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自当以性命相保,”他说得很自然,只是话一脱口,方才反应过来我话里的意思,“娘娘的意思是,有人要逼宫?”
我苦笑着点点头,“刚才若不是你我的坚持,天下可能已经易主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随后眼眸中便是满满的信任与支持,“卑职但凭娘娘差遣。”
我侧过身,眼睛看向那个管事太监,对着身后的成为光说到:“方才我们这样没有力量的阻拦却奏效了,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他静默不语,等着我的下文。
“因为她多少还有些忌惮。”我留住一半的话,留给成为光和满院子的宫女太监细细去品。
从灵洵进来后众人的反应来看,我想我大概能够确定承乾殿的内奸了。
我看了看院中的人,只是无论他们参与与否,只怕灵修与灵洵都不会留下任何活口……
对着一群将死之人,我突然觉得我是那个让他们去死而不是自己去死的人,是一件幸运到苍白的事实。
“公公。”我对着前方的人招招手。
他快步趋近,两袖一搭,“娘娘,奴才陈福。”
我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皇上的镇纸本宫已经找到了,让他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他闻言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低下头去,“是。”
然后并没有直起身子,只是提高了音量吩咐下去,“听见没有!赶紧都回自己的地方干活去!没有咱家的允许谁都不准出承乾殿一步!”
说完还是垂着头静等着我的吩咐。
我等众人散尽,向前走了两步,几乎快要到灵修寝殿的门口,“你们说,她忌惮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是想要答案,便主动答了。“其实,我猜,她是忌惮大内侍卫。”
“娘娘言下之意是?”说话的是成为光。
“我猜,她知道了皇上彻查地方官员的诏令之后定然大怒,没有理由反抗但绝对不能由着皇上来查,因此选择这种极端的方法,铤而走险。她的确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只是她也明白,在京城,在皇宫,皇上的势力永远不是她可以敌得过的。那么,她一定从什么地方找了帮手,借了兵权。”
“此刻,禁军还没有到,就算我派出的人可能没有及时送到信,可是何总管也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有人回来传话,只能说,禁军肯定遇到了麻烦。或许,禁军不进皇宫,是怕一旦分了兵力进宫护驾,就会给想要进城的人一个空隙。因此,此刻禁军应该正与某支军队对阵,也就是说,真有人逼宫的话,除了我们自己,我们没有任何可用的救兵。”
“而这也说明,这支队伍还没有进到京城内,长公主她手中也无兵可用,我们在皇宫内城,就成了半斤对八两。她刚才不动手,一是因为我搬出了高阳公主高她一等,更重要的是,我们手里最少还有数十近百的大内侍卫,而她却是孤家寡人。情况暂时对我们有利,但前提是禁军能够对抗城外的军队,而且,皇上的身体怕是成不了多久,最终一定是我们自乱阵脚。”我一口气说完,每说一个字,就加深一分对灵洵的恨意。
果然,帝宁大长公主,绝不是后宫一般嫔妃可比。
“不然,卑职先派人去‘保护’大长公主?”成为光一边思索着一边皱着眉,看来他也不屑于做这种师出无名的事情。
派人软禁她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可是能禁得住她么?
皇后的手中,也有着一定数量的侍卫,何况我并不能确定,今日卫相进宫后究竟有没有出宫。若是卫后,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能说动她,若是卫相,那根本就是欲废灵修。
难怪她会那么的胸有成竹……
那么我呢?我该怎么做?看着窗子,想起里面的灵修,如果真的僵持起来,最后一定会是我们输得一败涂地。
第 96 章
“娘娘。”门突然从里面推开,子谦紧皱着眉唤我。
“怎么了?”他的动作的确很迅速,而且身手敏捷,方才他什么时候进去的我一点也没有察觉。
“娘娘请进来说话。”他郑重的冲我点了一下头。
我心叫不好,可还是稳住了脚步,回头吩咐道:“成总管,本宫说的话你都记下了?”
“是,卑职谨记在心。”
“那好,那么就请你牢牢守住承乾殿大门。若是禁军失利了……我们也就只能……”我有些说不下去。
“回娘娘,卑职明白。”他干净利落的回了话,便匆匆向外走去,只留给我一个坚毅的背影。
“陈公公。”我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
“奴才在。”
“有什么风吹草动,速速回报。”我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力不从心,抬起右手,轻抚了抚额头,来不及站定,只能快步向殿内走去。
一进屋,杜正辉正在急急忙忙的给灵修施针,动作迅速而有调理,灵修的脸已是青紫色,难道是……毒发了?
我一进来,子谦回手就把门紧闭上,然后扶我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娘娘先别担心,杜御医说他可以暂时控制毒素侵入内脏,但是血液中的毒素会越来越浓,所以要赶快找到夜大人,给皇上换血。”
我的嘴唇早已干裂,摇了摇头,“何贵儿回来了么?”
他摇摇头,“还没有,看情况,他是亲自去了禁军大营,否则他不会离开皇上身边的。”
“他亲自去了?那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陈福的声音,“师父,您回来了?”
我心里大喜,也顾不上什么,赶忙起身,几步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前,倏地推开门,门外正欲吩咐陈福的何贵儿见是我,赶忙扶了一下我虚晃的身子,“守在外边。”然后扶着我进了屋。
跟在我后面的子谦又是反手将门关上,这边杜正辉正在一旁宫灯上烧着银针,“好了,暂时没有太大问题了,只是,如果十天之内再找不到鬼医,恐怕最后就算换了血,皇上的内脏也已经不堪重负了。”他两道白眉此刻也蹙到了一起。
我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这本就不甚健康的身躯,竟然在这个时候又闹起别扭来。
“何贵儿,究竟怎么样了?”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我坐回椅子上,急切的想知道答案。
“奴才走了一趟禁军都督府,可是左大人连同其他四位都督全都不在衙门,奴才便赶往城外禁军大营,而且在那儿碰见了左相府的管家。待我们找到左都督的时候,他正在与其余四位都督开会,一见到我们,就赶忙询问宫中出了什么事情,待奴才说明来意,才知道京城外卫相大人已经调回了三万原是驻扎北地的亲兵,连夜奔回,正在城外休整。禁军九万人,分布在京城四周,因此与北兵真正对阵的不过也就是一万余人,而且又接到探子密报,说今天半夜至明晨时分,京畿之南驻守镇海的五万卫相亲兵也将奔袭京城,所以左都督正在布置兵力,根本就不能抽身。”他说得急,直至说完了,才喝了一口子谦递过去的茶。
我深吸一口气,还真的被我料中了。只是,八万对九万,势均力敌。
“没有了?”我赶着问了一句。
“左都督没有办法支援,却告知奴才夜大人所在,原来是在城外云间寺,奴才前去寻夜大人,说明情况之后,夜大人也已经动身赶往宫里,只是因为要避开卫家的耳目,因此我们是分头行动。”他再次喝了一口水,“看时间,夜大人应该正从翊书宫的密道赶往这里。”
“密道?”我一惊,原来酒窖那里不仅是个密室么?
子谦看出了我的疑惑,“娘娘,咱们酒窖向外连着已故的阮大人的府邸,向内,则通向这里。”
通向这里?那么……
我想到了什么,走到灵修窗前,扯开他床后的帷幔,用手敲了敲墙板,竟然是实心的!
这究竟要怎么打开呢?
我突然想起,那次我发现这里的时候,是灵修和夜雨从里面走出来,那么夜雨一定会有办法出来。
就在我盯着强发呆的时候,已经是“轰”的一声,夜雨一边向外探,一边不经意撞上了我。
我一个站不稳向后倒去,他却从里面飞身而出,卷着我落到了地上,伴随着墙壁再一次合上,他的眼光扫到了床上的灵修,整张脸的颜色霎时像冰块一样,寒到了极致。
我被他的表情吓住了,从未觉得夜雨那张阴沉的脸也会有爆发的一天。
还是杜御医踱了两步,站在他旁边,两眉几乎是蹙到了一起,“我刚才已经封了他的心脉,怎么,连你也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我看到夜雨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手上的青筋尽现,感觉好像他若是再多用一分力,他就能把自己的手掌捏碎一般。我微摇了摇头,下意识的上前握住他的手。
他浑身一滞,随即抬头看向我,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救他。只是,如果我来得早一刻,在皇上毒发的时候就可以换血了,可是不巧,偏偏被你封住了心脉,这就只能等下一次心脉被毒血冲开,也就是再次毒发的时候才能换了。”
说罢,转头看向杜正辉,“当初你不肯接受换血术,说这种办法太妖邪,可现在你看,你这么正当的方法,能救回他么?”
杜御医倒是没有说什么,我看着他那副得意的样子,却看不过去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了奚落别人?”
他被我说的气鼓鼓的,抓着我的手连喘了几口气,然后甩开我的手,径自到桌上拿了一杯茶,边喝边道:“怎么我才走了没两天,你们就把大长公主惹急了?”
我低头不语,盘算着怎么能把与他的牵连降到最低,幸亏他没有撞上刚才灵洵与我针锋相对的那一幕,否则,他该怎样置身事外?
“左然,你傻了?”对于他叫我的名字,我已经不甚介怀了。可是,虽然屋里的几人都知晓他的身份,却没有人知道他与我的交情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