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傻嘛。”
靳海棠远远的看见北晋军营,不知怎的脸上凉凉的,驾着马飞奔过来,守门的士兵看他身穿西齐的军服,挥枪堵在营门口。靳海棠“吁”一声勒住马,定定神大喊:“我是靳海棠,快快开门。”
天冷风大,南越军营里忙到天亮才止住火势,火借风势,粮仓烧得殆尽,个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空气中散发出不算香喷喷的干炒豆子的味道,小江也来灭火,在韩重的嘱咐下却不敢施展武功,趁乱听见豆子被火烧得“噼啪”爆开,便捡些吃,味道还不错呢,及得扑灭了火,怀里揣了一大把,和众人一起站着看焦黑的粮仓,时不时地偷拿一把闷在嘴里,鼓着腮帮子嚼。韩重的脸色阴沉,身边站着耷拉着脑袋的陈查。
帅营里站满了人,连阿青和阿夺也来了,阿夺穿戴整齐,这几天里脸上的红线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他一进帐子,先把帐中的人打量了一圈儿,人人都是心头一跳,觉得他看得是自己,随着他脸上的轻笑,不由自主地也笑了。
陈查被打晕的贴身校尉在他授意下俱说是被人打晕是谁没看着,那守营门的士兵倒是看见了可找遍了整个军营,竟没找到那个长相普通的校尉。韩重还待要查问,“查什么查?一定是他做的。”高桐一指站在角落里的阿青,“他口口声声要你放了靳海棠,说要带他走,元帅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不是我。”阿青喊一声,接着昂头傲然说:“不过,海棠走了,我很欢喜得。”阿夺轻扯他袖子,低声说:“你莫要说话,越说越错。”阿青听他的,闭紧了嘴,却一脸的无惧。
“你说不是就不是嘛?试问这军营里除了你还有谁和他有交情,哼。”高桐冷哼,对韩重说:“虽然是故交的徒弟我知道元帅明察秋毫绝不会偏袒他。”
韩重看了高桐一眼说:“本帅自有分辨,阿青昨夜里失火时你在哪里?”
“我在帐中,和阿夺一起。”阿青说。阿夺紧接说:“他睡得很香,我可以作证的。”
“呵呵,你当然替他作证了。”高桐眼里冷笑说:“你二人来历不明不白,这个小的又在北晋军中待了两年,装神弄鬼的,说不定是北晋骆野的奸细。”
“你胡说。”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说,一个是阿青,一个是站在韩重身后的小江。阿夺冷眼看着高桐。
“我胡说,呵呵,你们鬼鬼祟祟得来了,谁也不知道来历,还有,元帅我倒不知道,你的贴身校尉和他们也是旧相识啊,怎么现在这军中连个小小校尉都可以呼喝本相嘛。”高桐语气更重,咄咄逼人。
韩重一笑说:“我的人我自会教训,不劳高相,不过这个私通北晋的罪名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
“真凭实据?!你只问他,这两年多是不是和靳海棠同出同入。”高桐指着阿青说,转手又指着阿夺说:“还有他,是不是在北晋军中待了两年,我的人可是查得清清楚楚。”高桐拈着白须说。
帐子里的众人都看阿青和阿夺,阿青倔强起来,大声说:“是又怎样,我们不是北晋奸细。”
“那,他们亲口认了。不是北晋奸细,你会如此护着靳海棠?!哼,人肯定是你放走得,你一听要用他胁迫西齐,就放火烧了粮仓,趁乱放了他,是不是?!”高桐厉声问,大喝一声:“来人那,给我把人拖出去斩了。”
“慢。”两个人说话,一个是韩重,一个是阿夺。
“高相,这样处置太过草率。”韩重忙说,“如果真是他们,他们也不会把靳海棠带回来了,本帅担保绝对不是他们做得。”
“北晋奸细?!这个罪名可大了。”阿夺轻笑一声说,满帐的人都看他。阿夺走出来,一头青丝用缎带束在脑后,歪着头打量了下高桐,说:“你这个老头有意思,这么着急想我们死啊。”
高桐冷哼一声说:“本相不和黄口小儿理论。”
阿夺展颜轻笑,一时帐中人都觉眼前光华闪烁,满帐生辉,连高桐心中也赞叹,阿夺笑完说:“我若是取了骆野首级,攻下峦州,你可还说我们是北晋奸细吗?”
帐中人交头接耳,韩重喝到:“你莫要乱说话,军中岂可儿戏。”阿夺对高桐说:“对了,他才是元帅,我只和他说话。”转身走近韩重说:“我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冤屈了,军中无儿戏,我和你立下文书,如果三日内取不来骆野首级攻不下峦州,我和阿青的人头就交给你,如何?”他晕生双颊,容颜不可鄙视,可言谈间却是生杀之事,让人心里恍惚间又有些凛然。
“好,本相作证看你们两个小儿如何成事,来人,笔墨伺候。”高桐唤人。见阿夺主意坚决,韩重无法和他辩解,心里烦乱,万一有什么事如何向小江交待,转头看身后小江,却睁着一双春水大眼,满眼俱是兴奋激动的神色。韩重叹口气,心想,他哪里会怕呢,心里不定怎么盼着呢。思想间,阿夺已经龙飞凤舞的签下了生死文书。
阿夺转头看了眼阿青,阿青正笑着看自己,阿夺抿嘴一笑说:“阿青,我让他给你做面大大的‘雁’字旗,好不好?”阿青笑着点头说:“只要你欢喜。”
十七、簧舌易解惑 诡思难度测
阿夺在帐中笑颜如花,身上是阿青的水蓝色皮袍,更映的肌肤胜雪,盘花织锦的袖口遮住了手背,左手轻将右手的袖口卷起,接过校尉递过来的狼毫,手腕提动,帐中众人都看他皓碗如雪,竟不知他写了些什么。“啪”阿夺把笔一扔,伸手揭起写的生死文书,眼梢扫了高桐一眼,嘴角一丝轻屑,转头看了眼阿青,阿青正笑着看自己,阿夺抿嘴一笑说:“阿青,我让他给你做面大大的‘雁’字旗,好不好?”阿青笑着点头说:“只要你欢喜。”
阿夺将文书递给韩重说:“元帅,白纸黑字,任谁也抵不了得。”韩重心下压着怒火,抬眼看他,吩咐校尉把文书收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阿夺看了两眼:“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自会调派兵将与你们差遣。”阿夺浅笑不语,冲韩重身后的小江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到阿青身前,拉着他的手两人目光相对。半晌,高桐冷哼一声起身说:“元帅,众将俱在此,三日后,看你如何收拾,哼。”拂袖而去。
待得众人散尽,韩重吩咐心腹到帐外看守,帐中除了阿青、阿夺,只留下陈查、李棠和小江,陈查偷眼看看韩重脸色不善,讪笑说:“你们两个小鬼,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小江欢欣的过来,拍拍阿夺的肩膀说:“放心,师傅一定帮你们。”
“帮他什么?”韩重从座上离身,走到小江近前说:“你老老实实得做你的校尉,这个和你不相干。要用你,我也勿需等到今天,哼。”
小江扁嘴待要争辩,阿夺抢先说话。“怎么,我倒不知道,你就欢喜让他带着人皮面具站在你身后做你的贴身校尉嘛。”脸上带着调侃的玩味说:“你要他带到什么时候,等你得胜回京?回京后呢?染了头发,带着面纱,就这样过这一生嘛?”看看小江,自己找把椅子坐下,冲他说:“师傅,我看他对你也没多少真心,你还是跟我和阿青回去吧。”
“阿重对我挺好的。”小江认真地想了想说。
韩重最看不得小江这个样子,在外人眼里一副吃了大亏还不自知的表情,多看了两眼阿夺说:“我堂堂南越平王,哪里敢委屈了他,自会护他周全。”
阿夺冷笑:“是嘛,可是就因为你是南越平王,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他堂堂正正揭了面具站在你身旁。”他俩人说话,阿青和小江都插不上嘴,陈查和李棠又不好插嘴。
阿夺说中韩重心事,韩重心里叹息回身落座说:“谢你一再提点,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问你,为何放走靳海棠。”他话一出口,几人都是一愣。
阿青很是欢喜,站在身侧,扶着阿夺的肩膀也不避嫌,在他脸颊上香了一下说:“真的是你吗?他辛苦帮我找到你,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元帅把他杀了的,可你什么时候做的,我竟不知道。”阿夺横了他一眼,陈查和李棠互看了一眼,陈查笑笑说:“我以为是阿青,不过他是敢做敢当的,说不是他做的,我竟没想到会是你。”小江也跟着起哄说:“怎得你问我要人皮面具耍弄,是为了救那个花花啊。”阿夺低头不语。
韩重冷声说:“你烧了我的粮草当真是干净利落啊,我只问你,为何要放他,为何要与高桐签下军令状,你当这战场厮杀是儿戏吗?随你任性而为。”
阿夺知他心思缜密却没想到他这么快识破,不过也知道他袒护自己,现在军令状签了,他不帮也得帮忙,主意打定轻笑说:“哪个说我烧得粮草?谁个看见我放走的靳海棠?我放走他与我有什么好处?元帅莫要随意坑陷我,小心隔墙有耳,你们个个都知道我不欢喜他,我为何要救他?”
韩重此时已知他心机深重,初时也以为是阿青所为,但阿青若真的做了,是会大声承认的人,另一个嫌疑就是高桐,可是见了阿夺顺水推舟的签了军令状,联想到小江说他把人皮面具要了去,再看高桐的表现,几下里一联系,韩重便知是阿夺所为,却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做。放走靳海棠,所有的矛头就会指向他二人,高桐势必不会罢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乐得签了军令状,韩重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阿夺见他冷眼看自己沉思,勾勾嘴角说:“我说三日内攻下峦州,你心里也别不痛快,是显得你有些无能,可总比你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强呀,我这师傅虽然不太像个样子,不过我也不舍得他在这里跟你吃苦,早早解决了回京,岂不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