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高高兴兴」收花了?难不成要我当众拒收,让吕昭瀚下不了台吗?
我瞪着她,那张脸上满满地写着「嫉妒」,显然再跟她讲下去也是越描越黑,牙关一咬,把书包摔在座位上:「随你怎么说好了!」
她还真是听话,真的到处给我随便乱说。不出三天,我的恶名已传遍了全校。而且还很离谱地衍生出许多传奇,例如:我从国中起就特别爱纠缠男生,但是因为太胖,男生都不理我,所以我趁暑假去整形,等上了高中就开始大力用美色勾引男生…
当天放学,我一马当先冲去公车站,前几天我都是刻意搭晚一班车避开吕昭瀚;但那天我下定决心要跟他面对面讲清楚。
他在站牌下,一看到我立刻背过身去。
「吕昭瀚!」
「我不想跟你讲话,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你不想理我没关系,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根本就是谎话!」
「你太伤我的心了!」
「我也觉得对你很抱歉,不该拿水泼你,可是你也不可以造谣害我啊!」
「我最近手头是比较紧没错,但你这样就可以看不起我吗?」
「什么?」我真不敢相信,这人居然当着我的面还能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而我还傻傻地妄想保持风度,和平解决?
「你手头紧不紧关我什么事啊?你明知道不是这个理由!」
「你根本就是在利用我!」
「谁利用你了?我还说以后想跟你做好朋友的啊!」
「我不想再跟你说了!」他说着竟然转身就走,大步地跑过马路,好几辆车从他身旁擦过,险象环生。
「你等一下!」我想冲过去,旁边一群我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围了上来。
「同学,不要这样啦,很危险的。」
「对啊,太难看了。」
「你看人家都被你逼得差点去撞车了,不要再追了啦。」
「就算被甩了也不要这样闹嘛。」
我没当场中风真是奇迹。
照理说我早已习惯被嘲弄冷落的滋味,但是,直接面对这样强烈到把人逼得无处可走的恶意,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真正明白,「憎恨」的感觉。
几天后,我一直在学校里自习到六点才离开教室,刚踏出校门,就看到在昏暗的夜色中,路灯下立着邱颢的身影。这不是巧合,前一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约我在校门口见。我知道他为什么选这时间:因为人差不多走光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天气很冷,但他脸上的寒霜更冷,没了我所熟悉的温柔笑容。我原本是无比热切地想见他,这时却后悔了。
我没回答他,只是反问:「你相信他说的话吗?说我是为了钱?」眼前忽然浮现一个景象:虚弱的如君躺在床上,紧抓着我的手急急地问:「你也觉得我有病吗?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我深深地体会她的心情。在这种时候,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人的想法。最重要的那个人。
他重重呼了口气:「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我这么拚命替你们拉线,你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呢?昭瀚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伤他的心呢?」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呀。」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只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没问我喜不喜欢他。」
他翻了翻白眼,一副被我打败的表情。「我不是叫你给昭瀚一个机会吗?你现在跟昭瀚还不熟,等你们交往久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他把我讲成那样,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我说过了,他这个人就是比较冲动一点,没恶意的。我可以叫他跟你道歉,不过你也要跟他道歉,你用水泼他…」
「不用麻烦了!」脑子里的水银柱已经升到了最高点,我不顾体面地大叫:「交往再久我也不会喜欢他的,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
他扬手打断我:「好了!既然这样,我就去叫昭瀚放弃好了。」说着就要走开,我拉住他的袖子:「等一下,我还没讲完。我喜欢的人是…」
他拉开我的手:「sorry,这跟我没关系。掰掰。」为了阻止他再度离去,我一把拉住他书包背带,结果用力过猛,竟将他的书包整个从肩上扯下来。
「小姐!你是想怎样啊?」
他作出要发火的样子,眼睛却不敢看我,显然随时打算落荒而逃。看着他这副模样,我明白了。
「你明明就知道…」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算我鸡婆,ok?我这几天已经被昭瀚骂得够惨了。」
「你为什么不听我讲?吕昭瀚讲的话你就听,我讲话你就不听吗?」
「那你说,你干嘛把我扯进来?说什么是我叫你去的…」
「本来就是。」
他也受不了了,顾不得翩翩贵公子的形象,对着我大吼:「那我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我开口想反驳,却发现喉头哽住,接着眼眶不由自主地一热,眼泪就满了出来。我伸手想擦掉,结果却越流越多。
我不想哭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尤其是在这个人面前。但是几天下来的内外交攻,已经把我的泪腺磨得不堪一击,被他这一吼,马上开闸,一发不可收拾。
邱颢见我掉泪,立刻慌了手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对不起,你不要哭啦…」
然而他的劝慰只是让我越哭越激动,他呆了一下,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白手帕:「拿去,给你擦眼泪。」
我拨开他的手,径自抽出一叠卫生纸盖住鼻子:「我不要你的手帕!」
「那你要怎样?」
要耍赖就趁现在耍个够吧:「你肩膀借我。」
他认命地低下身子,让我靠在他肩头啜泣。我尽情地哭了一阵,脑中忽然勾划出一副景象:一个男生一脸悲情地半蹲着,书包抱在胸前免得滑下去,而一个女生趴在他肩上哭得唏哩哗啦。我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你干嘛啊?刚刚哭现在又笑!」
我没理他,只是笑个不停。
「喂!」
「你这样子好好笑…」
「你有病啊!」他显然也想到他刚才的模样,嘴里数落我,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正当我们两个像傻子一样笑成一团的时候,邱颢的脸忽然僵住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群刚练完乐仪队的学姐正从校门口走出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而站在队伍最前面那位学姐,她的直属学妹正是独一无二的吴爱凤。
第二天,我正式成为全校公敌。对我最不利的事实有两点:一、邱颢跟吕昭瀚是好朋友,二、邱颢家的钱似乎比吕昭瀚多一点点。因此,「爱慕虚荣」这四字是跟定我了。
连赖碧芬跟一些原本颇同情我的同学都不理我了。没有人愿意跟我说话;上实验课的时候,同组的同学总是聚成一堆,把我一个人丢在实验桌的一角;体育课更没有人肯跟我配对练排球。
别班的人总是在我经过的时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二、三年级的学姐甚至无聊到跑到我们班门口来看「狐狸精」长什么样子。
虽然被同学这样排挤,我必须公正地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出于嫉妒。我们班的同学,有三分之一的人恪守「高中生不应谈恋爱」的铁则,跟男生彻底保持距离,三分之一的人另有对象,六分之一的人只对两位男主角抱持少许兴趣;只有以吴爱凤为首,最后六分之一的人,是吕昭瀚跟邱颢的忠实爱慕者。
然而,虽然同学们分成这么多种,她们对于「脚踏两条船,破坏朋友感情」的人,抱持着同样的看法。
过了没多久,就连念其它学校的国中同学,在跟我偶遇的时候也会用斜眼看我。于是我知道,我已经恶名满天下了。
那天以后,我没有再见到邱颢,也没有任何联络。基本上也没有碰见吕昭瀚,就算遇到了我也不会注意到他。恐惧症彻底复发了,只觉得四周是一片冰冷的空白;对任何人都视若无睹,也怕跟人交谈,连在商店里都不敢跟店员开口问价钱,生怕自己又讲出什么不该讲的话,又遭人白眼。
我开始逃课,因为只要一踏进教室就觉得呼吸困难。每天早上照常出门上学,只是坐的是到不了学校的公车。然后整天就在外面漫无目的地闲晃,第二天再伪造母亲的字迹在假单上签名送进教官室。
哥哥放假回家的时候,我问他:「要是你跟你的好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女生,你会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大概就让给他吧。」
「但是如果那个女生喜欢的人是你,你也要让吗?」
「嗯,这样是很可惜没错,可是如果跟她在一起的话,朋友之间就很难看了,所以还是不要比较好。」
「为什么?你不会不甘愿吗?」
「当然会。可是要是让人家说你重色轻友,以后日子就难过了。反正世界上女生这么多,随时可以再找。」
我听了只觉全身的血凉了一半,原来一个女孩不管用情多深,不管多么努力,她在男人的眼中永远只是「色」,是随时可以放弃的东西。
我只好安慰自己,搞不好邱颢根本不喜欢我,那就无所谓放不放弃。不过这种安慰法好象没什么效果。我哭了一个晚上。
某日,我又故技重施,坐在往学校相反方向的公车上,望着风景像幻灯片般在窗口变换,心里盼望就此一路开下去,永远不要回头。
上来了一个乘客,仔细一看竟是我昔日的偶像,萧静雯。毕竟久未谋面,现在看到她,已不像以往那样激动兴奋,只是暗想:「没想到连你也会翘课啊。」
她也看到了我,走过来打招呼。她的脸色憔悴,两眼无神,讲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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