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的僻静地了。
如意琢磨着,一旦成了亲,那他就立马搬出宫,免得再遭温颜“毒手”——哪怕把如意掐死,他也不会承认他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只是为了避嫌。
踏上右侧那条横贯皇宫的主道,朝北走一段路,然后迈入东南方向的小道,斜穿过御花园一角。如意轻车熟路地七拐八弯,越走越来劲。他就是喜欢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这种地方最不受外界干扰。
虽然敏彦曾经很慎重地考虑过要不要把最偏僻的冷宫改造一下送给如意当寝殿,但这个建议被如意严词拒绝了。他喜欢的是“人迹罕至”,又不是“寸草不生”。
再拐过一个弯,桓泰殿近在眼前。
“如意殿下?”
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如清风般拂过了如意的耳朵。此等天籁之音,只要听一遍就不应该忘记。可是……他怎么会特意等在这里呢?
如意下意识地皱皱眉,心里有些犯嘀咕。待他回身时,已经换了表情,满怀诚挚地打着招呼:“萧殿下。”
萧近扬起美丽而又蛊惑人心的笑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萧近的脸都是精致且毫无瑕疵的,这令默默打量着他的如意越发觉得没趣。
“恕我冒昧。”萧近略带歉意地前跨了一步,稍微低了低头,“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了,没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知道如意殿下喜欢什么……”说着,他由袖中抽出一方叠得整齐的织锦,摊开,“我们漠南王室有幸得到了几只细沙珍贝,这正是珍贝所产的螺纹黑珍珠。尽管如意殿下对珍珠之流早已司空见惯,但能长出这等螺纹的珍珠,却也很是难得了。”
如意瞟了瞟躺在萧近手心的那颗珍珠。一圈又一圈的细腻螺纹果然非比寻常,正像萧近的长相一般,无可挑剔。然而,平素表现得跟个吝啬鬼似的如意,偏偏有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不喜欢太过完美的东西。
所以他并没有露出十分热衷的样子,只点头附和道:“哦,确实难得。”
萧近捏不准如意是什么意思,于是把话挑明了:“不知这小小礼物可还能令如意殿下满意?”
在来大安之前,萧恕曾让萧近学了不少东西。萧近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敏彦手下的大小势力弄了个一清二楚,包括谁喜欢什么、谁的习惯是什么、谁的家里怎么样、谁的话在敏彦面前有分量……拜好记性所赐,这些资料全都点滴不漏地印在了他脑海中。
在需要重点关注的人里,萧近清楚地记得有这么一句形容如意的话:“户部尚书如意,女帝敏彦之兄,为人和善,吝啬成性。”
往往这种人都爱财如命,对付他们,贿赂是最好的办法。
——萧近采取的措施,就是贿赂。
可他亮出了螺纹黑珍珠,好像也无法打动如意。到底是这份礼单薄了呢,还是如意并不像他们所设想的那样,用金钱就能收买?
萧近不由自主地观察起这位站姿随意却不失高雅气质的年轻王爷。
如意微微晃了晃身,有些不爽:不想收礼也惹人猜忌。
烦。
含着一丝不动声色的厌倦,如意终究还是把手伸了过去,捻起珍珠,故意笑得俗之又俗,还不忘装模作样地环顾四周,然后才把珍珠拢进袖子里,兴奋地说道:“满意,怎能不满意!只是么,我这边偏是偏了点儿,路过的人却不少……反正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萧近勉强松了口气,虽仍对如意抱有一定怀疑,却总算少了许多戒备。不过他并没有立即点明如意需要怎样回报这颗珍珠的价值。
如意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提也不提“有用到我的地方就请说”这样的事情。
好在萧近只又说了几句应酬的话,便得体地告辞,还婉言拒绝了如意想让他进殿一叙的客套邀请,连杯桓泰殿的热茶都没喝就离开了。
萧近分花拂柳般地渐渐行远,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如意的视野里后,如意才慢慢走进桓泰殿。
如意挥退了几个上前服侍的宫人,将珍珠从袖中掏了出来,对着挂在正中天的太阳转了转。阳光打在珍珠上,映得纯净的黑变为半透明的褐,化开一道道亮黄线条,晕成点点光芒。
看了半晌,如意白眼一翻,随手甩了珍珠,吩咐那个眼明手快地把珍珠接住了的人:“这东西,就送到国库去收着吧,本王留着没用。”
“是!”接着了珍珠的小太监机灵地把珍珠揣进怀里,贴着路边一溜小跑,很快就出了桓泰殿殿门,直往南面而去。
自两国开战以来,兵部每日尽职尽责地在朝会上将最新战况汇报给敏彦。
最初,敏彦派出的将士们吃了好几场不大不小的败仗,可她顶住了朝中来自多方的压力,硬是没下旨调回主将冯将军。
“暂时的失败不代表所有的失败。冯将军年轻时便随军与漠南作战多次,经验之丰富,足以令其他将领望尘莫及。如果朕没记错,皇父当年还曾说过,冯将军的父亲正牺牲于函赐关,这种以死捍卫边疆的气魄,除却冯氏一门,别无第二。朕愿意相信他,更愿意多花一些时间等回他的捷报。是以,换将一事休得再提。”
在敏彦斥退了几个为首的大臣后,没人敢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又过了几天,延迟的捷报终于到来。就在那几位大臣带头请命的时候,冯将军已经漂亮地打了一场大胜仗,让大安朝的士兵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一战歼敌过三万,让敌军损失惨重。这样的胜利,将反对声全堵了回去。
敏彦明了地扫过一干大臣,似笑非笑地问道:“现在,众卿还有不服冯将军治兵能力的吗?”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没有了。
尽管从双方刚一宣战起,敏彦就号召全宫上下省吃俭用,可宫里主子原本就少,再加上翔成在位时已经缩减过宫中大小开度,所以无论敏彦怎么努力,也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后宫的节省而聚集起大量财富。
如意敲出了一笔账:若以二十万人马计算,那么运送粮草的民夫则会三倍于这个数字,里外加起来,一共需要准备八十万人的粮食。好在函赐关关内就是一片广阔沃土,且今年收成不错。因此,可在当地征集一批民夫,负责前线作战所需的粮草。但这样远远不够。如果扣除掉百姓的用度,哪怕调走关内历年存储下的所有粮草,大约也只能供应十万左右的士兵不到半年。
“那么,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如意询问。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两个月就可以结束了。”敏彦给了个保守数字。
如意的金算盘打得噼啪响,“班师大约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去也是半个月……嗯,前后共历时五个多月……把运输花销算上……国库存银……”
还没算完,如意就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摇头叹息道:“不好了啊。即使征集了旱灾地区的百姓去当运送粮草,也只是饮鸩止渴。今年大旱,百姓们流离失所,征集民夫看起来好像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可一旦战争结束,他们没了去处,那大片受旱的土地岂不荒废得更严重?”
温颜在御案一边动作轻柔地磨着墨,听过如意的话,他只笑了笑,并未出声。
敏彦道:“想个办法让他们返乡种地。”
如意埋头思量许久,肯定地说道:“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反正百姓中,怀恋故土的人还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倒不必太担心什么荒废土地。我现在比较忧愁国库里的银子……唉,要是安妍出嫁的时候没给这么多嫁妆就好了啊!”
敏彦不赞同地瞥了一眼如意:“她是我们的妹妹,别的先不说,只一点:皇兄忍心看她过得穷困潦倒、受苦受罪吗?”
“……不忍心。”如意颓然一叹,“所以我越来越讨厌自己了。那么,粮草的事儿,我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天无绝人之路。”
趁着如意没发现,温颜与敏彦对视了一下。然后,敏彦犀利地发问:“照朕估算,国库至少还该有几千万两存银,而且这仅仅是存银部分,若算上那些不计其数的金玉珠宝——怎么会有问题?”
“呃,这个嘛……”如意打马虎眼,“钱不能一次花光,总也要留点底子的吧?看起来似乎很多的存银,也应对不了很久的战事。银子不多,真的不多……”
“几千万两的银子还不多,难道都被皇兄私吞了不成?”敏彦重重地哼了声,“说你小气你还不承认。”
如意哀叫:“皇妹,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倒霉地碰上开战,那银子可是一天一大堆地往外搬,看得我根本不是嘴上说说‘心疼’就能忍过去的了!”
“无所谓。”敏彦挥笔,竟然还有心情练字。饱蘸了浓浓墨汁的玉笔铁画银钩,一排大字醒目地跃然于白纸之上:国之栋梁。
“无所谓?”如意瞪眼,看向温颜,希望他能解释解释这三个字的意思。
温颜不负所望:“陛下现在每天中午的菜色是一素一荤一汤,晚上有时连荤菜都不许做。这样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把银子送上门来了。”
“你是指……”如意恍然大悟,“啊!好办法!”
正如敏彦所料,在她持续的“两菜一汤”感召下,居住在京城里的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开始慷慨解囊、捐钱捐物,协助朝廷征战漠南。
渐渐地,影响范围扩大到京城附近,又慢慢推广到整个大安朝。
某天,如意一手抱着一副巨大的、由深深浅浅的翠玉贴制而成的山河图,一手拎着一架缀满了璀璨晶石的小屏风,急匆匆地赶到熙政殿,将两只手上的东西朝敏彦面前一撴,“这个,可是从咱们宫里带出去的!”
敏彦瞅了瞅他放下的东西,淡然说道:“朕是记得长泰殿有这么一个屏风。”
“嫁妆!这是安妍的嫁妆!”如意在主殿里来来回回地轧着地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刻不得消停,“安妍怎么了?她怎么把嫁妆捐出来了?是不是……哎呀,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