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空庭(君子一诺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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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空庭(君子一诺番外)-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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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孟高飞不一样。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跟班上的女生关系都很不错,走到哪里都是惊起笑声一片。他,苏措,沈思录,这三个人说笑起来真的是不亦乐乎,足球比赛,电视上正在播出的电影,金庸古龙的小说,任何话题都可以聊得很好。
  我想融入他们,可他们说的这些话题,我基本上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仅限于一个名字。
  超过学习之外,我跟他们完全搭不上话。
  仿佛是两个时空的人。
  属于过去的感觉再次回来。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我参与到话题中,他们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会有轻微的改变,例如目光中兴奋昂扬的光芒收敛几分,唇角欢畅淋漓的笑意会稍微克制,言语中的玩笑成分也大幅减少。
  仿佛我是他们之间的镇定剂一样。
  我以为早已习惯这种目光。
  其实早该想到,会变成这样是多么自然的结果。自己不善跟人交流是既定的事实。不论是高中初中小学,在以前的学校,不只一个同学对我说“你连金庸的小说都没看过”、“你连某某电视剧都没看过”之类的话,也有同学问我原因,在我回答之后他们感慨“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果然跟我们不是一类人”然后退避三舍。
  心里有声音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了,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反正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上大学就好了。
  没看过武侠小说,没看过那些长长的连续剧,没听过最流行的歌曲,这些事情根本就没关系,完全不重要。我有我的自尊和骄傲。我每门功课都非常优秀,我说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我读得懂深奥的哲学著作,我喜欢钢琴并且弹得很好,我有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压根没办法说服自己。
  从来不曾这样苦闷。仿佛血液流到心脏就不走了,在那里堆积起来,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疙瘩。
  现在的我,很怀念那种可用自己的身体和精神去感受的过去。痛苦啊,郁闷啊,烦恼啊,悲伤啊,哀愁啊。不是说我现在失去了这些复杂的感情,但我只是失去了可以证明种种感情存在的证据。
  没有了身体,随之丧失对身体的直觉和掌控感,这些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能接受的,更可怕的是丧失了“得到”的能力。
  是的,我什么都知道,可我什么都得不到。
  我知道鲜花妖媚艳丽,阳光正在绚烂,可我却不能赞美;
  我知道夜空广袤无垠,繁星正在闪烁,可我却无从感慨;
  ……
  我知道所爱的人正在我的身旁,可我,只能远远看着她。

  '三'

  转学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做什么事情都心不在焉。坐在书桌前平均十分钟就走神一次,反思着自己在人群之中为什么总会产生不和谐感,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也没什么朋友。
  妈妈说:“跟新同学相处得不好?”
  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想伤害的人,为了我,她背负着极大的思想包袱。我不能让她操一丝一毫的心。这样的布置的她操心的小事,我自然是矢口否认。
  我妈是聪明人,教过的大学生数以万计,她没有多问,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总之,为止,有了事情就跟妈妈商量。”
  我想我能够解决。
  实在跟同学无法交流的话,最坏的结果,回到初中时候的那个江为止,大概就可以了。
  周一到校的时候,教室里除了我,就只有掌管钥匙的值日生沈思录了。放下书包的时候她正在擦黑板,相视一笑,算是互道了早安。
  回到最后一排,沈思录亦放下板擦归座,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江为止,你的作业都做完了吗?数学卷子的最后的那道两题目我不会做。”
  她的目光里有一丝期盼。我立刻微笑着回答:“做完了。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讲讲吧。”
  我给她的讲题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抓着马尾辫的发尖一挑一挑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时不时的看我,被我发现后然后又别开目光。我诧异她的举动,就问:“怎么了?很难理解吗?”
  “不是,不是,”她脸色发红,尴尬的解释,“虽然平时也觉得你成绩很好,但现在就更是这么想的。这几道题目很难,可是你这么容易就算出来,还用那么简浅显易懂的办法,真的是像传言里的那样聪明厉害。”
  “传言?”
  “我爸也是一中的老师了,他知道你。他说你是那种少见的天才,成绩非常好,文理兼备,弹得一首好钢琴,高二的还得到过物理竞赛获得一等奖。你真是太厉害了!”
  她说的也许有大半是实情。我说:“我不是天才。”
  “你真是太谦虚了,”她完全不以为然的摆手,“对了,以后我有问题都可以来问你吗?”
  “当然。”
  她拍手一笑,正要说什么,忽然大门被人推开,苏措宛如一阵风一样冲进教室,气喘吁吁,一只手拎着书包,一只手里捏着牛奶面包。
  那个紧迫的样子仿佛正在被人追杀一样。
  不等坐稳,她就问出来:“思录,作业借我抄一下。数理化那三张卷子我只作了选择题,后门的大题一道都没做。”
  沈思录皱眉:“你没做作业?”
  苏措咬着面包痛苦的说,“周末的时间我都研究电脑去了,昨晚上睡到一半才想起还有作业没做,所以起了个大早。哎哎,果然苏智上大学了就是不好,都没人帮我赶作业了。”
  “苏措,我说你也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对自己不喜欢的酒马马虎虎的对待,这么下去怎么得了。”沈思录摁着额头,完全是一幅头痛的样子。
  “好了,不想变老太婆就少念两句,”她催促着,“快把卷子给我。”
  “等一下,我把这两道题目补上去再给你,因为太难我也有些题目没做,刚刚江为止才给我讲了一遍,总算可以完成了。”
  苏措仿佛现在才想起我,她大幅度的转了个伸,下一妙修长白皙的手摊到我眼前,我从那只手上抬起目光,险些被她眼睛里的波光闪花了眼。
  “江为止,卷子借我抄一下。麻烦你了。”
  我一愣:“这样不好。”
  “道理我也是知道的,当然不好,但是赶时间,燃眉之急不能不解啊,”她边说边从文具盒里掏出笔,“放心,我不会百分之百照抄你的作业的,我很懂得其中的技巧,不会出现那种‘连错误都错的一模一样’的情况,老师绝对看不出任何痕迹,当然,就算看出来也不会把你牵连进去。”
  她伸手拿我搁在桌上的卷子。我眼疾手快的抓住卷子的另外一头,我们都用了不小的力气,卷子的边角顿时裂开窄窄的缝隙。
  惊愕中我们同时松开手,卷子轻飘飘的落下去。她笑意消失无踪,皱着眉头看我,不象是生气,更接近于困惑。那种表情让我不安。
  她说:“对不起,我没想弄坏。”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半点也不介意这张卷子是否被扯破,可我一定要跟她解释清楚原因,不能让她误会。
  “抄袭别人的作业不是正确的,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和放任自流,”我一字一句把心底的最坦白的想法说出来,“对待学习不能用这样懒散的态度。我们已经是高三学生,马上面临高考,这么下去不行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一道一道的讲给你听,但是不会同意你抄袭作业。宁可被老师批评也比这样的欺骗行为好。”
  “对啊对啊,”沈思录也连连点头附和我,“苏措,江为止说得很有道理,你也确实该认真一点了。”
  “是吗?”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她摇了摇头,极慢的开口,“你这个人——”
  轻声的说完这句,她又静默了一会,我一直等着她把话说完,可她终于什么都没说,背过了身子,给我留下一个沉默的侧影。
  气氛微妙,空气硬得如同一块玻璃。就连刚刚还在圆场的沈思录都一句话也没说。矛盾的原因心知肚明,但是又僵持不下。
  我看着苏措的背影,迟疑着问:“如果不懂的话,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了,谢谢。”她回答得格外礼貌。
  我仿佛吞了一根鱼刺般难受。
  实际上那天她还是从孟高飞那里拿了卷子。她在前面走笔如飞,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我对孟高飞的行为非常生气,责难地看着他,他根本不理我,瞪我一眼,压低声音:“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还真是那种古板到极点的人啊。何况抄个作业是多正常的事情,谁没干过?同学之间帮个忙而已。再说,你以为苏措缺了你就没办法了。咱们班,咱们学校,愿意讨好她的男生多的是。”
  这个我不用想也知道。我再怎么不问世事,也知道她处现在哪里,哪里就是一幅画。
  “再说你管那么多干吗?你又管得着吗?”
  我自然管不着她的事情。我又不是她什么人。我不过是多管闲事不识好歹的人罢了。
  这大概是我跟苏措第一次理念上的分歧。
  我很想知道她那句“你这个人——”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这句未完的话都成为了我心病。
  可直到最后,我也无从得知。

  '四'

  理论上来说,苏措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至少稍加留心就能大概了解她。随便去问班上任何一个同学对苏措的印象,他们都会说:苏措啊,很漂亮,气质也很好。性格开朗,看些奇奇怪怪的书,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是懂得很多。平时看着漫不经心,但却很让人着迷。
  曾经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时间一长,才渐渐发现,我那些自以为对的了解不过仅是皮毛罢了。
  那日跟她产生冲突后,我们的关系微妙的开始变化。她继续跟我再说笑,但言语里无端端多出一份客气礼貌来。
  有学者说过,很多时候,人们对人的礼貌程度同亲疏关系成反比,越生疏,礼貌程度越高;越亲密,礼貌程度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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