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彦惭愧:“女儿真是没用,又让母后费心了。”
“这算什么。”梧桐笑嘻嘻的,似乎为自己能帮上敏彦的忙而感到高兴,“知女莫若母嘛!我感觉咱们母女是时候该好好谈谈这个对付夫君的手段了。”
“呃,母后,说实在的,这次确实是女儿的错。”敏彦望着天上的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刚才梧桐和温颜说了几句话,便感觉到他有难言之隐。再三追问之下,她终于从温颜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温颜叹道:“母后,现在我告诉您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再去劝敏彦了……不,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但敏彦会更生我的气。”
“好说!”
梧桐心领神会。她明白温颜这是想凭自己的力量化解彼此之间怨气。不过,她回过头又怕敏彦不肯接受,所以忍不住还是要帮温颜一下。
回想完毕,梧桐笑得贼兮兮,但在夜晚的掩护下,她的表情并没有被敏彦及时发现。
敏彦的叙述又简洁又到位,不一会儿,梧桐就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夫妻抗战记”,这与温颜所说的大同小异,主要矛盾基本上差不多。
“就这样。”敏彦以叹息为开头,又以叹息为结尾,言辞中颇有些后悔之意。
梧桐一笑,老道地传授起经验:“束手无策了?想不出办法了?拉不下脸是吧?”不愧是驭夫有方的太后娘娘,几个问句便吸引了女帝陛下的注意力,“这种时候,温颜正等着你去跟他撒娇啊!”
“哈?”敏彦一头雾水,“母后,您说他正等着我……去什么?”
“去撒娇。”
太后娘娘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最佳答案。
“……管用么?”
女帝陛下病急乱投医。
没办法,皇夫殿下已经冷落她一天一夜,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大事件,她能不焦虑吗?表面上的平静,都是虚张声势地做出来让外人看的。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温颜的韧性都比敏彦强许多。若他真的下了决心不肯善罢甘休,敏彦恐怕也莫可奈何、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不管用!”太后娘娘很是鄙夷地瞥了瞥女儿,“虽然了解你的脾气,但是……不会吧,难道你真没撒过娇?女儿啊,这样不行的哟!来吧,让母后教给你,其实这个‘撒娇’十分简单……”
夜色正浓,太后正忙。
——她忙着为刚为人妻的女儿进行言传身教。
白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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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无二
几年后。
四月,天还不是很热,工部尚书李则就频频亮出袖中的棉布手绢。若说这手绢的功效可真不小,除了在无力的时候能勉强撑撑额头,还兼顾着擦拭发际不断下落的汗滴。
听完李则禀报的内容,敏彦冷冷地问道:“只有这些?”
她右手扶住腰侧,左手婆娑肚子,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她每天都要拖着已有九个多月的身子坚持散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敏彦的身后,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挺着小腰板,端坐于一把对他来说明显有点太大的椅子上。小男孩儿瞟瞟敏彦,又侧眼瞟瞟身边正微笑着的男子,最后,他的视线好奇地落在了李则那不断冒汗、已然泛白的脸上。
李则没功夫去管有谁在看着自己,他抬头,偷偷地瞧了瞧不停走动中的敏彦,“是……”
“怎么,难道多出的银两,被你们工部的人中饱私囊了吗?”
敏彦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临盆在即而虚弱下来,冷漠的语调也一如既往地令人胆寒。
她腾出了左手,向后面一伸。与小男孩儿一起坐在旁边的温颜见状,立即含笑递给她了一份户部刚刚呈交上的奏折。
“让朕看看……就算是今年年初完成了大部分的河道治理吧!不过,引水都引了快六年时间了,这么慢的进度,又花费这么多银两。若非户部尚书昨天到朕这里来哭诉了好半晌,朕却不知你们工部竟然已经第十次向户部要银子了呢!呵,每年两次?”
敏彦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奏折,好歹留了一点微薄的面子给这位鞠躬尽瘁的李尚书,没火大地将奏折直接扔到他脸上。
李则战栗,“这……”
“不必这这那那。”敏彦语带讥诮,“回去再与户部商议三天,朕要你们拿出个合理的说法。另外,为什么当初你的预算和现在户部的账务不相符?关于这点,你和底下的人也好好琢磨琢磨,三天后,讨论的结果全部呈交上来!”
“是!”
李则一个激灵,喊破了嗓子般地回答。他声音之大,硬把那个坐在椅子上观察着他的小男孩儿给吓了一跳。
敏彦倒是没被他的大声吓着,她回头吩咐:“温颜。”
温颜得体地朝李则微微笑了笑以示致意,然后他优雅起身,走到御案边,抽出一张纸摊开,提笔蘸了蘸砚中刚刚研好的墨汁,复又笑看向发号施令的敏彦。
“诏曰:即日起,工部所承引水之事,往来银两调度皆并入户部管辖,酌定尚书……”
敏彦因怀有身孕,不便握笔下诏。之前也出现过同样的状况,那回就是由温颜代笔了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此刻她念一句,温颜就写一句。
最后,温颜搁笔,松开袖口,将写成的诏书平放在御案上,他自己则退到一旁,坐回小男孩儿身边。
敏彦慢慢地踱到御案后面,仍旧一手扶腰,空下的一手抓过玉玺,重重地落在诏书左下角。
“都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按照朕的指示去做。”
“是,微臣明白。”
接了诏书,李则颤抖着抹了把汗,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退下。
李则走后,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儿不安地扭了一下身体,眨巴眨巴酷似敏彦的眼睛,清脆地问道:“母亲,您让李大人回去和皇叔商量,那为什么还要单独又拟了一份诏书给他呀?”
走动中的敏彦闻言,停下了脚步,笑着回答道:“我命李则求助于户部,这件事好像很简单,但是工部的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也许认为这只是李则的个人决定,即便他如何解释,恐怕都不如一张诏书来得有力。让臣子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执行我们的命令——这就是你今天要学会的。”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转脸,问着但笑不语的父亲:“母亲怀着弟弟,行动多有不便,既然您已经帮母亲拟定了诏书,那为何不一起将玉玺印下?”
温颜语气柔和地说道:“后宫不得干政,我只能代笔,却不能落玺。君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会知道这些事情了。”
“哦……”
君临手脚并用,滑下高高的椅子。但他不敢蹦跳,只慢慢蹭到敏彦面前,小声说道:“母亲,儿子该回去习字了。”
敏彦道:“去吧。一个字至少要识记十次,晚上我会亲自检查。”
待君临放轻了脚步离开后,温颜发话了:“敏彦,你再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怕你。”
“有什么可怕的。”敏彦没放在心上,“你太溺爱他了,这不是好事。在对待教养太子的问题上,我不很理解你的想法。为何不同意君临搬进东宫?女帝、皇夫、太子同住一殿本已不合礼法,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马上就要出世,难道要让我们四个全扎在这熙政殿里?”
温颜略一皱眉,不想和她争论,于是说道:“我希望能等君临适应了之后,再说搬出熙政殿的事儿。”
“我不也在三岁的时候就搬进东宫了么。”
敏彦一边嘀咕着,一边继续走走走。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适合久坐,虽然总感到劳累,但她若走乏了想休息,不仅要在座位上铺好几层厚厚的坐垫,还得经人搀扶才能完成坐下和起来这两个困难的动作。
所幸温颜不怕麻烦。他拦住了敏彦,帮她把靠在椅背上的坐垫铺平。
“累了吗?”
敏彦摇头,“不用了,我还不累。这回比怀君临的那回强多了。”
经敏彦这么一提,温颜不由得也想起了她第一次怀孕时所受的苦。孕吐十分厉害,好不容易才养的圆润了许多,就因为怀孕,整个人很快变回苍白。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全身浮肿和极度厌食。
不过敏彦是幸运的。她怀孕时把所有该受的罪都受完了,头一胎竟然没有难产,很顺利地生下了君临。随后的月子坐得也不错,在众多御医的精心调理下,她身体恢复很好。
出满月后,君临便被封为太子。
温颜正回忆着长子甫出生时的种种趣事,忽然听见了敏彦“哎哟”了一下。
“不好……”
敏彦稍稍一顿脚,腰就这么弯了下去。她一手艰难地撑着肚子,一手紧紧地卡住了御案边沿,狠命地支撑着自己的全身重量。
温颜大惊,连忙扶了她。
看敏彦痛苦难忍的样子,温颜嘴唇抖动:“你、你要、要生了?”
敏彦疼得直抽筋,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似的哑声回答:“感觉……应该是……”
不出半盏茶时间,熙政殿就迎来了第二次名为“女帝产子”的大慌乱。
焦急不已的温颜派不上任何用场,只能左手捶右手、右脚踩左脚,躁动不安地把殿外那片地皮轧平再轧平,重复无数次。
闻讯赶来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同时抵达。不过,现下已经没人有这个闲功夫去惊讶年迈的太皇太后究竟使了什么法术,居然可以从清泰殿那么远的地方迅速赶到熙政殿。
“啊,我、我实在是喊不来翔成,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太后娘娘握住了太皇太后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向婆婆解释。
“我也不知道,或许翔成他不喜欢当皇祖父?”太皇太后反握着太后的手,以更为杂乱无章的话语回答了儿媳妇。
“那我们在这里等着,等……”梧桐点头又摇头的,不知想哭还是想笑,“听说还是男孩儿,真是的,为什么不能生个外孙女让我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