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对于打战、驱逐、乃至鸦片这些字眼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在残军大败缅甸国防军之后出生的,虽然远离所谓的祖国故土,却还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平静安宁地成长着。对于躲进防空洞,他们也只当是好玩,比起愁眉苦脸担心的大人们来说倒是心情更加放松。
苏湛当然没当自己是小孩子,更加不可能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他只静静地坐在一旁托着两腮看苏泛带着一群小屁孩子老鹰抓小鸡。
苏将军的军队,乃至整个留在缅北山林里头的国民残军,大家都觉得残军而已,不成气候。却是没想到一群没有国籍的人能够在这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扎根下来,缅甸、老挝、泰国的政府军队、武装割据、土司们,谁来打都赶不走,顽强顽固得不得了。
苏湛看着嬉戏玩闹的小孩子们,倒是明白了苏军战无不胜、无往不克的原因——这一群女人孩子,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根,他们必须护住,哪怕是去枪林弹雨里头,用命去厮杀。所以,他相信,他的将军老爹一定会带着人打胜战回来。
苏泛还没来得及第二天再给自己的宝贝弟弟掰烧饼吃,危机警报就解除了。
苏湛料想这里的战争再打也不过如此,缅甸军队装备人员实力虽弱,但好歹强过他们这样一支身在异国他乡的孤军。可缅甸是个信仰佛教的国家,缅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国人不尚武,且信仰佛教,军队许多年都难得遇到一次战争,他们怕被俘的战士遭杀害,每次顶多都是小打小闹,从未拼尽全力打算将残军一举歼灭。这才使得各路人马并不听从缅甸政府的号令,金三角会有后来的气候,与这样的历史时代背景和缅甸政府不是没有关系的。
战争又持续了几天,除了每天回来报战果时会引起热切期盼的人们一阵激动之外,一切又恢复了苏湛熟悉的模样,平静又井然有序的生活。
苏湛心想九岁的小孩子生活还是很幸福的,虽然自己的将军老爹在外头打战,但是随着报回来的胜利越来越多,料想大军凯旋而归也是个迟早的事情。爹妈善在,哥哥疼爱,果然是做个小孩子好啊。每天他都跟苏泛在一起,连一起睡觉都被妈妈默许了。
苏湛中间和他老妈抗议过一次,而收到的是苏泛笑眯眯的回答,“弟弟,你晚上怕黑的,还是我陪着你睡觉比较好。我晚上还能跟你讲故事呢。对了大妈,弟弟喜欢抱着人睡,每次我让他抱着,他都能睡得很安稳。”苏泛想起每天早上醒来时,苏湛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都是七扭八歪地缠在自己身上,睡得连睫毛都不带抖的安稳样,心里就很自得。
苏湛的小脸黑了黑,是谁大晚上的非抱着自己不撒手,说是要哄人睡觉啊!
而自从那日在防空洞里不到一天的相处之后,严宁远家的小豆丁严从嘉简直迷上了苏泛,死活抱着苏泛哥哥不撒手不说,回到家里的第二天,又立马让自己的妈妈带着他来找苏泛哥哥。严宁远的妻子见小儿子撒娇撒泼各种手段都用上就是想找苏将军家的大少爷玩,十分无奈。又觉得那日见过苏夫人,倒是个极好的人,对严从嘉也是喜爱的,就带着小豆丁到苏家找苏泛。
钟意映喜欢小孩子,更是同意让小豆丁在这里和苏泛苏湛玩。然后睁着大大眼睛,还流着小鼻涕的严从嘉终于心满意足地抓着苏泛的衣服不肯撒手。碍于老妈的命令,苏湛只好勉勉强强地同意。
只不过,苏湛很坚定地觉得,这个小豆丁是来和他抢哥哥的,绝不是简单的来玩。谁家小孩儿一口一个哥哥地叫别人家的哥哥!于是他每日生活里头多了一项活动便是故意逗弄小孩儿,就像当初穆天璋逗他一样,苏湛恶趣味地觉得要是穆天璋也在的话,肯定也是和他一起逗小孩儿玩。
只有苏泛被夹在中间哭笑不得,既要安抚很容易就被苏湛欺负哭了的严从嘉,也要注意自家活宝,很是忙碌。然而,苏湛要是知道严宁远不会回来了的话,他是不会因为觉得严从嘉软软的很可爱而故意去逗弄他的。
27、第 27 章
苏将军和军队打了个大胜战,缅甸政府出面调停,让老挝和国民志愿军停战谈判。那日迎接凯旋而归的军队时候,营地里留守和士兵们和军属家眷都沸腾了,有人还挂了一串大鞭炮出来放。
周围的人都在欢呼,女人孩子和自己活着回来来的丈夫父亲拥抱着。苏湛看着老爹大卡车里随着一群衣服脏乱不堪、面目黑黄模糊显然在野外生存作战了一顿时间的士兵里头跳了出来,紧紧地拥抱了下母亲,然后乐呵呵地抱起自己和苏泛用乱七八糟的胡子扎了个遍。
苏湛知道,这些人可以去枪林弹雨里感受腥风血雨,却希望战火不要对自己的家人产生影响,不仅仅是自己的将军老爹,也是所有志愿军的愿望——祖国无回,小家尚在。
当国已经变得迷茫的情况下,家对这些出生入死的军人来说显得更重要了。然而几家欢喜几家悲。另一辆车旁边正围着认领骨灰和遗物的家眷,与劫后重生般与家人重逢的欢乐与笑脸不同的是,无声无息的落泪与渐渐弥漫开来的哀伤。
苏正刚能做的只是向李副官吩咐道,“都好好安葬,家属们的抚恤金发放到位,孤儿寡母的安顿好来!”他见识过太多这种场面,从前觉得豁出去一条命,死就死了,死在战场上那还是死得其所。从最初的震撼悲伤到现在的镇定自若,并不是他麻木不仁,而是经历过太多太多。可身为父亲和丈夫的身份,让他还是不得不心生悲悯。
苏湛和苏泛在队伍里一眼认出了小豆丁和他妈妈姐姐。
见到他们,小豆丁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泛和苏湛,小孩子的脸上没有泪水,不像自己的姐姐和妈妈哭得那么悲戚。他只闪着略带忧郁的大眼睛,愣愣地对苏泛说道,“苏泛哥哥,他们说我爸爸没了,是不是爸爸再也不会回来了?昨天不是还约好了让爸爸给我们做一把小木枪吗?”
苏湛和苏泛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说什么。
是不是世间最可悲的事情,是在你还未理解死亡的意义时,最重要的人却离开了你?
苏湛忽而有些后悔前些日子自己的那些恶趣味的捣蛋,他甚至为自己对小豆丁的调皮顽劣的玩笑感到无比后悔和愧疚。
苏泛走过去牵起小豆丁的手,犹豫了半天,“爸爸回不来也了,还有哥哥在呢,小嘉,哥哥会保护你的。”
安慰完了母女俩的苏正刚从李副官手里的包里头掏出两个小玩意儿,几人定睛一看却是两只竹蜻蜓。然后一把抱起小豆丁,将其中一只竹蜻蜓递给严从嘉,“这是你爸爸临死前托我带回来给你的。严从嘉是吧,好好长大!你爸爸是个英雄,不要辜负他对你的疼爱!”
小豆丁哪里懂得苏将军说的那些话,他只知道爸爸不会回来了,那还要竹蜻蜓干什么!顿时一把扔掉竹蜻蜓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嘴里喊着“我要爸爸,要爸爸。”这一哭,更是让一旁的他妈妈和姐姐也跟着哭得更伤心。苏将军手足无措地抱着小豆丁,也是心下不忍,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得了什么!
苏湛跑过去捡起那只竹蜻蜓,和严宁远送给他的那一只没有区别,只是上面沾着点点血迹。他将竹蜻蜓塞回哭泣的小豆丁手里,瞧着小豆丁满脸泪水的小脸,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严宁远有五六分相似,心里五味陈杂。
而苏泛也拿到了另外一只竹蜻蜓,那是严宁远委托爸爸带回来的。严叔叔没有忘记对自己的承诺,他说好要给自己再做一个竹蜻蜓的。只是这只竹蜻蜓上却是带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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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就此告一段落,一切又回归打战前的日子,只是有些人再也见不到,曾有的时光也是回不来。苏湛倒是自觉地对几乎每天都来家里玩的小豆丁更好了,甚至还允许他触碰了自己珍藏的那套大兵人偶玩具,这东西他除了给很有好感的穆天璋玩过,就连苏泛也去轻易碰不得。
苏泛是个没妈的孩子,他深知父母双方缺一不可的重要性,他见到小豆丁就想起严叔叔,想起严叔叔就觉得自己要对小豆丁好一些。他不敢也不舍得将那带血的竹蜻蜓拿出来玩,只找了个小盒子将它藏了起来。
他就知道苏湛其实不是个坏孩子,只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大抵被大人宠坏的孩子总是有些不好的小脾气。
老挝联合缅甸、泰国政府不断向联合国提出抗议,制造舆论压力,要求台湾当局撤回残军。关于到底回不回台湾的事情,又在残军里引发了众议。然而他们是胜利了的一方,缅甸政府现在更是轻易不敢动弹他们,甚至有些无可奈何默许了这种在人地盘上扎根下来的行径。
台湾那边更是不想挪动残军,这里是精心打造的一个由云南反攻大陆的大本营。算起来的话,有他老爹、冯将军,陈将军,下辖3个军区、3个军、20个纵队,总兵力达35000人。而其中实力最强的算是他老爹的苏军。苏正刚不表态,其他人也在观望。反正缅甸、泰国他们只晓得抗议,以苏正刚一个悍匪出身的丘八来看——爱上哪抗议就抗议去!老子才懒得管呢,有本事再来打一战啊!
只不过还未等苏湛准备应付要到来的开学,生活却是又给了他一个选择。
原本他俩都该去镇上的学校继续上学,残军部队在这里驻扎下来,同样也进行了基本建设,学校医院等等基本设施是一应俱全的,这里的学校甚至还是免费教育。
冯家为他们家的三儿子去美国留学请了几个关系亲密的家庭聚了下会,苏氏夫妇蠢蠢欲动。冯家老三是在仰光的国际学校读书的。
很多国民党残军的高级将领们都有在仰光置办产业,有些就直接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仰光上学读书,像他和苏泛这样呆在父母身边的算是个少数。首先,苏家父母觉得自己的俩儿子都还太小,尤其是娇生惯养的苏湛。其次,苏湛自己不愿意去。
苏湛想起上一世钟意映和苏将军合伙想送苏湛和苏泛去仰光读书的结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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