧!张李汪缠的脸色呈现清白,而且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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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不用上班吗?跑到民宿来跟人家凑什么热闹。」廖婉玲吓了一大跳。的确是鬼,阴魂不散的那一种。
「有种假叫年假,劳基法的规定,用意是防止劳工过劳死。」真可爱,她嘴唇还在颤。
「你是白领阶级不算劳工,有班不上放什么假,你不晓得这几年失业率节节升高吗?你想跟流浪汉抢天桥底下的窝呀!」哼!不求上进。
以轻咳掩饰笑声的云若白拂拂她凌乱的发。「我的工作能力还算受到肯定,短期内老板不可能叫我走路,除非我自己不想干了。」
「神气呀!小人得志大不幸,小心天上掉下一颗石头砸扁你。」看他拿什么说大话。
人生处处有意外,每个转角处都有恶灵守候,谁过得太顺畅,就是下一个倒楣鬼,让人的生活添点料、加些色彩,符合来人世间的历练。
能力好坏是别人说,哪有自己吹捧自己,她猜他老板不开除他绝对是因为他那万人迷的脸,留住女性员工让她们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为求表现引起他的注意而更加的为公司卖命。
一定是这样没错,研发部经理的头衔是出卖男色得来的,不然哪能让他有时间四处溜达,每天都有相不完的亲。
桃花男、桃花男,一棵四季逢春的烂桃花,男人长得像桃花简直是女性同胞的灾劫。
「我有保险,重残到死亡都有理赔。」叫他无后顾之忧,死了也不怕没人理。
一听他轻松谈论着,廖婉玲忿忿地瞪他,「等你半身下遂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时,再多的理赔金你也花不到。」
「没关系,全给妳,反正妳会照顾我。」身外物他一向不甚重视。
「什么叫我会照顾你?你的死活关我屁事!」喔!该死,害她说脏话。
云若白当她情绪不稳细心安抚,「我们正在交往不是吗?」
在他的认知当中,从相亲的第一天开始她便荣升他的妻子第一人选,如无意外,他们会顺利地走下去,直到成为结发夫妻为止。
当然,她的生活品质不在他要求的标准值内,但是又何妨呢!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而她是生活白痴,无法独立生活。
所以她需要他,在未来无数的日子里。
「我们哪有在交往……咳,咳!噎到口水……」好难受,真会被他害死。
「小心点,有话慢慢说不用急,我还在这里。」他好笑地拍拍她的背,顺手帮她梳顺打结的长发。
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他心里升起一丝娇宠她的柔情。
温柔的语气让廖婉玲想哭,却又气他太温柔,害她想推开他都觉得自己很残忍、不知好歹。「你根本不该在这里。」
写小说的人的心很敏感,很容易受到感动,一不注意就把自己赔进去。
「那我应该在哪里呢?」他反问。
「我怎么知道?」应该在某个蕙质兰心的佳人身边,风花雪月的共度良宵。
噫,好酸的心态,她干么尖酸刻薄地嗤笑人家的登对?俊男美女本就是一幅赏心悦目的好图画,她酸个什么劲呀?
「啊!你的手在干什么?不要乱放。」她一个没留心他就得寸进尺。
「我在抱我未来的老婆,她似乎对我的真心不具信心。」云若白的笑很狡猾,搂着她的手由腰挪到小腹。
真心包在肉里谁看得见,她绝对不会因为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而脸红。「我不是你老婆,我们只是相过亲而已,』
要命,脸好烫,他抱得太紧了,让她好不习惯。
「相亲是结婚的第一步骤,我中意妳,妳看上我,一拍即合。」最后是走上结婚礼堂。
蓦地,他想起不愉快的事,于家的一相情愿是个难题,不赶紧解决不行。
「我没看上你……唔……嗯……」这是什么?软软的……唇?!
她真的没看上他,还避之唯恐不及,看惯了柳铜月仙风道骨的美色,以及她笔下形形色色的男主角,长得好看的男人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何况他一开始也不见得多中意她,在他自以为没人注意时,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她可是捕捉到,他比她更想提早结束那无聊的相亲。
要不是她的妈拉着他东扯西扯不肯阖上嘴,恐怕十分钟不到他就走人了,哪来令人烦心的后续发展。
「看来妳很陶醉。」老祖宗的方法还挺管用的。
「什么陶醉?」有点茫然的廖婉玲看到他蠕动的唇,突地想起他轻狂举动而尖叫,「你吻了我--」
大瞻狂徒!
「嘘,小声点,妳不想被当成猪饲料吧!」老板的脾气好像不太好。
又被吻了一下的大作家恼红了脸,心跳急速地低啐了一句,「你就不能安份点吗?」
要是她被老板剁成肉屑喂猪,他一定逃不过同样下场,她铁定会拖他下水,让他死得其所。
低笑的云若白箝住她乱动的肩,让她得以正视他。「妳有见过几对谈情说爱的情侣会安份的吗?」
她太瘦了,该添几斤肉才有看头,他的视线在她微隆的胸部停留了三秒钟。
「我们几时在谈情说爱?你不要一下子跳得太快。」扰乱她的正常思考。
人的心脏负荷有限,不能受太多刺激,她还在适应他莫名其妙的偷情行径,正常人不会爬窗子进来,他们会有礼貌的敲门,等主人邀请。
而她的脑子还停留在相亲阶段,两人有牵过手但没谈到爱情,因为闲杂人等的路人甲介入,他们的进展一直维持在止于礼未发情。
结果他一个晚上连给她好几个惊吓,自己反而没事人般视同理所当然,叫人怎么追得上他跳脱的思路。
「现在,妳脸红得很可爱。」以前有太多干扰了,从此刻起他要好好地培养他们的感情。
云若白的眼中微闪阴色,他大概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他迟早会找他算帐。
「我、我哪有脸红?!你看、看错了啦!」她死不承认的捂着脸,低视他胸前第二颗钮扣。
二十七岁的女人不能叫可爱,这叫人体自然充血反应,在体温逐渐升到三十八度C高温的时候。
「别遮了,妳两颊红咚咚的模样真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让人想一口吃了。」他故意逗她。
「不许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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