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杭从容地拿出一副墨镜。
已到日本一周;基本了解该地状况。
小天再次不知道说什么。
已经无法用“复杂”这种简单的词来形容她的情绪。
“要戴上吗?”
小天摆摆手。
没用了……一个女生知道;全校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
笑脸回归!
还不如大方地;
“苏杭;跟我一起去见我哥还有我的朋友吧。”
告诉他们。
喏;这是小天;最重要的朋友。
…
立海大网球场;向来是花痴必争之地。
苏杭远远看见这群紧围着网球场;十里挑一百里挑一的花痴姑娘;感叹良多。
比如;幸好他是中国人。
平日里;幸村兄妹的组合让人觉得眼睛不够用。
而现在;立海大附中的学生们也只能愣愣看着愣愣跟着走向网球场的两人。
少年和少女轻声谈笑;神态怡然。
一个是清泠古泉;一个是白云蓝天。
“我居然看到真人了……”
“苏杭;是那个苏杭!”
“他跟幸村同学认识?”
“也只有那样的人才……”
……
没有人忍心上前破坏这幅画卷。欢呼声;加油声都暂时静下。
小天选了一个人最少的角落站定。
这个角度;正对幸村哥哥后背。
感应般回头。
“小天。”微笑;“今天这么早。”
然后看到四周一瞬安静的原因。
虽不应该;但微笑还是凝滞了。
第一次见到小天口中最重要的朋友。第一次见到与小天契合到好像自己都无法介入其间的人。
真田和柳也注意到这边;神色在小天看来都算不上好。
镜片的反光晃了下眼睛。是柳生。
然后网球部几乎所有成员都停下了正事。
小天窘了。
完全搅乱练习!……后知后觉的罪恶感。
退缩了。
还是再找机会
“……哥;我先回去了!”拖着苏杭快步离开。
奇怪……为什么在那些目光下;很心虚……?
依对小天的了解;苏杭可以说早料到结果如此。表情淡然地看着小天慌慌张张;眼底深藏笑意。
“怎么不多待一会。”故意调侃。
“一定被怨恨了……三番五次打扰网球社训练。”小天哭丧着脸。
明眼人都看得出完全不存在这种事。
但苏杭深知小天的情绪转换能力;也就没有说破。
以后很多事情;还要丫头学会自己参。所以娇惯不得呢。
出了立海大;苏杭自觉戴上墨镜。
天可怜见。叹气。他不过是个拉琴的……
“我们坐电车回去。”小天带路。
“现在很早。”
“嗯。”
“海音认识路。”
“嗯。”
“走过去吧。”
“嗯。”
“嗯!?”小天被雷到。
“哥哥骑车回家都要十来分钟的。”可怜巴巴。
苏杭觉得这个时候的海音像只小兔子。
坐电车到了幸村家;首先去见小天的母亲。
因为语言问题;小天留在谈话的和室;想着;诸多的疑问就要解开了么。
秀奈细细打量少年;清楚地找到了故友的身影。
跪坐着;深深弯下背脊。
“阿姨;您……”苏杭慌忙避开;伸手扶她起身。
“我对不起曼柔。”秀奈哽咽着;“请你代她……接受我的道歉。”
小天迟疑着;照原话译出。
“妈妈经常提到的最要好的朋友;是您吧。我从没听她提起;您做过任何需要道歉的事。”苏杭语调平缓道。
“不说出来的话;我会……一辈子不心安。”秀奈打开一个木匣;放到苏杭身边。
“当年曼柔的父亲催她回去的信;全部被我藏起来了。要不是这样;恐怕你外公不会等不到曼柔;病情加重;最后……”
“如果是为这件事;您完全不必自责。”苏杭合上匣子;推回秀奈面前。
“外公去世;是因为家族的遗传病;无法……治愈。母亲也是因为这个病过世的。”
小天懵住了。
“你”
“母亲带我找过很多名医检查。没事的。”苏杭致以浅笑。
小天放下心来。译完他的话;心疼地看见美人妈妈又红了眼眶。
她的眼睛;三天前就开始肿了。估计是那个时候;知道了苏杭母亲去世的消息。
留下空间让美人妈妈静一静;小天和苏杭离开和室。
问题不但没解开反而越来越混乱;连从哪里问起;小天都不知道。
“你的钢琴在哪?好久没听琴了。”苏杭平静地问着。
这个……笨蛋!!
明明很难过吧……提起母亲。
那天的庆功宴;两人躲开人群在阳台上吹着风;讨论下一个“失踪”地。
接通电话;苏杭听到恶讯;一瞬间仿佛灵魂被抽离;呆滞地垂下手;电话掉落。
然后他紧紧抱住她;无法抑制地哭泣出声。
那是小天第一次看到苏杭落泪。
很悲伤;很……无力。
不过一个月;为什么要用这样让人安心的表情说话。
“去琴房!想听什么;随便点~”小天跑到前边;不让他看见完全笑不出来的脸。
…
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随意扣出几个音符。
屋里回声恰到好处。
“好琴;好地方。”苏杭由衷赞叹道。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练琴了。说;想听什么。”大方的语气。
“唱那首……牡丹江》》。”
到不了的都叫作远方。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多好的词。
“得‘寸‘进‘尺。”
手指灵动。
“……
弯成一弯的桥梁;
倒映在这湖面上。
你从那头瞧这看;
月光下一轮美满。
青石板的老街上;
你我走过的地方;
那段斑驳的砖墙;
如今到底啥模样。
到不了的都叫做远方;
回不去的名字叫家乡。
……”
随心意弹着;唱着;少女的身上闪耀的夺目光彩;将所有的阴霾驱散。
前世海音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关注流行乐;到现在她还能完整弹出很多曲子。
比起弹奏古典乐;弹奏流行乐更像是一种消遣与发泄;有时对调整情绪意外地有用。
“苏杭;你说我以后转去通俗乐界怎么样?”一曲终了;小天随口问道。
“嗯。主意听上去还不错。像上次的那首致艾德琳的诗》》;相当优秀啊。”
“……说了不是我作的!”
“理查德·克莱德曼?这个人在哪里……?”玩笑似的说。
准备扣门的手从歌声响起那刻就僵着。最后无声放下。
小天是什么时候;能在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唱歌。
……不知道。
有朋自远方来(下)
“Ne~来日本准备到什么地方走走?箱根;京都;奈良……?”一只手敲出小星星》》的单音节;语气轻松随意。
“这次不是来观光的。”
“特的为我母亲的事……?”琴声变缓。
“海音。”直视那双天空色的眼睛。
“我会在日本待几年。”
“……え!?”小天懵了。
“还记得我们一起整理柔竹楼时;你找到一封信?”
那封厚厚的;信封已泛黄的信。
“记得。”
“我的父亲;是个日本人。”清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母亲在东大留学时认识了他;但父亲的家族反对他们在一起。最后外公病危;母亲不得不回国;并在病榻前被逼发誓;断绝与日本有关的一切联系。外公过世后……母亲才发现有了我。”
“然后……?”小天大气不敢出地听着。
“母亲遵守诺言;断绝一切联系;包括与你父母;她的至交好友的。”到这里苏杭顿了顿;叹息似的说;“为这件事……我母亲也一直歉疚不安。”
“两年后父亲成家;母亲带我去世界各地旅行;几年后遇到了老师;我留在维也纳……母亲回了家乡柔竹楼。”
小天叹息。
明明经受那么多痛苦;被迫离开喜欢的人;又要受病痛折磨……却还能写下;那样豁达温柔的文字。
苏阿姨;是怎样的奇女子。
“那……后来她……找到别的喜欢的人没……?”小天觉得心里憋闷得疼;多希望这样的女子能稍许幸福一些。
苏杭摇头。
“我父亲名清彦。我母亲叫苏曼柔;笔名一直是;易清曼。”
忆清曼。
眼睛发涩。
但流泪是对她的不尊敬。
可还是不明白……
一;苏杭对他父亲没感情。按苏杭的作风;要见他;大抵只不动声息在哪里远远看一眼;云淡风清地离去。
二;苏杭跟她一样自由惯了;根本不会去受“父亲家族”的约束。
三;苏杭不缺钱。苏家祖产;他母亲的版权收入;外加他拿过的奖金;世界最顶尖的小提琴家的身份……十足的贵公子。
刹那。
一个惊悚的念头袭击了小天。
“苏杭呐……”痛心疾首地颤着指向他的手指;
“……你该不会……想报复你父亲吧?”
以前看过的同人文中……
苏杭微侧着脸;夜眸深不见底。
小天的心扑扑直跳。
不会错不会错;一定是这样!
“别乱想。”苏杭倏然一笑;伸手在她额前轻轻弹了下。
“母亲回国一年半后写信告诉父亲;她已成家。父亲在收到信前从未放弃找她;更不曾背叛她。那是……母亲自己的选择。所以错不在他。我没理由去报复。”
复杂。
小天的脑袋里混乱不清;以致就这样让苏杭蒙过去了。
苏杭透过和式窗户;悠悠看向园圃;等她纠结完毕。
……其实;
即使错不在父亲……他也不一定会跟他相认;更别说长居日本。
只是需要一个借口留在某个丫头身边而已。
丫头已经长大……再不守护好;绝对会被人拐走。
而小天惊过之后;便是喜了。
本来嘛;苏杭留日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笑眯眯地说;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你父亲家离神奈川远不;是做什么的?”
“很近。就在东京”
“东京的迹部财团。”
……
……
下巴呢?下巴在哪里?
苏杭跟那个女王居然是兄弟……
……不……不行;这太惊天地泣鬼神了;要再确认一次。
“苏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