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吗?”留意多听,就能辨别出他的声音并不是孩童的清脆嗓音,倒有些像是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大人在说话。
“不了。”男子稍一侧脸,竟是孙歆。
“那要不要属下去……”小厮比了个很复杂的手势。
孙歆皱眉呵斥道:“你可知对面坐着的是谁?听那声音,绝对是如意殿下。难道你想把如意殿下的东西销毁吗?再者,我们孙家什么时候有了这种传统,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
小厮默默地退了几步,自责道:“属下知错。”
“也罢。”孙歆也觉出自己有些迁怒,不由得缓和了语气,“下不为例,别让我听到你再说这种话了,你身为下一任孙家死士的首领,行事间也该多些分寸,明白?”
“是!”小厮打扮的娃娃脸男子一愣,似乎没想到孙歆会这么容易放过他,“属下一定牢记大人的教诲,请准许属下再去为大人寻找类似的茶盅!”
“……不必。”
隔了很久,他才得到主人隐约有些失落的回答。
几天后,如意兴冲冲地自动出现在敏彦面前。
“敏彦敏彦,来看这是什么!”他献宝似的把小心藏在袖中的一个大纸包掏了出来,“你肯定喜欢!先说好啊,皇兄这可是用自己的俸银买的,绝没拿国库里的半块铜板哟!敏彦,我跟你讲啊,我四处搜寻了好长时间,终于找到了这个东西!唉,可惜还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跟我抢了半天。不过你是知道的,你皇兄我聪明绝顶,才不会……”
敏彦扫了扫明显已经兴奋过头的如意,意思意思地点了点头,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重点?”
她太了解自家皇兄了,如果他已然陷入某种过度情绪,那么不用迎头棒喝的方式,他只会一直一直地废话下去,并且还要拉着身边的人一起废话。
“呃!”如意本能地住了嘴,“重点……哦对!”他一拍脑袋,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包纸剥开,“重点就是,茶盅!”
敏彦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不是早被朕摔坏了的那个……”
“如何?”如意沾沾自喜喜不自禁,“我厉害吧?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让我给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听说这本是出自一位制瓷大师的‘盛世四莲茶盅’,加上你原来的那个,至今已经打坏三个了,也就是说,你拥有世间独一无二的茶盅啦!”
看着皇兄眉飞色舞地炫耀着自己寻找茶盅所经历的种种艰辛,敏彦突然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
要不是温颜明示暗示地不断赶人,如意可能真的要在熙政殿说上一天一夜才肯罢休。
“恭”送走了如意,温颜回到殿内。
“皇兄就是为了这茶盅才去了你说的那个地方吗?”被如意这么一搅和,敏彦也没了看折子的心,平生第一次为了只小小的茶盅偷了懒。
温颜忆起几天前与如意的巧遇,不禁也在脸上泛起了深深的笑容,“是的,当时如意殿下确实对我说要去处理点儿急事。不过当时我可没想如意殿下是为了这个茶盅呢!”
敏彦微笑道:“哎呀,这可怎么办?朕听了你的话,本来盘算着要对皇兄管得更严些,现在好了,前有糖片,后有茶盅,朕吃人嘴短又拿人手短,没立场说教了。”
说罢,她便与温颜同时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敏彦调整好心态,继续看起奏折。
主殿的四角都燃着火盆,屋里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温颜不过是不放心火盆的情况,在殿里走了一圈而已,回头就见敏彦已经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虚握着朱笔,靠在御案边睡着了。
“真是……这样会着凉的。”温颜摇头叹息一声,轻轻将她抱进了里屋的床上。
替敏彦整理好一切后,温颜爱怜地看着她那未曾设防的睡容,心底想着:她最近的确是被狠狠地累到了,希望漠南的事情一过,能有个较长些的休息期。
处置外患
朝中关于战后如何处置漠南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各部尚书虽然保持了沉默,可即便是没有这几位重量级人物的发话,他们手下的人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他们的想法。
最后连观望中的乐平也被拉下水了。
就在如意给敏彦送去茶盅的第二天,他于下朝后紧接着请求觐见。
敏彦猜到他可能会说些什么,所以事先对他声明了一番:“在善待战俘这件事上,朕不会责罚冯将军,更不会赞扬他的做法。朕准备继续沉默,他们要是非得想着争出个结论,就让他们争去。”
乐平有些明白敏彦的意思,于是试探道:“陛下也从心底不赞同冯将军的做法?”
敏彦道:“这不是赞同不赞同就能说清楚的问题。既然朝中都分成了两派,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那百姓们岂不议论得更厉害?”
为君者擅用权术,敏彦的中立态度使她得以掌控全局,也省去了不必要的烦扰。
不想因支持某一方而得罪另一方吗?
乐平听出了敏彦的话外之意,也就识趣地终止了有关漠南的话题,然后从自己的本职出发,询问起在他看来更为重要的事情。
见乐平将一本奏折呈上,敏彦心底有谱,不过为求保险,她还是问了句:“刚才早朝时怎么没和那些大人们的奏折一起递上来?”
乐平叹道:“官员调动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容易引起骚乱了,微臣有幸亲身经历过一次,真的不想再试第二次。何况这回按照陛下的意思,微臣对朝中一些官员分派又重新做了很大的修整,若放在早朝商议,某些大人会激动到晕过去的。”
敏彦轻笑,很小声地嘀咕着:“晕了才好。”
乐平暂时失聪了一会儿,礼貌地将视线固定在自己的脚面上。
粗略地看了一遍内容详尽的奏折,敏彦发现之前的几处不足已被认真且小心地修改过了。她满意地合上奏折,对乐平说道:“辛苦你了。”
因为上面所有的字全都出自乐平之笔。每天除了处理吏部的公务,还要筹备这么长的折子,被打回去一次也毫无怨言地从头修正——乐平确实担得起“辛苦”二字。
“陛下言重了。”乐平云淡风轻地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君臣二人就朝中大小官员升职降职的问题进行了为时不短的交流。
虽然敏彦更倾向于重用新人以打压结党之势,但乐平身为掌管官员未来命运的吏部尚书,本着稳妥第一的原则,还是稍稍提出了些异议。
不知不觉间,午时将至。
乐平正要起身告退,就听敏彦的声音飘了过来:“乐大人不在宫里用过饭再走?”
“这个……”乐平面带一丝为难,“尽管御膳房的饭菜的确颇具诱惑,不过……微臣心领便好。”
“心领?”敏彦失笑,“什么时候乐大人也跟朕玩起这套猜谜语的把戏了。有什么顾虑就直接说,朕可不是那种为了一顿饭就强行把人扣押在宫里的昏君。”
乐平很是稳重地回答道:“无他,只是暂时还不想被温大人惦记上而已。”从他口中说出的这句话,却是不折不扣的调侃。
“……乐大人。”敏彦在一瞬间恢复了之前商量国事时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朕觉得,也许过几天朕该下一道旨,催促你速速与礼王郡主成婚。毕竟,您已‘高龄’二十有八了。”
乐平与敏彦素来关系不错,亦臣亦友。听了敏彦的话,他不亢不卑地抬头反击:“陛下和微臣不一样吗?都算是到了被人催婚的年纪了。”
敏彦眉角抽了抽,“你一直不肯迎娶礼王郡主,礼王已经在朕面前抱怨过无数次了。难道你真想让所有人都怀疑朕有私心、故意压下你的婚事?”
“谣传不可信。”乐平笑眯眯地说着,“须知微臣并没有自荐枕席的意思。”
敏彦冷哼:“朕晓得,可别人不晓得。所以烦请乐大人您赶紧妥善处理,免得朕被无辜牵连,落得个好色罪名——可叹乐大人之色,尚不及皇兄五成。”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要小小“回报”一下乐平刚才的捉弄。
“啊,这点微臣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乐平点头,并没有因敏彦的话而感到任何不爽,反正他们君臣之间在私下常常这么互相往来。
当然,乐平还是很有分寸的,要是玩笑过火了,一不小心惹毛敏彦,总是他自己倒霉。而且还有位虎视眈眈的温大人呢,他可不想享受温大人的“独家照拂”。
结果还是没瞒得住温颜。
午饭时分,温颜开门见山地直接问敏彦:“陛下没留乐大人一起用膳么?总归是劳累了他将近两个时辰,此时他出宫回府,未免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
……我们?
敏彦主动忽略温颜近来言辞中不断增加的小缀饰,轻快地解释道:“他不肯,你又不在,少了居中调和劝说的人,朕也没办法。总不能喊来侍卫,把他五花大绑了押到饭桌边用膳吧?”
温颜抿嘴笑笑,不语。
自从福公公上次卧病休养到痊愈后,温颜就将敏彦身边的大小事务一并交还,不过他考虑到福公公的精力有限,主动接下了守夜的重担。
与福公公不同的是,温颜没有在外屋守夜,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安置于里屋的软榻上休息,与床榻仅隔一扇屏风,以便就近照顾随时会被梦魇惊醒的敏彦。亲密程度加深了,因此两人的对话在无形中多了些暧昧的亲昵感,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可能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所以敏彦放下碗筷,睐了温颜一眼,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
见敏彦已经吃完,温颜也将碗筷搁在桌上,起身喊来门外侯着的宫女,收拾饭桌。
敏彦正待追问,就听一阵凄厉又悲怆的呼喊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皇妹啊,你什么时候又花了这么多银子?!”其惊人程度绝不亚于敌人来袭。
收拾着桌子的几个宫女在面对女帝敏彦和前几天刚收拾了李家姑娘的温颜时,原本就有些战战兢兢,被这么一吓,竟然滑掉了手上的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