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久天长(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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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久天长(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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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出乎敏彦意料,温颜竟点了头,还直视着她,颇有心中存怨不吐不快之感。
  “说来听听。”敏彦摊开一本奏折,边看边分出一些精力给温颜。
  温颜走到敏彦身边,两手按压住御案上的折子,严肃地说道:“陛下能不能稍稍对自己留意一些?萧近那边,能不去就尽量少去,而且,就算不想带上我,好歹也要让符大人跟着,怎么能独自进去冒险呢?”
  敏彦被温颜这么一挡,原本有些觉得他莫名其妙。当她听完他的话,不由得就笑了起来:“生气了?没事的,朕可不是‘独自’,还有福公公呢!”
  “福公公年纪大了,身手也不好,怎么护着你?”温颜试图和敏彦讲清自己的担忧,“我听福公公说,萧近常常让人为你斟茶,如果那茶中有毒,怎么办?宫里的慢毒比比皆是,防不胜防,即使有解药,可万一他投了漠南王室的秘毒,又该怎么办?别说你没想到这些。”
  敏彦笑道:“他不敢对朕使这些东西。朕有个三长两短,首先问罪的人不就是萧近吗?总归是死路一条。”说完,敏彦像是想到了什么,打趣道:“温颜,你该不会……被传闻冲昏头了吧?放心,朕没有迷恋上他。单看外表,朕觉得他反而还不如你呢。只要戴上了虚伪的面具,管他是不是天仙下凡,都失去了迷恋的必要。”
  “可是你在心虚。”温颜观察得十分仔细,“为什么呢?既然不曾迷恋,又为何在每次去见过他后,一副心虚的样子,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能容忍下来?”
  就像现在。
  在敏彦面前,温颜一直是温和有礼的。他注意着君臣之间的差别,同时又能巧妙地缩短两者的距离。温颜不恃宠而骄,这也是敏彦欣赏他的地方。
  然而最近,每次敏彦从萧近那边回到熙政殿,她似乎都存有一种自我放逐的心态,不止是任由温颜行动,更摆出了“随便你干什么朕都接受”的样子。明明依着她的个性,向来说一不二,怎么会由着别人摆弄?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温颜已经容忍许久,并且忍无可忍了。
  感情不是理智就能完全控制得住的,一如温颜这般理智远胜过感情的人,也难以忍受心上人一次又一次的回避现实——所谓情人眼里不容沙。
  怀疑的种子一经种下,生长得便尤其迅猛。
  见敏彦居然出现了异常却不自知,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温颜一咬牙,握住她的胳膊,将敏彦从龙椅上拉了起来,监禁在自己怀里,“你知道吗,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去找他又如何?我明白你所背负的重担,也愿意替你分担。偏偏你躲着我,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侮辱了我的人格……”
  敏彦不舒服地动了动,无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都没对他动心,你就用这么重的字眼来指责朕,什么时候如意的小心眼也传到你身上来了?”
  温颜把头埋在敏彦脖子里,不管她的抵触,两臂又收紧了些,“这不是小心眼。或者你想在后宫里多摆几个男宠?这个么……好吧,我遵从之前的承诺,把话挑明了再告诉你:我在吃醋,而且还吃了很长时间了。”
  “什么啊。”敏彦小声咕哝,“吃醋算哪门子的理由。完全没有根据,也没有征兆,就这么对朕说你吃醋了,师出无名。”
  “我师出有名。”温颜着力强调,“因为你最近确实反常。”
  敏彦轻轻地哼了哼,别扭地说道:“不告诉你只是觉得、觉得……哎呀,反正朕心里就是有疙瘩。好像总是有个声音在对朕说:不要去,不能去。但是朕还得劝服他为朕卖命……唉!早就猜到你会这样,所以朕才显得有些心虚了吧。”
  温颜沉默了好久。他慢慢地松开了敏彦,半弯着腰,两手撑在御案边。过了一会儿,他的肩膀抖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声传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感觉在里面。
  就听温颜边笑边说着“开窍了”之类的话。
  敏彦别过了头,忽然间忙着收拾起原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奏折。
  温颜笑看着敏彦假装忙碌,心里却在想:困扰了自己很久的问题顺利解决,又能衍生出这么令人惊喜的结果。先前那挥之不去的诸多压抑,在听过敏彦的这番言论后,都烟消云散了。
  ——或者,坦诚的确是个可以将心意传达给对方的好办法。

  沉在水底的往事

  作为本应享受母亲宠爱的女孩子,生来便受封为皇太女的敏彦却与她的母亲相处时间不多。她隐约记得自己很小就按照皇父的旨意迁进了东宫,母后不放心又说服不了皇父,所以把福公公也一并送到了东宫,还特意为她挑选了几个老实忠厚的宫女。
  其后,她去泮宫学习。
  常年陪同她的,是只年长她一岁的如意。
  作为储君,敏彦的生活似乎该是十分奢华的,然而她的皇父从不轻易放松对她的管教。平时除了太傅布置的课业需要认真完成,每天又有皇父额外添加的功课,往往皇父批阅过的奏折,她也得细读上三五遍,偶尔还要递交一份读史心得。
  敏彦身边向来不乏阿谀奉承的人。一个孩子,再怎么早熟也依然存有童心,被人夸奖了也会洋洋自得。敏彦很少表现出自己的感情,但越来越多的赞美接踵而来,让小小的她不由自主地迷惑了:我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吗?那为什么母后总是欲言又止、皇父总是严格要求?就连皇祖母,也是喜欢妹妹多一些。
  可能是自己仍然不够好吧!
  敏彦这么想着,然后自我要求得更高,所以原本就不喜言笑的她越发沉默寡言,只知埋头用功。独自一人住在东宫,少了亲人陪伴的敏彦,只有福公公一直悉心照顾着她。他最清楚敏彦在回到东宫后会多么努力,哪怕晚上熬夜熬到三更,也得做到满意为止。
  长久的刻苦得到了回报,皇父承认了她。有一次,至高无上的皇父低下了头,慈爱地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就跟着皇父一起上朝吧。”
  从那时起,敏彦就经常随御驾东奔西走,一面体会着上位者的辛苦,一面又看遍了群臣百态。与此同时,在翔成的授意下,泮宫那边也开始单独对敏彦进行教育,讲述自古至今总结出来的帝王之术。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敏彦处理事情的手段日臻完美,而她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有得必有失。
  长时间与至亲的疏远,使敏彦不知该怎么和妹妹、弟弟交流感情,正如同她在处理母女关系上的无力,她与妹妹总是难以亲近。她知道妹妹敬畏甚至是惧怕自己,然而年龄相差很大的弟弟却好像十分喜欢黏着人,不管是谁,只要被他黏住,就在劫难逃。
  敏彦扳指细算,发现除了皇父和皇兄,最小的弟弟宛佑竟是勉强能够得上敢于亲近自己的人。这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连太后都不习惯与之对视的敏彦,宛佑居然可以在她面前既撒娇又哭闹,非得让敏彦时时记着要看望他才行。
  本该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被人夺走,难道宛佑并不怨恨吗?
  如意笑着解释宛佑这么做的心理:“他那是希望你能正眼看他罢了。小孩子嘛,总想让别人顺着他们的意思来,尤其对自己崇拜的人更是热切,盼望这个人能多多了解自己,多多关注自己。大家平素都忙得顾不上和他说几句话,皇父这样,你也这样,所以他才更青睐于你和皇父啊!”
  恍惚间,敏彦好像有些明白家人的心情了。
  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感情,却被无形地剥夺了去。
  敏彦和如意从小就没有提过伴读的事情,一直都是和几位旁系皇族兄弟出入泮宫。人虽不多,但也还算合得来。
  直至不久后的某天,翔成一道圣旨,敏彦多了两个陌生的伴读,而如意则被摒除在外,另外也有了他自己的伴读。
  初次见面时,敏彦冷淡地瞄了眼那两个男孩子,转身,一句话都没说,就走开了。
  早听皇父说过,会有两个出色的伴读要跟在她身边,逐渐替代其他人,成为她的丈夫人选。但她没想到,皇父与母后的动作会这么快,几乎是刚说完没一个月,人就送到了她跟前,像左右护法似的天天陪她前往泮宫学习。
  其实敏彦对此也有一定的抵触,但她不习惯抱怨,更不觉得多两个无关紧要的人会怎么影响到她的人生。她是储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区区太傅之子、区区名门长孙,这都不算什么。坚强的人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动摇自己的意念。
  虽然她也很羡慕父母之间那深刻而又隽永的爱情。
  不过,敏彦忽略了一点:她对千挑万选而来的孙歆和温颜有抵触之心,那这两人是不是也反感于进宫陪着皇太女、受尽其他伴读的另眼相待?
  敏彦没考虑太多。所以她不知道有这么一双眼睛,默默地观察了她一年之久,然后,眼睛主人的心,逐渐沦陷。
  所有不寻常的事情,似乎都发生在了敏彦及笄之后的那几年里。
  敏彦及笄后,数不清的任务一件又一件地被摆到了她的面前。翔成先是试探性地让她在京城附近独自处理杂务,接着又逐步加强难度,将她外派到远离京城的地方,熟悉这片将要成为她所负责的河山——不管是水灾,还是旱灾,哪个地方容易出现什么状况,作为未来的国君,敏彦都要熟谙于心。
  远行的时候,一般是如意随敏彦行动,保护着她的安全。原本被翔成安排在如意身边的符旸,久而久之也成了敏彦的侍卫。
  敏彦还没闯出一番属于自己的业绩,孙歆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在泮宫,敏彦的两个伴读中,孙歆一直表现得可圈可点,温颜则相对黯然失色了些。所有人都在猜测,孙歆将会是敏彦未来的丈夫了,而温颜那温温吞吞的个性,似乎并不适合皇宫。另外,翔成陛下待孙歆的态度,好像也能透露出一些苗头:每次陛下亲自前往泮宫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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