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夫妻,虽然清贫却幸福的日子,从此以后,再与她无关。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这时有人从房门走了进来,却是李嫂:“小顾啊,你悲痛伤身,你就让风夕他……他好好地去吧。”
说完,李嫂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的湿润。
“李嫂子……”突然转过身来用力抓住李嫂的手,顾春花的泪水一滴滴砸在她的袖上,“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好不容易等顾春花大哭了一番松开自己的手,李嫂又用袖口在眼角擦了擦说道:“有句话,我看还是得跟你说说。现在虽然不是三伏天气,不过风夕……总这样放着,若是身体出现了什么异变……况且,大夫的医馆也是要开门做生意的。我带了一副棺木来停在院里,若是你不嫌弃……”
顾春花哪里还有思考的余力,只听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抚尸痛哭了一番后,向着李嫂道:“好嫂子,我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风夕……放进……放进……”她嚅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不出代表死亡的那两个字。
“好。”李嫂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走近床前,慢慢伸出手去……
然后她只觉得颈上一凉,却是被一根银簪抵住了血脉。
新婚之夜
李嫂一惊,直觉地想要抽身后退,却发现身后大椎穴亦早已被人按住。
她若再动一寸,下场便是……
死。
“想必阁下便是罗刹庙主,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按在她大椎穴上的手劲力微吐,顾春花,不,顾青莲一扫之前的懦弱模样,笑得温雅从容。虽然她身上穿的还是那身粗布衣服,却自有清华暗露,仿佛跟方才那落魄读书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李嫂见状,便也不再装作无措,笑了几声道:“二位果然不愧为中原武林正邪两道之首。”
她此言有意挑拨,是想让顾莫二人想起自己水火不容的身份,顾青莲一听便知,也不以为意,只道:“我们是何身份,并不妨碍我们向庙主要一个答案。”
此时莫凤栖收回抵在她颈上的银簪,冷冷看了一眼拍过罗刹庙主身周大穴封住她武功的顾青莲,慢慢地支持着坐起身来。
他的病也并非全是做戏,日前连日阴雨,引得他身上寒疾发作,又兼方才为了取信罗刹庙主,用了龟息闭气之功,牵动旧患,此时行动间果然还是勉强。
顾青莲撤手拂袖,扫闭了罗刹庙主三处大穴,然后靠近床边扶莫凤栖起身。
这一次,莫凤栖却并不曾抗拒她的帮助。
一开始,两人都不曾记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模模糊糊知道身边的人是此处唯一可信可靠之人,便真的过起了两个人的日子。
后来恢复记忆,想起两人的真实身份和关系,却又同时定下引蛇入洞之计,仍假装不曾察觉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切。
于是很多事情,便习惯成自然了。
就连莫凤栖自己也对自己的反应感到意外,顿时脸上神色更变得复杂莫测,难以揣度起来。
顾青莲不过一笑,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身后罗刹庙主话声冷冷传来:“没想到你们一个盟主,一个教主,竟也要用这般有违侠义之道的手段。”
顾青莲闻言不由失笑,“本盟行事向来只看结果,无论手段,至于莫教主……你该庆幸此回定计的是我。”
“勿再与她多言。”莫凤栖冷道,“先离开此处。”
顾青莲点了点头,顺手把罗刹庙主的哑穴也封上了,再走出房间去,果然数时前还淅沥不停的大雨已然止住,镇上再见不到一个生人,刮过身侧的风唯余森森寒气。
她并不以为意,熟门熟路地到驿站赶了辆马车停到医馆门口,然后重又走进房去。
“看来这回要委屈庙主了。”说完顾青莲温柔地走到罗刹庙主身边,温柔地提起她的腰带,再温柔地往停在门口的马车上一抛……若非此般温柔,怎么对得起她送她入这鬼镇的一番美意呢,呵呵。
房中只剩下莫凤栖和顾青莲二人。
莫凤栖好看的眉,轻轻地皱了皱。
因为他发觉了一件事。一件对他来说,似乎不太妙的事。
他来到此处,正是“病入膏肓、性命垂危”之际,是被面前的女子一路抱过来的,而自己若要行动,则处处皆要仰仗轮椅,似乎……医馆中并无此物。
顾青莲看着他眼中神色变幻,却也打定了主意这回绝不先开口,便只站在他身前,笑的温润无比,诚恳无比。
“你……”
终于莫凤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却又被一阵咳嗽打断,他以手掩唇,指缝间却有刺目绯红渗出。
重伤之下妄动真气,又以内力将剑气化为实体,报应却是来得好快。
顾青莲挑眉,上前轻轻俯身,撕下一片袖子拭去他手上的血污。
她这一串动作既熟练又自然,等完成后两人都沉默地怔住了。
顾青莲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觉得身上一重,原来被她这番动作弄得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脑中一片混乱空白的莫凤栖,竟晕了过去。
苦笑,这回倒是不用考虑怎么才能让他心甘情愿被自己抱入马车的问题了。
顾青莲伸手揽住莫凤栖下滑的身子,却在触及衣料的粗糙时又想起一事。重又把怀里的人轻放回床,视线过处,那张依旧绝色的脸上没了平日总是带着的三分冷色,却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荏弱。
忽略自己微微一动的心,顾青莲伸手解开了莫凤栖的衣带。
然后不由轻轻叹气。
虽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是若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莫凤栖,那那个人便一定是顾青莲。
所以她知道,床上的男人平日所着衣物,皆是轻烟软罗所制,穿在身上柔软无比,之所以用轻烟软罗的原因,却只有她一人知道。
果然莫凤栖粗布衣服底下的肌肤上,已然浮现出一个个暗红色的细小血点。
于是只能让那位罗刹庙主再多等一会了。
虽然莫教主一会若是醒来见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全变成了一块布,大概心情不会太好,不过顾青莲却对那时他的表情隐约有些期待。
等赶着马车离开安平镇时,顾青莲回头,却见那些熟悉的房屋在瞬间都变成了一缕轻烟,而取而代之的,是洗心林中高耸的古木森森。
“庙主,既然事已至此,青莲只有将你带回盟中,由刑堂决定你之未来了。”解开罗刹庙主被封的哑穴,顾青莲无不惋惜地说道。
“好一个武林同盟!好一个武林盟主!事到如今我亦无多言,只是有一事,你到底是何时看破我的阵局的?”
看了看脸上易容药水作用逐渐消退,慢慢恢复青年女子面貌的罗刹庙主,顾青莲道:“并不如你想像的那么早。且,那个人也不是我。”
而是莫凤栖。
那医馆的大夫,在未曾变成为罗刹庙主所操纵的怨灵之前,另一重身份,正是他教中姑射堂堂主。
在顾青莲欲出城采药前,他将此事告诉了她,两人才完全从阵法迷障中清醒过来。此后顾青莲心中已知幕后黑手的身份,与莫凤栖传音定计,才放心依计堕入河中。
“既然青莲回答了庙主的问题,庙主不如也回答青莲一个问题吧。”
“如今我落入你手,并无交易余地。有话便问吧!”
“罗刹庙的赌局,赌的是一流兵器和上等武功秘籍,然这些东西,庙主又是从何而来?”
“相信你已有答案,何必多此一问。”
“只为确证。”顾青莲说到此处,笑的很是温柔,“若是庙主能将其中环节细说于青莲,想必刑堂苏堂主自有新的决断。”
罗刹庙主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将罗刹庙的秘密说出。
原来现在的庙主,从前也不过是寒梅宫的一个小小叛徒。既不容于师门,又无法继续在江湖行走,于是便隐姓埋名,做起了一桩隐于江湖黑暗最深处的生意。
江湖人行走江湖,难免打杀决斗,而伤亡流血亦是难免之事。
常常便有两败俱伤之下,双双曝尸荒野的状况,而罗刹庙,正是帮忙收尸的人。
或者说,他们收的并不是尸,而是那些侠客们身上的武功秘籍和随身兵器。
所以有了洗心林中的罗刹庙,也有了这每每开于午夜的诡异赌局。
直到顾青莲和莫凤栖的闯入,两人明显不同常人的功夫和身份,终于让罗刹庙主决定启动一本古书上记载的百年前的邪术法阵。
不过,她最后还是低估了这二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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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洗心林外,天色明亮。顾青莲远远便见她座下四公子都焦急地在外面侯着,而他们身后竟是莫凤栖的护法风倾。
“盟主!”
“盟主!”
见到她抱着尚未清醒的莫凤栖自林中走出,四公子都紧张地失了平日仪态,急急喊道。
而风倾更是一掠挡在她身前,以敌对的眼神看着她。
自觉甚是无辜的顾青莲好脾气地笑笑,将她家教主还给了她。
自然以莫凤栖的功力,就算有病在身,也绝不会晕这么久。不过若是有人之后在他睡穴上不轻不重地补过一下,那么现在这样便算不上太奇怪了。
“盟主,武林大会尚有一日便要结束了,何以你与……那位公子一入此林便整日不返?”清河一见顾青莲走近,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艳丽的脸上堆满了担忧。
“哦?还有一日?……那我此去……”顾青莲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思绪早就转到了另一件事上。原来法阵之中时间却与外间不同,内中数日流转,而外间却才过去一日。
如此甚好,本来尚有一事……呵呵。
将罗刹庙主之事简略跟四公子说了,亭云奉命入林带罗刹庙主回刑堂,而碧梧则被顾青莲派回盟中,执行另一件在顾青莲看来更为重要的事。
次日,顾青莲盛装。
不仅因为当日是武林大会的最后一日,她必须有所嘉褒,还因或许已被莫大教主遗忘的另一件事。
伸手轻抚垂在耳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