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色的,极富泰国风情。穿着黄色袈裟的泰国小和尚们成群结队地从大殿里出来,见到他和苏泛都是静静地行了个合十礼,而后赤着脚跑远了。这座寺庙的主持肯定和苏泛很熟,因为见到苏泛之后,同样行了个礼,然后默不作声地带着他们去主殿。
苏湛狐疑地跟着,完全想不通苏泛怎么会带自己到这里来,只能任由苏泛拉着他的手抬脚迈进了殿里头。苏泛接过小和尚给他点的香之后拜了三下上了香。苏湛望了望四周,四面佛,木象等等,和其他的泰国寺庙并没有什么不同。
正疑惑间苏泛却是忽然开口说道,“我出资修建了这么一座寺庙,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衣冠冢。替我那个母亲设立的。”苏湛是很少听到苏泛提及他的亲生母亲的,这么些年下来,似乎都将这么一个人遗忘,更别谈自己小时候是完全将苏泛的亲生母亲当做了让自己母亲伤心的敌人。
苏湛听罢,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倒也让人替他烧了一柱香,亲自拜了拜上了香。不管怎么说,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生了苏泛。现在想来,也许自己的父亲早就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女人了,即便看着苏泛大概也不曾想起过。
俩人烧了香,苏泛照例捐了一笔香油钱,深深地往墙上的一处龛笼处望了一眼,笑着回头对身边的人说道,“知道今天我带你来是干什么吗?”
苏湛认真地默想了一会儿说道,“难道,今天是你,生母的忌日?”他想了半天,憋出这个称呼来,苏泛也是叫了他母亲十年的妈妈,从一开始的大妈,后来是索性更亲密地直接称呼妈妈了。对于苏泛的生母,苏湛觉得自己和苏泛再亲密,还是没有任何感觉。
“不是,我带我最爱的人来见她。”苏泛笑着贴近他悄声说道,“丑媳妇儿还要见婆婆呢。”他又加了这么一句俗语。
苏湛横了他一眼,觉得苏泛现在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一开始怎么会觉得自家哥哥除了心思缜密城府深了点,倒还算是个翩翩君子?简直被猪油蒙了心啊!苏湛有心想刺他几句,然而又觉得在这里好像不大适合,撇撇嘴决定在苏泛生母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我小时候——”苏泛转过头继续望着墙上金光闪耀的各种神像神龛突然开口道,“我小时候曾经怪她为什么把我生下来。阿湛,我和你不一样。你是阿爸和妈妈因为相爱结合,热切期盼中生下来的。我呢,她第一次被人买了个高价卖给阿爸,可惜,那一夜大概阿爸连她真正的面貌都看不清楚。很小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们很穷,只能靠一些手工活维持生活。四岁那年我病得厉害没钱看病她才去找了阿爸,只是阿爸不喜欢我给了我们一笔钱就打发走了。我恨过的,像我这样的人何必生出来呢?后来她死了,我成了在街上流浪的孤儿,要不是大妈心善把我捡回去,也许我早死了。”
苏泛的声音在钟声袅袅的寺庙里听起来飘渺得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宁静悠远。苏湛看着苏泛仰头望着神像的侧颜,他现在看惯了人人眼里敬重恭敬的苏家大少爷苏泛,父亲信任他,母亲同样疼爱他,所有人都忘记了苏泛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出生和开始。苏湛只觉得心中一酸,眼里酸涩,为当年那个小小的苏泛。
“阿泛,你自己说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都过去了。”苏湛伸手握住他的,苏泛的虎口食指长着厚厚的枪茧,手心却是温暖干燥。
“我嫉妒过恨过,这当然都过去了。只是当时想不通啊,想不通,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我呢?”苏泛安抚般地反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
苏湛叹了口气,“你比我能干,能撑起苏家。其实妈妈身体不好,当初若是没有我,你大概能活得更好。”
“不是。”苏泛的语气肃然起来否定道,随即嘴角眼里泛起淡淡的笑意散开来,“我现在想通了,我所有经历的磨难痛苦,只为了遇见这样一个你。如果没有你,我这一生同样没有意义。”
“有的人需要父母,有的需要兄弟姐妹,有的人需要夫妻爱人。我不一样,我苏泛只需要苏湛。”苏泛笑着道,“天注定的,就像我们生而为兄弟。”
苏湛深深地凝望着他温润的眼睛,忽然笑得如同三月桃花,“是,天注定的。就算错过一世,上天也要我重活一次。”
他原本以为苏泛温柔和气得如同春雨,现在才知道,苏泛是他的深渊,被他带领着注定要跌入其中不可自拔,不可避免。兄弟人伦又如何,他和苏泛一样不在乎。
所以,他才会带着苏湛来这里,不是为了追忆往昔,不是为了怀念过往,只是来感谢。感谢当年,他的生身母亲生下他,让他和苏湛可以成为兄弟,成为最相爱最亲密的人。
苏湛只觉得这一天给他感受,深刻程度并亚于昨晚。如果说昨晚一夜是身体的紧密结合,那么在这座泰国小寺庙,他和苏泛,则更多的是心灵的契合。
这一世,他终于摆脱上一世的阴影,虽然并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继承苏家,轰轰烈烈地成为下一任苏将军,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可是他有父母有哥哥有爱人,是个平凡又幸福的人。他记得苏泛之前曾开玩笑着说自己是七窍通了六窍——情窍不通。即便到现在,苏湛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执子之手白头偕老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他也并不清楚,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选,苏湛倒是觉得处苏泛之外没有人合适了。
苏泛说他是为了自己而生的,又岂知,自己同样是为了他而重生。
天注定的,就像他们的名字——苏湛,字子深,他对他是一往而深;苏泛,字子渊,他是他注定沦陷的深渊。
75、
俩人出了寺庙;倒是没有直接回家;索性找了家饭店吃饭,好巧不巧刚好是那天相亲时候去的那家戴家的饭店。想起那场乌龙一样的相亲;苏湛觉得好笑之余又有点苦恼,他们两个兄弟;男人,任何一个拿出来说都是够惊世骇俗的了。他对名利身外之物早就看淡了;世人的眼光可以不在乎,但是父母那里……
“阿爸阿妈要是知道我们的事情;估计当初我一出生就直接把我扔水里得了。”苏湛嘴角一撇,颇为自嘲地笑道。苏泛放下筷子,也摇头说道;“那妈妈当时在街上看到我也是恨不得扭头就走。”
俩人从未没提起过这个话题;但是心有灵犀地认定了一点——此生是要瞒着父母到底了。
“等我回了美国,你时间空出来,妈妈肯定又要让你出来相亲了。老爹和妈抱孙子的愿望可是相当热切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苏泛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妈妈闲聊中又说起来让苏泛在清迈的华人家庭挑一个女孩子结婚的事情。
苏泛夹了一块鱼肉,将那刺仔仔细细地挑了干净,这才放到苏湛碗里,眉头一扬,“怎么?我们阿湛这是提前吃醋了嗯?”苏湛爱吃鱼,尤其喜爱吃肉质鲜嫩的,但这样的鱼一般都是多刺,他现在已经养成了剔鱼刺喂小猫的习惯。
苏湛无语地瞄了他哥一眼,这人怎么老是故意躲开重点呢?而后自然而然地夹起那块鱼肉丢进嘴里,吃得也是理所当然。
“老爹生了两个儿子,居然搅和到一起眼看着要绝后,我若是他,绝对要气得吐血不可。”
苏泛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若真的说起来,一开始心思是自己起的,也是自己带着苏湛步入这样的关系中。他不能辜负苏湛,可也决不能伤了父母的心,苏泛收了漫不经心的笑意沉道,“我想过了,我不娶妻。到时候你娶一个,多生一个过继给我也可以。没有也无所谓,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更别说他身上也流着和我一样的血。”
苏湛的神色是一下子冷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阿泛,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你这是让我做爬墙的,自己到时候又有儿子又保持清白,我就是那背信弃义的。”
“那怎么办?你要是能生,我早让你怀孕了。”苏泛眉目一展,调笑意味甚浓,继续夹鱼挑刺,将剔好刺的肉放到勺子里。
“混蛋,乱伦生的孩子都是傻子!”苏湛恨不得翻个白眼给他。
“所以,我们都是男的,真是天作之合啊,不得不在一起,太合适了。”苏泛感叹,将一根刺剃了出去,继续摆弄自己的任务,眼看那一勺子都要堆满了。
“……”苏湛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的话题被歪了个乱七八糟。
苏泛浅笑盈盈地看着他,倒是觉得这样敛眉垂目认真思考的弟弟是相当可爱,拿起那满满一勺子鱼肉,递到苏湛嘴边,哄小孩儿似的说道,“弟弟乖,张嘴,吃鱼。”
“我——”苏湛现在最恨苏泛把自己缩小了十岁对待,故而皱着眉开口打算开战,然而一张嘴却是被苏泛趁机将鱼塞了进去,并且这一勺分量十足,他是匀不出舌头讲话,只能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果然,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某人才是乖巧的,苏泛满意地看着苏湛被自己塞了个鼓鼓的包子脸一动一动的。
俩兄弟头凑头,又玩又闹地将一顿简单的饭菜吃得是蜜里调油,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了。一到家居然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原来下午就打了几个,结果他们是一直没在家。
钟意映对儿子大病初愈就往外跑的行径极为不满,并且觉得苏泛做事一向有分寸,一口咬定苏湛这是任性起来硬让苏泛带他出去的。苏湛倒是不好说苏泛带着他去他亲生母亲的衣冠冢上了香。他父亲和母亲这辈子相爱相扶持到现在,感情一直很好,除了苏泛这个意外。只好嬉皮笑脸地祭出耍赖的绝招含含糊糊地掩饰了过去。苏夫人这才说到了主题,原来是让他和苏泛回来的时候,替她买一盒最新的邓丽君的磁带。并且叮嘱他们俩兄弟平平安安地早点回来。
苏湛挂了电话,感慨道,“妈现在是邓丽君的忠实歌迷,这要是放在从前,可以去捧角了,”
“妈妈也老了,喜欢点新鲜事物倒也好。以前她总是成日里呆在书房看书作画,现在老了罗嗦了话