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天的忧心并非平空而起,他太清楚以云若白不求上进的心态不逼不成,空有才学却不想爬到上位,一心想当个万年公务员领死薪水。
他想给他更好的未来,他却安于现况,不愿争也不愿夺地只做好份内的工作,让晓得他实力的人感到无比的灰心。
飞龙不在天偏要做只草虾,猛虎不上山头狂啸甘为太阳底下的懒猫,叫他怎能眼睁睁地看他自甘堕落,褪去一身的才华沦为庸俗之辈。
恨铁不成钢。
「但是逼了他又如何?虽然我姓于,可是我不赞成你企图控制他的一生,他不是你,也不会是你,你没有权利当他的主宰。」他会逃的,远远的逃开于家的势力范围。
「你在教训我?」他好大的瞻子,目无兄长。
于海峰苦笑地说了一句,「大哥,你要让于家的自私控制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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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息万变的命运是无法控制的,在宇宙穹苍诞生之日它便已存在,在人们还不知道命运为何物的时候,它早就侵入万物的生生不息。
人不能掌控命运,正如不能掌握住风一样,它是无形的,却和人息息相关。
七岁失去父母的云若白在他们下葬后不久便住进于家,名义上是于家的养子,可是自始至终却没改过姓氏,以父姓求学以致立业。
即使于青海待他如亲生子悉心照顾,可他仍有种格格不入、寄人篱下的感觉,尤其是于夫人看他的眼神似乎隐藏着仇恨。
因此他一上大学就以就学便利为由搬出于家,自行打工筹学费和生活费,不再仰赖于家的供给一个人生活,一直到他有能力买下自己的房子。
看着远处的绿意由一点颜色变得苍翠,山和树木在眼前放大,心情特别愉快的云若白搭上早班车上山,感受迎面而来的凉风。
这是象征自由的空气,清新甘甜带着淡淡的青草香,以流动的姿态飘向四方。
原来田野的自然景致具有神奇的疗效,能开阔狭隘的眼界进入忘我的境界,让一身的烦郁抛向幽然深谷,洗涤都市里带来的尘嚣。
「啊!先生,要不要算个运势,我的塔罗牌很准哟!」哇!美男子耶!长得一点也不输天风道馆的柳馆主。
「咦,谁在说话?」云若白一脸莫名其妙。应该是幻听,风吹过来的吵杂人声。
「哎!别走,别走啦!我在这里,举世闻名的伟大占卜师罗莉塔在此。」别走得太快,她今天还没开张呢!
一只指甲涂满黑色的手从老樟树后头伸出,有气无力的招人走近,毫无血色的白臂上头浮动的青筋清晰可见。
「请问妳在树后头干么?算命的不都是在人多的地方摆摊子吗?」像她这般装神弄鬼是招揽不到客人的。
「我在躲人,还有我不是算命的,请称呼我占卜师,我的工作是非常神圣的。」这年头的人是怎么回事?都不尊重专业人士。
想她以前替人占卜一次少说百来万美金,而且还要看她当日的心情如何,否则美国总统或是英国女王到访她都不一定肯接见。
可这会儿酌收五百块工本费人家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嫌她打扮怪异又故作神秘,盖头盖脸见不得人,不相信她有推算吉凶的本事。
不识货的乡夫愿妇,天大的神迹还不懂得把握,平白错失不少趋吉避凶的机会,活该被梁木砸到,吃鱼被鲠了刺,大把的黄金遭土石流淹没。
「妳在躲什么人?」一路走来,野狗比人还多。
「债主。」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债主。
「债主?」差点笑出声的云若白很想叫她不要再招手了,她骨瘦如柴的手臂真的很吓人。
尤其是在一棵老木后头,更显阴森诡谲。
「对啦!一个横眉竖眼,满脸杀气的凶神恶鬼,人见人怕、鬼见鬼怕,连神看见了她都赶紧收拾细软,和庙一起搬走。」够可怕了吧!
「呃!妳确信躲在树后就逃得过吗?如果对方有妳所言的神通广大。」他相信世上不可能有那种鬼神皆惧的人存在。
柳条似的手忽地垂下,空气中除了呼啸而过的风之外,一切的声响彷佛随树后的人儿停住,安静得让人怀疑刚才是否有人在这里开口说话。
风,这么放肆的吹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若非地上有道人形的暗影,她几乎让人以为她自人间蒸发了,许久许久才幽幽地发出一道近乎沮丧的悲叹。
「你说得有道理,我不该轻忽恶势力的无远弗届,即使高明如我的占卜师也算不出她会从哪里冒出来。」唉!好悲惨的人生。
当一个占卜师最痛恨的是占不出自己的未来,她可以算得出别人生老病死的一生、喜怒哀乐的情感,却无法预知自己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
她只能从旁人身上得知与己有关的大概,不甚清晰像雾里看花,每每看出一点点模糊的影像就此中断,完全揣测不到真正的意思。
「来吧!帅哥,我帮你排一次命盘,看你要问何时发达或是娶几个老婆都成,神准无比。」就是太准了她才只能挑观光客下手,镇上的人都怕她铁口直断的乌鸦嘴。
唉!唉!唉!这能怪她吗?老婆偷人和老公养小老婆又不是她唆使的,她只是说出人们要问的事,准确无误地描述出情夫和姘妇的长相和姓名,以及他们的住处而已。
这样也有错呀?她哪晓得里长的儿子作弊考上第一名,卖面的阿火小时候偷牵过赵老伯家里养的老水牛,还有外表贤良端庄的张老师居然会虐待自己的婆婆和老公。
一问一答是他们想要的,到头来却说她妖言惑众,揭人隐私不道德,是专门扰乱乡里安宁的祸害。
「老婆一个就够了,不求多。」几个他消受不了。
「你这人还真不贪心,这年头的男人左一个、右一个还嫌英雄无用武之地,酒店藏一个、外头养一个,家里还勾搭上一个小姨子。」只要是女人都不放过。
「我不是那种人。」云若白表情认真的强调,生怕蒙受不白之冤。
「你是不是那种人我看了便知道。」相由心生,人的好坏不在那两片嘴皮子。
树后头走出个全身黑的黑寡妇,从头包到脚只露出手臂和眼睛,鼻子底下以一块黑纱蒙住,隐约可看见蠕动的厚唇。
看似幽黑的瞳心散发出如猫儿绿眸般的光彩,一闪而过的绿光让人以为是错觉。
「嗯!五官端正却逢水劫,女人属水表示你烂桃花多不可数,正桃花一朵也没开过……咦,我的牌呢?我记得放在床头……」啊!忘了带出来。
唔,说得很准,但是……「对不起,我不算命,我是来问路的。」
「什么?你不算命……不对、不对,你不找我开智解惑问什么路,我看起来像路标吗?」她生气了喔!为什么帅哥都看不到她的美?
「不是的,我……」因为他走了三十分钟才看到一个「人」,也就是她。
「不管、不管,你这个钱一定要让我赚,双手快放到水晶球上,我来看看你的未来。」
原本打算走开的云若白在看到那颗比足球略小的圆晶体时,双脚像灌了船似的无法动弹,两手有如线扯着一般往冰凉的球体一放。
倏地,一阵寒心彻骨的冷意窜入手心,彷佛手被吸住似的贴附其上,浊白的水晶球闪起了淡淡黄雾,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活动着。
坦白说他什么也看不见,但矮他一个头的怪女人却喃喃自语地说起奇怪的话,神情也变得认真正经,着魔般的盯着他,可是眼中的焦距却是空洞的,好像透过他在看他的命运。
「一个女人……你要找一个女人……」好熟悉的面容,她应该见过。
「是,我在找一个女人。」这点她没说错。
「她会成为你的妻子,在一个月内。」怪了,连结婚的场所都似曾相识。
「是吗?」这件事他不敢打包票。
「不过你要小心黑暗的力量拢聚,一个男人会毁灭你,他背负着过去的罪恶走向你……咦,这个字是丁还是于?看不清楚……」
没等她说完,云若白没多想的说出「于」,但随即惊愕地将手抽回,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个于字,那个字自然而然地浮上他眼前。
不信邪的他突觉一切变得诡异。他怎么会莫名的想起于家,以及那双带着恨意的眼?
「你这人真是不干不脆,让我看个仔细有什么关系,我总觉得你未来的妻子很面熟,老在我的四周出没。」害她心里吊着一桶水,想知道那人是谁。
「如果妳的水晶球没错的话,我老婆的名字应该叫廖婉玲。」一个十分通俗又好记的名字。
廖婉玲、廖婉玲,真是好熟的名字,为什么她就是想不起来呢?
「廖婉玲又叫熏衣草,写小说的那个。」另一道好心的声音为她解答。
「啊!是我隔壁再隔壁的长发女鬼嘛!三更半夜鬼吼鬼叫说她没灵感,写不下去,她要改行当乞丐去庙口行乞。」一度鬼影森森的在窗口飘来飘去,凌晨十二点整。
「她当乞丐的妳要饭,两个相得益彰,别忘了向客人收钱,算人一命是功德,不付钱就是缺德。」那道声音再次说。敢做白工她第一个掐死她。
「喔!对哦!先生,你还没给我钱,一次五百不找零。」她也没有零钱可找。
看着手心向上的女子,云若白有些同情她的迟钝,一张红色的纸钞大方落下。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收下,一只比她动作还快的强盗手先一步抢走那张大钞,辨认过不是伪钞后便对折放入上衣的口袋。
「我的钱?!小偷!有小偷!有……老板,妳的手脚也未免太快了,那是我的钱耶!」呜……遇到土匪。
「是我的钱,别忘了妳欠我多少住宿费。」李元修凶巴巴的说。她还肯窝藏她她就该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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