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小牛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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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小牛顿-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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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子摇摇头,望着我,很严肃,“是杭晨,”
我蹙起眉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望向远方通红的夕阳,
“你知道杭晨有多倔,他比你更倔,”扣子走过来,双手环胸和我并肩靠着,“杭晨研究生毕业后,本来被加拿大麦基尔大学医学院录取继续读博,可他不知怎的,没去。现在在协和。医生收入不错,可也没到这种砸钱的份儿上。这些,”扣子看了眼车里的盒子,“要从金额上看,可以耗掉他几年的收入了,可这也不全是钱的问题————”
闭上眼,我揉了揉眼睛:杭晨是我们这几个里面和家里关系闹地最紧张的一个,我知道扣子的意思,能搞到这么多券,绝不是光钱能解决,要有多扎实的门路,杭晨家里人出马,哪个都有这个面子。这意味,他怎么在拉下自己的架子——
吐了口气,我起身过去抱起那个盒子,
“抗抗,就成全杭晨这个心意吧,”
我没做声,抱着盒子先走了。
身后,是扣子无奈的叹气声。
盒子回家后就摞在了角落。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过,当天看到那么多的券,今天这样的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
“美食派对”成了包场。
行遗爱放学时跟我说,希望晚上我跟他一块儿去“美食派对”。
“我只弄到一张券,”我如是说。
“我知道。这张券是你送给我的,我应该把看到的跟你说一下。”
这孩子到有意思。不过,我怀疑他让我跟着去,是担心我弄到的是否是张有效券。直到他真正进去了,欣悦的情绪才出现在他的眉梢,我看的真切————
我自然没进去,把他送进去后,我在潮皇食府门口的小卖部前找了个凳坐下。他说一会儿出来告诉我看见些什么的。
心想,这孩子扒心扒肝要进去,不是去吃,是看?看什么,看菜色,看制作过程?也许,他对烹饪有爱好————想着想着,也觉得这样坐着等蛮无聊,拿出包里的MP4,堵住耳朵看起电影儿————
这是才从英国一个网站下下来的片子,《HOUNDDOG》。
关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劳埃伦的性萌动。她有一个小恋人,他们接吻、扮成大人去看猫王的演唱会。劳埃伦的父亲是个酒鬼、无赖,“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她说。
然后劳埃伦被人带进谷仓诱奸,她抬起头来,头发蓬乱,少女的羞涩和纯真从她眼中消失了————只剩下数不清的蛇,在河里、花园里、草丛中,它们从窗外直勾勾地盯着她,在她的床上和梦中翻滚————
影片浸淫在湿漉漉的沼泽气和过多的性爱之中,是典型的美国南部文学与哥特风格的杂糅:放荡的白人无赖父亲,神神叨叨的老祖母,乱伦,被侮辱和被损害的纯真————这一切融合闷热忧郁的主调之中。
肩膀被拍了下,我抬起头,摘下一边的耳塞。
“这么快就出来了?”我问他,男孩儿却没看我,他眼睛盯着小卖部里的电视。正在转播欧洲杯。
我笑了笑,收起MP4。真是再有个性的男孩儿都会喜欢一样东西,足球。想起那次在英国————
虞澍也喜欢看球,隔三差五,他都会飞去英国看现场。那次,他正好在利物浦主持一个商务会晤,带着我去机场接他的贵宾,我吊儿郎当靠在栏杆边吹泡泡糖,突然眼睛一亮,贵宾通道走出一行人,是中国人,是中国国家足球队,我认识里面的邵佳一、李铁什么的,毫不客气地,我扯着喉咙就用中文嚷起来。
“他妈的你们还有脸走贵宾通道,走下水道,走下水道!”还嚣张地用中指比着他们。
虞澍连忙抱住我,他怕我被保安轰出去。我在他怀里还笑地咯咯神。
“你有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加长的劳斯莱斯里,他的贵宾朋友说,
“中国队才在世界杯小组赛中被淘汰,她心里难受——…”我听见他温和地说,
一旁歪着吹泡泡的我只吹了个很大的泡泡,“啪”地很不文雅地一响:谁心里难受了,我就是好玩!无聊地翻了个白眼。

17
“啧,真是伤心,”一直盯着电视的男孩儿摇了摇头,坐在我身边,
“怎么了,”我笑着看着他,
“你不觉得看人欧洲人打球后,更觉得咱中国队窝囊?呵,还是集中精力去打小乒乓球算了,”男孩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然后,看向我,
“说真的,文老师,今天真要谢谢你,你助我完成了一个梦想,”
原来,真诚可以让他的笑颜如此耀眼。看他满足地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天空,
“真是集烹饪之大成,上承八珍,下启名宴——”男孩儿象在自言自语的赞叹,
我这才觉得真好玩,这样的男孩儿是真的对这些感兴趣?
“你喜欢烹饪?”
他点点头,眼神愉悦地由天空滑向我,“我的梦想就是做个名厨,能够操刀出象今天这样的盛宴————诶,别说,你真有板眼,能搞到这个级别的券,象包下来的场子。”
“包场——”我疑惑地望着他。
“里面没几个人,正好我可以完整地看到他们的进馔程式。”
我背起包站起身,不想紧想这个“包场”背后的人情,“你不要跟我说说里面怎么个情况吗,别搁这坐着了,咱边走边说。”
“好,”男孩儿一下子跳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呵,你还真不把当老师了,”也许,他没有隐藏的豪爽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我当你是朋友,”男孩儿接着嘴就说。我微笑地瞅着他,他也大方地看着我,“你那天没揭穿我逃课,我就知道你这人还实诚,”原来他记得我就是被他撞着的人。
“不过看见你竟然是老师确实蛮吃惊的,你看上去不象干这行的,”
呵呵,这小男孩儿放开性子竟然是这模样,看来,他属于慢热型,跟不熟的人都挺淡薄。
“你到挺会看人,那你说我看上去象干哪行的,”我也放松地和他聊起来,
“这是你第一份工作吧,别看你年纪这么大,在国外也是娇生惯养过来的吧,”
他说的是直,可别说,我还真好奇他怎么看出这些的,刚想问清楚,他却带我拐向一个小巷子。
这是个典型的市井小巷,沿路边随意坐着谈天的居民,跑来跑去的孩子,洗菜的,晾衣服的,听收音机的,大嗓门吵架的————他推开了一户象普通居民的家门————
穿过庭院,推开房门,里面却别有洞天!
这里简直就象中华民族风格大集合:
陕西的虎枕、虎帽,浙江丽水的黑陶花瓶,绣工精细的东北绣片,内蒙古的弓箭,贵州的扎染和云南纳西族的木版刻画,各种西藏的饰品和小对象————
乱七八糟也毫无次序的陈列一室,却是个私房菜馆,名字也怪,叫“姑娘”。
“我上次逃课就是来这帮忙,这儿的菜特棒,你坐,我去给你拿菜单,”他给我拉开一张椅子,眼睛却熟悉地四处逡巡,看得出,他常来这。
别说,生意真好,不断有人进来,其实也蛮小资,光看那些陈设,和进来光鲜的男男女女,不象个饭馆,到有点象酒吧的情调————
是怪,你仔细听,它里面不大的音乐播放地竟然是“洗衣歌”。
呵呵,不过蛮亲切。说真的,我这么大个人,什么歌都不会唱,只会唱“红太阳”里面的老革命歌曲,谁叫咱家是革命老传统家庭,爷爷在世时,只让文小舟和我听这。
是的,这些歌是真有骨气,它的的确确给我争回过不小的面子。
刚嫁给虞澍那会儿,我真的很受气,加拿大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各个他娘的势利眼。那次,是虞坚吧,送我去参加了一个什么慈善晚宴,虞澍还没来,他们就打量我好欺负了,
“能当上虞澍的夫人一定才貌双全咯,”
“是啊,刚才庄尼夫人弹奏了一段绝妙的古筝,虞夫人一定也有绝技了,”
说话的各个气质高雅,可眼神就那么瞧不起人,我气极了!
可咱这人就有这量,越生气越有主意!沉了口气,我拉着曳地的礼服不做声不做气地走上台,在任何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开口就唱,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啊
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
呀呼嘿嘿
咿呼呀嘿
呀呼嘿呼嘿呀呼嘿
————”
唱地雄赳赳气昂昂,唱地声音洪亮气势高,唱地资本主义剥削者们各个变绿眼狼!呵呵。
那次,当我拖着长裙骄傲地从台上走下来时,看见门口站着的虞澍,咱第一次露出了灿烂的不能再灿烂的笑颜!

18
那里,有一块纳西族木版刻画,用最简单的线条表达了复杂的意思:爱。用针线把男人和女人连在一起。
男人,女人,爱情,亲情,友情————说的清楚吗?说的清楚。说断了就断了。
那年,文小舟一身黑色,黑色毛衣,黑色仔裤,俯在地毯上,他四岁的小女儿环着他的脖子呵呵笑,身后,也是这样一块纳西族刻画————
“敬你,”无声地拿起小烧酒杯朝刻画敬了杯,一口抽下————断了,完全断了————
“你在干嘛,”
“人说,世上有两件事情不能等:一,孝顺。二,行善。哈——…”左手插在发丝里胳膊靠在桌上,右手摩挲着杯沿,嘲弄地摇摇头。眼睛由指尖滑向对面的男孩儿,“你和你父亲关系好吗,”
“不好,”男孩儿很干脆的回答,筷子漫不经心地扒着碗里的饭粒,“他反对我当厨子,说那没出息,”他嘴角的嘲弄和我的何其象。
“是没出息,”我笑起来。捻起一颗辣椒放进嘴里,也不嚼,就那么含着。
“那你说什么是有出息,吃香的喝辣的,有老婆孩子——…”男孩儿看着我,突然话也不说了,就那么一直看着我。
好半天,他笑起来,直点头,“你牛,这可是南美洲的红指天椒‘地狱之火’,有些人只把它放在唇边碰一碰,都会立即肿起来。”
吐出辣椒,接过他递过来的清水,用面纸攒了攒通红象火烧的嘴唇,“我只是想告诉你,这就叫有出息。”
“什么,是坚持吗——你真的不要紧?”他又要递过来一杯清水,我摇了摇头,面纸抵着唇,眼睛欣赏地望着他:这孩子是聪明,他一下子就能领会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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