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对对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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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对对煳-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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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片上的女人永远保持着初为人母的少妇姿态,眉梢眼角的幸福,连相机都遮不尽。不管结果如何,最初的母亲,总是快乐的。为自己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至大幸福。
  方竹撑着额,在五斗橱前站了好一会,直到腿脚麻痹,才稍稍醒转。这间斗室,实在太小,窗门一关,她只觉得气闷。她决定出去散散心。
  街上倒还尚可,车来人往,总算热闹。她默默沿着光秃秃的梧桐树走,一棵一棵,好像萧条的岁月。街上的人也是默默的,行色匆匆,一切看上去都落寞。只有偶尔一两声炮仗爆破的声音,提醒人们新年即将到来。
  方竹想,难怪人这样少,一个大年,这个城市里多少人背起行囊回家团聚。
  团聚团聚,人只有团团坐在一起,才叫聚。
  她一个人一条影,还有天上的白月光,与这萧条梧桐倒相称,与这一两声势单力薄的炮仗声相称,但是离开团聚有多么远?
  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一间大酒店前,那边正热闹,有人举办婚礼。方竹就定定站在马路的这一边,看着那边的人如何聚如何散,看着新娘伸手揽起曳地的婚纱,被新郎抱进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亲众一齐欢笑,把花朵撒向天空,然后就下了一场幸福的花雨。
  多么圆满!
  方竹看得累了,就斜斜靠在行人道的栏杆上,托着下巴,踮起脚。还是不想走。
  不知过了有多久,身后有人在叫她。
  “方竹。”
  她想,这声音多熟悉啊!
  好多年前,在她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声音叫她:“方竹别待在这里。”
  这个声音现在在问:“方竹,你怎么在这里?”
  方竹想,是啊,我怎么在这里?我怎么就发了神经病会到了这里?
  她没有回头,她说:“是啊,何之轩,我只是随便走走,路过而已。”
  何之轩站到了她的身边,他静定地看着她。
  在二十层的高度,他从自己的办公室窗口看下去,一眼看到这样熟悉的身影。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对这个身影毫不在乎。可是一次两次,他看着她自信洋溢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用认真的表情和严肃的口吻告诉他,她在追求他。
  他想,这个女孩,短短碎碎的发,常穿简单的白衬衫,看起来还是像个十六岁的中学生。他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有种灵慧的漂亮,可是太冲动太直接。
  她曾经在专业课上同老师辩论,选一门讲铭文的选修课,都能够掘地三尺发扬考据精神,非要将老师讲义上的一个小漏洞驳倒。
  这个老师是位就要扶正的副教授,哪里肯同这样顶真的新生计较?可新生计较到了底,把自己写好的论文贴的布告栏里。
  如果是一般的学生,副教授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方竹的家里人摇一个电话来,副教授也只好当学生淘气。
  他给副教授做论文助理,他接过她打电话过来同副教授论理的电话。那时候他想,骄娇女才有蛮横的才气。
  他同她正面交锋在那次市里的新闻大赛上。何之轩当然认同她做的报导,但并不代表他认输。又是她家里摇一个电话来,他轻易地就输了。
  所以,当她走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她很喜欢他。他在想,他拿什么喜欢她?
  他的命运都不在自己的手里。
  她在看他打篮球,看他自习,坐着他的座位,叫着他的名字。他都知道。他还知道,她选修他上过的课,跟着他的老师做报告,把他做的论文当案例。期末还争取拿他拿过的奖学金。
  她也许从不知道他知道她做过的那么多事情。
  有些事情她都没有在意,其实他一直都知道。
  譬如,他知道她心情烦闷的时候,会在马路上乱走,会停驻在马路上发呆。
  这么些年,他也藏了许多知道在心间,不曾对人语。
  回到这里的第一天,他竟然看到她的朋友任职这间公司,原来天涯海角的距离,一下缩短到透过一个人就能得知对方的讯息。
  到如今,面对面,已非当日枕边的呵欠。
  方竹还在想,说什么呢?可是就是先笑了,先说话:“我饿了,不知有没有空一道吃晚饭?”
  何之轩就点一点头,带着她走。他说:“附近有一家餐馆。”
  一来一去,谁都不落势。
  方竹和他肩并肩,很友好,很自然。只是心里想,怎么就走到了杨筱光的单位下面,又在想,他怎么会下来?
  她是不好多想的,多想了就会想入非非,过头以后,会更难过。
  她就问他:“工作忙不忙。”
  何之轩答:“比在香港好一些。”
  “菲利普和你不合拍?”
  何之轩笑,她精明起来,能识清他人的眉头眼额,丝毫不差的。他说:“公事公办的话,没有太大问题。”
  往前一拐,就是一间饺子馆。一进去就是扑鼻子的香气。
  方竹用一种快乐的神态选了一个周围人满为患的位子。何之轩从收银台买了单,坐到她的对面,说:“芹菜虾米,没有错吧?”
  方竹微笑,他还记得,但是鼻子酸,不知道应该如何答。
  顿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快要沉没在周围的喧嚣里,方竹问:“回来怎么打算?事情难做吗?”
  何之轩说:“再难的都已经做过了,这一次是想做一些实在的项目。北方有个运动品牌想进一线市场。”
  方竹蹙眉:“有点困难。”
  “不比国际大品牌,本地市场向来排外得厉害。”
  点到了方竹的心上,这时饺子上来了,又鲜又香,她才发觉是真饿了,先吃了两个,才说:“何之轩,你干什么不找港台或欧美的客户?”
  何之轩并没有动放在眼前的饺子,他只是继续说:“你念书的时候常说民族品牌需要扶持。”
  方竹叹息:“是啊,那时候我用美加净,现在的美加净已被联合利华糟蹋得找不到了。我很难过,这些年物是人非。”
  何之轩把她的最末那句话听得这样仔细,轻轻皱了一皱眉头,又说:“那个运动品牌年前才被原厂从外商手里赎回来,现在需要重建渠道。”
  “重新树立信心,树立人生道路,那可不容易。”
  他看她,不好动声色,也不好让她看透,他说:“是不容易。”他看着她吃东西。他知道她面对食物的时候,至为直白,至为可爱,往往会放的更开。
  那一年的情人节,他从舍友那里知道她离家出走。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包了一顿饺子,用小暖锅装好了送去她的寝室。
  她就穿着睡衣,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看起来似足病号。
  他说:“方竹,别待在这里。吃完了以后出去走走。”
  她饿得狠了,吸里呼噜把饺子吃了个精光,有一股狠劲儿。吃完以后,他们去了操场,在那儿散步。何之轩不远不近地跟在方竹后头。
  方竹絮絮说着话,说着她的妈妈。他们那样的家庭,原来沉闷又寂寞。相伴的母女,永远等待父亲的归来。她把她的人生,从记事开始说到上大学,说完以后,她一回头,他能看见她满脸的泪。
  她是一直精神头那么好的人,这一刻就像个脆弱的瓷娃娃。
  他就走到她的跟前,掏出餐巾纸,她一把抢过去,捂住脸,在白月光下不住地哭,嘶声力竭。哭完以后,她开始跑步。她的耐力很好,一圈又一圈,可以绵长地跑下来。跑到最后,泪也干了,眼睛肿着。
  样子不好看,她知道,她又伤心又懊恼地问:“何之轩,你来干什么呢?”
  他说:“就是来陪陪你。”
  她说:“可你听我说了多少废话。”
  他说:“没有。”
  后来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回宿舍。
  方竹在宿舍楼前站定,说:“其实我不需要同情的爱。”
  何之轩看着她,看了有一刻钟那么久,他的手伸过来,拂开她额头的发,往她的额上亲了一亲。
  他说:“我也不会有这样的爱。好好睡觉,好好保重,让你的妈妈放心。”
  方竹呆怔,失措,无语。
  何之轩转身离去之前说:“要留在这个城市有点儿困难,没个五六年也买不起房子,我两手空空,不好拖累别人。别人还有家里可以依靠,我去办一个暂住证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方竹还是望住他。
  他笑笑,说:“不过,没事儿。明天早上我给你冲开水。”
  方竹吃得饱了,却发现何之轩面前的饺子动也没有动。她问:“不饿?”
  何之轩却问:“感冒好了一点了?”
  方竹说:“板蓝根万试万灵。”又说,“我对你的项目有兴趣,可以拨一个整版。”
  “好的。”
  方竹又说:“这里的饺子没有你包的好吃。”
  何之轩浅浅笑一笑,开始吃了起来。他一向不挑嘴,不像方竹,饺子只吃芹菜馅。三两口,他吃毕,要拿餐巾纸,方竹已经递了过来,他接的时候,手指一触,方竹猛地就缩了手。
  走出饺子馆,方竹说:“谢谢你的晚饭。”
  何之轩说:“方竹,早一点睡觉,让你的妈妈放心。”
  只这一句话,方竹的鼻子又开始泛酸。他是知道的,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多想上前拥有他有力的拥抱,甚至轻轻的额吻,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情人夜。那一个吻,把她心里的伤口一一安抚。
  但是他只是说,他没有行动,他的指尖都没有动一动,就这样临风站立。
  月光照下来,方竹看清地上自己的一条影子,和他是分离的。她被风一吹,稍微清醒。刚才才说过的,什么叫做物是人非?都过了这么些年,哪里还有可能旧事重演?
  她往后退了一步,说:“车站就在旁边,这里回家很方便,不用麻烦你送了,再见。”

  你我都是认真人

  杨筱光照例度了一个孤独又苦恼的新年。
  方竹自从同何之轩离婚以后,一般在新年会接海外的专题跑国外避年;林暖暖小两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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